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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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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和玉好不容易回了趟自己家,饭都没吃一口,就被扔到祠堂里罚跪。
他不是不能反抗,可是“申和玉”的娘还在这里,他怕自己闹得过分了他们会为难她。
没见到之前,他以为那只是个陌生人,可是想起赵姨娘温柔的脸,担忧的眼神,他就没办法把她只当成一个陌生人。
“哒”的一声,是石子打在窗棱上的声音。
没过一会,元宝从后面的窗户里探出头来,小声叫道:“少爷?”
申和玉悄声挪过去,两人隔着墙说悄悄话:“东西交给我娘了吗?”
“少爷放心,都交给赵姨娘了。”元宝咬了咬嘴唇,“姨娘想来看你,但有人守着大门不让进,我从墙上翻过来的。”
申和玉叹了口气,他现在也有点后悔,不应该贪玩,要是早早来申府就好了,平白无故惹长辈担忧。
“你早些回去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告诉我娘,我没事。”申和玉说道。
元宝在那边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干什么,过了一会,窗边伸进来一只手,手里拿着两个包子,“饿了吧少爷,先拿这个垫垫肚子。老爷让人去顾府传话,说您今天不回去了。少爷,今晚只能委屈您了。”
“没事,快去吧。”
不可能没事。
这祠堂里除了牌位,连个蒲团都没有,申和玉只能席地而坐。天黑下来,这里也没有烛火,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怪渗人的。
他有点发怵,跑到外面小院里大喊有没有人,但没人回应,好像整座宅子只剩下他一个人。
申和玉想跑,可那是不可能的,房门没锁,但外面的大门是锁的。申和玉不是元宝,离地三寸都费劲,更别提翻过去了。
墙角有一些废弃的木板,他想借力爬出去,折腾几次反倒崴了脚,真是流年不利犯太岁。
他只能重新回到黑漆漆的祠堂,夜里冷,他把自己缩成一团窝在墙角。
那两个包子已经吃完了,肚子还是很饿。他今天就在中午在堰丰街吃了点东西,早就消化完了。
又饿又冷,脚还疼,地板梆硬,想睡睡不着,怎么想怎么凄惨。
他怎么老是挖坑给自己跳,上次帮了一个丫鬟差点被打死,这次救了个小孩被扔在这黑咕隆咚地地方受罪。
这申府和顾府都不是好待的地方,是个人都能把他别圆搓扁。
两厢对比,还是顾府稍微好一点,起码还有饭吃,顾廷川也不会为难他。
唉,真倒霉,怎么别人穿越金手指比大腿都粗,到自己这就全是劫难没一点优势。
优势?
他知道很多这个朝代的人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苹果掉地上是因为万有引力,潮汐与月亮有关,汛期分位为春洵、夏洵、秋洵和凌洵……
但是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啊?申和玉崩溃地想,科学知识在这派不上用场啊!
他的专业是工程力学,要是早知道有朝一日会穿越,一定马不停蹄去学历史……可是这个朝代历史上并不存在,学了也没用。
一通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前路迷茫,好似暗夜行舟不见灯塔。
后半夜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又被痛醒,就这样半睡半醒地度过了一夜。
早上有人进来的时候,他还是有意识的,可是实在是太困了,眼睛完全睁不开。
四周变得闹哄哄的,有很多人在房子里说话:
“就在祠堂待了一晚,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小玉的身体本就孱弱,祠堂里又潮又冷,他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有人哭着说道。
“哼!一个男人娇气成这样,没用的东西!”
“老爷!顾首辅来了说是来接小少爷回府的!”
“先把人带去前厅,我随后就到。”
顾廷川刚到申家的大厅,申振道就迎了出来,他朝顾廷川一揖 ,“不知顾大人前来,有失远迎。”
“申大人不必客气,今日在家,您是长辈,理当我拜您才是。”他说着就要行礼,被申振道一把拦住。
“使不得使不得,顾大人,您今日能来,寒舍蓬荜生辉!请上座。”申振道恭维道。
已有侍女沏好茶端到两人桌前,“顾大人,老夫新得的好茶,请尝。”
顾廷川浅啜一口,道:“斗余味兮轻醍醐,斗余香兮薄兰芷。这蒙顶甘露可不多得,申大人好口福。”
申振道抚须笑道:“茶虽珍贵,却也讲究‘得遇知音’,”他亲自提起螭纹银壶,为对方续上茶,沸水冲开的涟漪里,新茶嫩芽在盏中舒展如莲,“前一段时间,蜀中刺史王大人进京述职,我特地向他讨了两匣,既然此茶与大人有缘,不若转赠大人?”
“既是大人特意讨的,我怎可夺人所好?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这茶就免了吧。”顾廷川淡然道。
申振道看他不为所动,只好收敛自己热络的态度,免得适得其反。他斟酌道:“今日休沐,大人不如留在府中用饭?”
顾廷川不答反问:“和玉呢?怎地不见他?”
“小儿昨日感染风寒,现下正在屋里休息。”
顾廷川的脸上沉下来,“怎地病了?”
申振道看着他的脸上色,暗道不好,“大夫说是夜里着了凉。”顾廷川对申和玉的在意程度在他预料之外。
原本把申和玉送进顾府只是希望与顾府名义上的姻亲关系能让他和申鸿阔在官场上便宜行事,至于能不能搭上顾首辅,那只能看运气。
如今看来当初走的一步臭棋居然盘活了,当真是意外之喜。
顾廷川要见申和玉,申振道亲自把人领到房门口。
申和玉在申家不受重视,堪称破败的小院,无人打理的盆栽,推一下就吱吱作响的门,都在无声地说明这一点。
顾廷川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差了。他料想到申和玉在申家的处境大概不太好,但没想到这么差。
抬脚走进房内,有低低地哭声和说话声:
“我可怜的儿……你让为娘怎么办才好?”
“姨娘您宽心,大夫不是说了吗?只是普通的发热,没事的。”
“唉……”
脚步声打断了房内的谈话,元宝和赵姨娘看到顾廷川,连忙起身下跪。
“免礼。”顾廷川说道:“您就是和玉的娘吧?”
赵姨娘起身,视线掠过顾廷川,只觉他目光冷峻,高不可攀,让人望而生畏,她答:“是。”
“贱妾足不出户,见识短浅,让大人见笑了。”申振道说,“小儿还未清醒,老夫已备好客房,大人不如移步客房,歇歇脚。”
顾廷川:“不必了,这里即可。”
申振道一惊,“啊这……”他看顾廷川的神色不容拒绝,只好呐呐称是。
赵姨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申振道制止的眼神里,沉默地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顾廷川走到床前,好像第一次见到申和玉一样,仔仔细细地看着这个人。
申和玉的面纱被取下来了,脸上依然是大块大块的红痘,唯一有神的眼睛此时紧紧闭着,皱着眉,嘴唇发白,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
顾廷川坐在床边,端起一旁的小碗,他闻了一下,是姜汤。他捏着勺子,舀了一点,贴着唇喂进申和玉口中。
顾廷川的动作很慢,他几乎不曾有过像这样侍候别人的经历,因此稍显得笨拙。
申和玉,一个男人,他的妾,怎么之前没想到呢?
这真是个极好的理由——只要他是断袖,吉安公主就没有理由再盯着他,陛下也就可以放心了。
吉安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的公主府比很多王爷的府邸还要奢华。有传闻说,先帝曾经动过立她为皇储的意思,不过最后不了了之。
但曾经待在先帝身边的顾廷川知道,那不是传闻。先帝确实想过,只不过他刚有这方面的苗头,就被几位朝中重臣旁敲侧击地劝谏,暗中阻止。
先帝为了弥补,才给了吉安连皇子都无法企及的尊荣,食邑万户,紫仪宫永远是她的寝宫,只要她愿意,可以随时进入皇宫,哪怕她出嫁了。
以顾廷川对吉安的了解,此女确实聪慧,但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玩弄人心十分在行,但并无理政之才。
或许父母之爱会让人一叶障目,先帝的一时之念不知在这位公主心里种下了怎样的种子。
吉安公主一直盯着顾廷川,是出于喜爱,还是出于权势呢?
不管怎么样,顾廷川都不可能任由她摆弄。
最近几年,陛下年纪大了,传到他耳边的声音多了,心思也跟着起起伏伏,他一边依忍不住赖顾廷川,一边防备他。
顾廷川对陛下,对大晟的忠心日月可鉴,可这种事情光说是没有用的。
他自小苦读诗书,天资聪颖,如今跻身朝堂重臣之列,是想做出一番实事的。他需要陛下的信任,必须与吉安公主撇清关系。
断袖,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幌子。
他轻柔地擦了擦申和玉唇边的水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依旧滚烫。
看来申和玉确实体质孱弱,申府对他也不上心,“我带你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