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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 1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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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雾锁重楼时,青衫映玉阶
邱莹莹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匙柄上的云纹——这是润玉昨夜留在她窗台上的,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清瘦如竹:“卯时三刻,望舒台见。”
望舒台在山巅,是整座灵犀山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此刻寅时刚过,山雾正浓,像化不开的牛乳,将石阶漫得一片白茫茫。邱莹莹踩着雾水往上走,青布裙角沾了湿露,凉丝丝地贴在脚踝,倒让她清醒了几分。
“果然还是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温润的声音,惊得她脚下一滑,险些崴了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扶住她的腰,带着熟悉的、清冽的松香。邱莹莹回头,撞进润玉含笑的眼眸里——他穿了件月白长衫,领口绣着暗银的云纹,在雾中仿佛要与晨光融为一体。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她挣开他的手,脸颊有些发烫。这几日他总在书院附近徘徊,有时是在藏经阁外整理散落的书卷,有时是在膳堂帮忙分发草药,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总带着种了然的温和,让她心跳失序。
润玉指尖还残留着她裙角的凉意,顺势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炉,炉身雕着缠枝莲纹,正袅袅地冒着白气。“猜的。”他将小炉递过来,“山风凉,暖手。”
瓷炉入手温热,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口。邱莹莹低头看着炉身的花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药圃,她蹲在地上分拣晒干的雾隐草,指尖被草屑刺得发痒,正揉着指尖时,润玉就递来一瓶护手膏,也是这样的缠枝莲纹。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小声嘟囔,脚步却不自觉地跟上他的步伐。望舒台的石阶比想象中陡,雾又浓,他走在前面半步,总能恰好挡住迎面扑来的山风,“连我爹要罚我抄《千金方》,你都提前给我备了抄本。”
润玉轻笑一声,声音在雾里荡开涟漪:“那日见你在药柜前对着《千金方》愁眉苦脸,猜也能猜到。”他忽然停在一处转角,伸手拨开垂落的藤蔓,“小心,这里有块松动的石阶。”
邱莹莹跟着停下,才发现那阶石板果然微微翘起,边缘结着层薄冰。她想起去年冬天,大师兄就是在这里崴了脚,躺了半个月。“你常来这里?”
“嗯。”润玉的目光望向雾深处,像是能穿透这茫茫白霭,“我娘曾说,望舒台的雾最懂人心,心里藏着事的人,站在这里,雾会替你说出来。”他转头看她,眼底的光比炉烟更暖,“你心里有事?”
邱莹莹捏紧了青瓷炉,指节泛白。她确实有事——昨日爹发现她偷偷给山下的农户送药,动了怒,说她不守规矩,要罚她禁足三个月。可那些农户得了时疫,镇上的药房又断了药,她怎能眼睁睁看着?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润玉是爹最看重的弟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违抗师命,会不会告诉爹?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想倾诉。
润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递过来:“这是我配的防疫药粉,比药房的温和些,农户家里有老人孩子也能用。”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人送去了,说是山下药铺捐赠的,你爹不会知道。”
邱莹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雾水沾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星,“你……”
“昨日见你偷偷煎药,药渣里有紫苏和薄荷,猜是给染了时疫的人准备的。”润玉转身继续往上走,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呀,藏不住事,药罐都没洗干净,在灶台上留着印呢。”
邱莹莹的脸颊烧了起来,原来他什么都看见了。她快步跟上,想问他为何要帮自己,却见他忽然停在台顶的望月石旁。
望舒台顶果然开阔,雾虽未散,却已稀薄了些,能隐约看见山下的村落,像撒在绿绸上的米粒。润玉正弯腰擦拭望月石上的露水,石面上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首诗。
“这是……”
“前朝医者留下的。”润玉直起身,指尖拂过那些刻痕,“说的是‘药者仁心,不问出处’。”他看向她,目光沉静,“你爹罚你,是怕你涉险,可他心里也清楚,医者的本分,就是救死扶伤。”
邱莹莹望着山下的村落,那里有袅袅升起的炊烟,有农户晾晒的草药,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隐约笑声。她忽然明白,爹的怒气里藏着担忧,而润玉的帮助里,藏着理解。
“可我还是惹他生气了。”她小声说,指尖的青瓷炉渐渐凉了下去。
润玉从怀中取出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的玉兰花,莹白温润。“这个给你。”他将玉簪插进她的发间,动作轻柔,“你爹年轻时,曾给你娘雕过支一模一样的。他说,戴这簪子的人,心里都装着别人,软得像棉花,却也韧得像麻绳。”
邱莹莹抬手触到簪子,冰凉的玉质贴着头皮,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里没了防备,多了些好奇。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看了很多。”润玉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雾光流转,他的侧脸轮廓柔和得像水墨画,“看你在药圃里对着草药说话,看你偷偷给流浪的猫喂药粥,看你对着《千金方》皱眉头却还是抄了三遍……”
邱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雾不知何时散了些,晨光穿透云层,落在望月石上,将那些刻字照得清晰:“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润玉,”她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是书院的召集钟,只有发生大事时才会敲响。润玉脸色微变,拉住她的手往山下跑:“是时疫!钟声是召集医者的信号!”
邱莹莹被他拉着,手心相触的地方传来温热的力量。她看着他奔跑时飞扬的衣袂,发间的玉簪轻轻晃动,忽然觉得,无论山下有多少风浪,只要跟着他跑,就一定能找到方向。
跑到半山腰,遇见气喘吁吁的师弟:“师、师兄!山下农户时疫加重,师父让您带着邱师姐去前殿配药!”
润玉点头,脚步不停,却转头对邱莹莹说:“别怕,有我。”
邱莹莹看着他的侧脸,晨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突然想起望舒台顶的雾,原来雾真的会说话,它说,有些人的目光,早已在你身上停留了千遍万遍,只等你回头看见。
前殿里,药香弥漫。邱莹莹跟着润玉坐在药案前,分拣着草药。他的手指修长,捻起药材的动作精准利落,偶尔抬头看她,目光里带着鼓励。她忽然不慌了,就算时疫再凶,只要两人一起配药、一起煎药,总有云开雾散的一天。
“对了,”她想起什么,抬头问,“你怎么知道我爹给我娘雕过玉簪?”
润玉低头碾着药杵,声音里藏着笑意:“上次在你家书房,看见过画稿,背面题着‘赠吾妻,莹莹’——和你的名字一样。”
邱莹莹的脸颊瞬间红透,像被晨光染了色。原来有些缘分,早在很多年前就埋下了伏笔,就像望舒台的雾,看似缥缈,却早已将该相遇的人,悄悄缠绕在一起。
窗外的雾彻底散了,阳光洒满庭院,照在晾晒的草药上,蒸腾起细小的水汽,像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在光里轻轻舒展。邱莹莹低头继续分拣草药,嘴角却忍不住扬起——原来雾说的心事,不止她一个人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雾锁重楼时,青衫映玉阶
邱莹莹攥着那枚磨得发亮的铜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匙柄上的云纹——这是润玉昨夜留在她窗台上的,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清瘦如竹:“卯时三刻,望舒台见。”
望舒台在灵犀山巅,是整座山视野最开阔的地方。此刻寅时刚过,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牛乳,将石阶漫成一片白茫茫。邱莹莹踩着湿露往上走,青布裙角沾了雾水,凉丝丝地贴在脚踝,倒让她清醒了几分。石阶两侧的松柏浸在雾里,只露出模糊的剪影,风过时,枝叶相擦的轻响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果然还是来了。”
身后突然传来温润的声音,惊得她脚下一滑,险些崴了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扶住她的腰,带着熟悉的、清冽的松香。邱莹莹回头,撞进润玉含笑的眼眸里——他穿了件月白长衫,领口绣着暗银的云纹,在雾中仿佛要与晨光融为一体,袖口还沾着点新鲜的草绿,像是刚从药圃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她挣开他的手,脸颊有些发烫。这几日他总在书院附近徘徊,有时是在藏经阁外整理散落的书卷,指尖拈着泛黄的纸页,阳光落在他睫毛上,像镀了层金;有时是在膳堂帮忙分发草药,指尖划过药包的动作轻柔,仿佛怕碰碎了里面的花叶。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总带着种了然的温和,让她心跳失序。
润玉指尖还残留着她裙角的凉意,顺势收回手,从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炉,炉身雕着缠枝莲纹,正袅袅地冒着白气。“猜的。”他将小炉递过来,“山风凉,暖手。”
瓷炉入手温热,暖意顺着掌心漫到心口。邱莹莹低头看着炉身的花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药圃,她蹲在地上分拣晒干的雾隐草,指尖被草屑刺得发痒,正揉着指尖时,润玉就递来一瓶护手膏,瓷瓶上也是这样的缠枝莲。那时他说:“雾隐草的绒毛最是霸道,沾在皮肤上要痒好一阵子,这个抹了能缓解。”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她小声嘟囔,脚步却不自觉地跟上他的步伐。望舒台的石阶比想象中陡,雾又浓,他走在前面半步,总能恰好挡住迎面扑来的山风。她想起昨日在药房,自己对着《千金方》里的古方愁眉不展,不过是转个身找研钵的功夫,回头就见他在页边批注了行小字:“此处可加薄荷三钱,解燥。”字迹与她爹年轻时的笔锋有七分像。
润玉轻笑一声,声音在雾里荡开涟漪:“那日见你在药柜前对着《千金方》愁眉苦脸,猜也能猜到你爹要罚你抄书。”他忽然停在一处转角,伸手拨开垂落的藤蔓,“小心,这里有块松动的石阶。”
邱莹莹跟着停下,才发现那阶石板果然微微翘起,边缘结着层薄冰。她想起去年冬天,大师兄就是在这里崴了脚,躺了半个月。“你常来这里?”
“嗯。”润玉的目光望向雾深处,像是能穿透这茫茫白霭,“我娘曾说,望舒台的雾最懂人心,心里藏着事的人,站在这里,雾会替你说出来。”他转头看她,眼底的光比炉烟更暖,“你心里有事?”
邱莹莹捏紧了青瓷炉,指节泛白。她确实有事——昨日爹发现她偷偷给山下的农户送药,动了怒,说她不守规矩,要罚她禁足三个月。可那些农户得了时疫,镇上的药房又断了药,她怎能眼睁睁看着?那日她蹲在药圃煎药,药香漫了半条巷,润玉抱着捆晒干的艾草走过,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在她转身添柴时,悄悄往药罐里加了把紫苏。
“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知道润玉是爹最看重的弟子,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违抗师命,会不会告诉爹?可不知为何,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她又忍不住想倾诉。
润玉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递过来:“这是我配的防疫药粉,比药房的温和些,农户家里有老人孩子也能用。”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让人送去了,说是山下药铺捐赠的,你爹不会知道。”
邱莹莹猛地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雾水沾在他的睫毛上,像落了层碎星,“你……”
“昨日见你偷偷煎药,药渣里有紫苏和薄荷,猜是给染了时疫的人准备的。”润玉转身继续往上走,声音里带着笑意,“你呀,藏不住事,药罐都没洗干净,在灶台上留着印呢。”
邱莹莹的脸颊烧了起来,原来他什么都看见了。她快步跟上,想问他为何要帮自己,却见他忽然停在台顶的望月石旁。
望舒台顶果然开阔,雾虽未散,却已稀薄了些,能隐约看见山下的村落,像撒在绿绸上的米粒。润玉正弯腰擦拭望月石上的露水,石面上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首诗。
“这是……”
“前朝医者留下的。”润玉直起身,指尖拂过那些刻痕,“说的是‘药者仁心,不问出处’。”他看向她,目光沉静,“你爹罚你,是怕你涉险,可他心里也清楚,医者的本分,就是救死扶伤。”
邱莹莹望着山下的村落,那里有袅袅升起的炊烟,有农户晾晒的草药,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隐约笑声。她忽然明白,爹的怒气里藏着担忧,而润玉的帮助里,藏着理解。
“可我还是惹他生气了。”她小声说,指尖的青瓷炉渐渐凉了下去。
润玉从怀中取出支玉簪,簪头是朵含苞的玉兰花,莹白温润。“这个给你。”他将玉簪插进她的发间,动作轻柔,指腹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微麻的痒,“你爹年轻时,曾给你娘雕过支一模一样的。他说,戴这簪子的人,心里都装着别人,软得像棉花,却也韧得像麻绳。”
邱莹莹抬手触到簪子,冰凉的玉质贴着头皮,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她又问了一遍,这次语气里没了防备,多了些好奇。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看了很多。”润玉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雾光流转,他的侧脸轮廓柔和得像水墨画,“看你在药圃里对着草药说话,说‘这株薄荷长得慢,该多晒晒太阳’;看你偷偷给流浪的猫喂药粥,蹲在墙角等它吃完,被风吹得鼻尖发红;看你对着《千金方》皱眉头却还是抄了三遍,字迹越来越工整……”
邱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一直在看着自己。雾不知何时散了些,晨光穿透云层,落在望月石上,将那些刻字照得清晰:“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润玉,”她鼓起勇气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山下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是书院的召集钟,铜铸的钟身在雾里震荡,声音穿透霭霭白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润玉脸色微变,拉住她的手往山下跑:“是时疫!钟声是召集医者的信号!”
邱莹莹被他拉着,手心相触的地方传来温热的力量。她看着他奔跑时飞扬的衣袂,月白长衫在雾中划出柔和的弧线,发间的玉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忽然觉得,无论山下有多少风浪,只要跟着他跑,就一定能找到方向。
跑到半山腰,遇见气喘吁吁的师弟:“师、师兄!山下农户时疫加重,师父让您带着邱师姐去前殿配药!”
润玉点头,脚步不停,却转头对邱莹莹说:“别怕,有我。”
邱莹莹看着他的侧脸,晨光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突然想起望舒台顶的雾,原来雾真的会说话,它说,有些人的目光,早已在你身上停留了千遍万遍,只等你回头看见。
前殿里,药香弥漫。十几个医者围着药案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