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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第 2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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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寒潭余火,刃影鞭光
寒潭的水汽尚未散尽,在暮色里凝成薄薄的雾,贴在蔡亦才的玄铁刀上,结出细碎的冰花。他靠在潭边的青石上,刚被邱莹莹喂了口温热的药汤,胸腔里的钝痛稍缓,却仍不敢大口喘气——断了的两根肋骨像揣在怀里的碎玻璃,稍动便刺得人冷汗直流。
“还疼得厉害?”邱莹莹蹲在他面前,灵蛇鞭绕在手腕上,银丝沾着潭水,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她伸手想碰他的胸口,指尖刚要触到衣襟,又猛地缩回,仿佛那处的疼痛会顺着指尖传过来似的。
蔡亦才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得肋骨一阵抽痛,只能低低咳了两声:“死不了。倒是你,刚才在潭底,被冰鳞蛇的尾尖扫到了吧?”他瞥见她小腿上渗出血的伤口,虽不深,却泛着青黑,显然沾了蛇毒。
邱莹莹低头看了眼伤口,不在意地用灵蛇鞭尖挑掉裤脚的血痂:“小伤,毒寡妇的蛇崽子没什么能耐,这点毒还奈何不了我。”话虽如此,她还是从怀里摸出个小巧的瓷瓶,倒出些墨绿色的药膏,往伤口上抹。药膏触肤即化,泛起层白汽,青黑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这是……‘清鳞散’?”蔡亦才认出这药膏的气味,是青城派的独门解毒药,“你什么时候跟青城派扯上关系了?”
“上次在岳阳城,帮过张掌门的小儿子摆脱追兵,他硬塞给我的,没想到倒用上了。”邱莹莹抹完药,将瓷瓶揣回怀里,又拧开水囊递给他,“再喝点水?”
蔡亦才接过水囊,指尖触到她的指腹,冰凉的,还带着药膏的草木气。他仰头喝水时,瞥见她耳后沾着片枯叶,伸手想替她拂掉,动作到一半,又被肋骨的疼痛拽了回来,只能低声说:“耳后有叶子。”
邱莹莹愣了愣,抬手摸到那片枯叶,指尖划过耳后皮肤,有些发烫。她转身背对着他,假装整理灵蛇鞭上的银丝,声音闷闷的:“刚才在石洞里,看见万蛊谱最后几页被撕了,你说会不会是毒寡妇自己撕的?”
“大概率是。”蔡亦才靠在青石上,目光扫过寒潭破开的冰洞,水面上还浮着冰鳞蛇的碎鳞,“她既然敢用蛇崽子守着谱子,就没打算让后人完整继承她的邪术。不过……”他顿了顿,“撕下来的几页,多半是记载着‘噬魂蛊’的炼制方法,那才是她的看家本事。”
邱莹莹转过身,灵蛇鞭在手里转了个圈,银丝抽打着空气,发出咻咻的轻响:“管她藏到哪儿,找到就是了。我就不信,她能把那几页纸带进棺材里。”
蔡亦才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想起三年前初遇时的情景。那时她刚从西域来,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短打,手里攥着根磨秃了的铁鞭,站在岳阳城的擂台上,跟个壮汉抢悬赏令。他记得她当时的眼神,跟现在一模一样,像寒潭底下的火,看着冷,实则烈得很。
“在想什么?”邱莹莹被他看得不自在,往旁边挪了挪。
“在想……”蔡亦才的声音低了些,“三年前你抢的那道悬赏令,是抓个偷鸡贼吧?”
邱莹莹噗嗤笑出声,灵蛇鞭的银丝差点抽到自己:“你还好意思说!当时你还跟我抢呢,说什么‘武林正道不与女子争利’,结果转身就把悬赏令塞给了官府的人,害得我白等了三天。”
“那偷鸡贼是你远房表哥,你自己说的,要亲手教训他,我把人交给官府,不是给你留了余地?”蔡亦才挑眉,语气里带着点笑意。
“呸!我那是气话!”邱莹莹脸一红,踢了块小石子过去,正好落在他脚边,“再说了,后来我不也帮你抓了‘过江鼠’吗?那可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比偷鸡贼值钱多了。”
“是值钱多了,”蔡亦才点头,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银镯子上,那镯子是用“过江鼠”的赃银熔的,“所以你就打了个银镯子,天天戴着。”
“不行啊?”邱莹莹把银镯子往袖子里藏了藏,“总比某些人强,把赏金全捐了,自己留着件打满补丁的外袍。”
两人正说着,寒潭对岸的树林里突然传来簌簌的响动,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邱莹莹瞬间收了笑,灵蛇鞭猛地绷紧,银丝直指树林深处:“谁?”
树林里沉默了片刻,走出个穿着灰袍的老者,手里拄着根竹杖,脸上满是皱纹,看着倒像个普通的采药人。“姑娘莫怕,老汉是附近的村民,听见这边有动静,过来看看。”老者的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本地口音。
邱莹莹没放松警惕,灵蛇鞭依旧指着他:“这时候还在山里采药?不怕遇上野兽?”
“哎,没办法,老婆子病着,得采点‘龙须草’回去煎药,晚了就采不到了。”老者叹了口气,竹杖往地上点了点,“姑娘要是不放心,老汉这就走。”
蔡亦才看着老者的竹杖,杖头磨损得厉害,杖身却异常光滑,不像是常年在山里走的人该有的样子。他刚要开口,邱莹莹突然甩动灵蛇鞭,银丝如箭般射向老者的竹杖——
“叮!”
银丝撞上竹杖,竟发出金属相击的脆响。老者脸色一变,猛地抽出竹杖里的铁剑,剑身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好眼力!不愧是邱家的丫头!”
邱莹莹冷笑:“毒寡妇的左护法,‘竹影剑’柳乘风,藏得够深啊。”
柳乘风扔掉伪装的灰袍,露出里面的黑衣,铁剑直指蔡亦才:“奉主母遗命,取蔡亦才的狗命,替少主人报仇!”
“少主人?”蔡亦才皱眉,“毒寡妇还有后人?”
“哼,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再慢慢问吧!”柳乘风剑随身走,身影如鬼魅般飘向蔡亦才,剑风裹挟着寒气,显然是练了毒寡妇的邪功。
邱莹莹岂能让他得逞,灵蛇鞭如赤练般缠向柳乘风的手腕,银丝带着火劲,烫得空气滋滋作响:“想动他,先过我这关!”
“不知死活!”柳乘风手腕翻转,铁剑避开鞭梢,直刺邱莹莹心口。这一剑又快又狠,显然没把她放在眼里。
邱莹莹却早有准备,身子猛地向后弯折,几乎与地面平行,灵蛇鞭趁机向上一挑,银丝缠住柳乘风的剑穗,用力一拽——柳乘风的剑势被打乱,不得不回剑自保。邱莹莹借势翻身站起,鞭梢横扫,直取他的腰侧。
“丫头片子有点能耐!”柳乘风被逼得连连后退,眼里闪过丝惊讶,随即又变得狠厉,“可惜,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他突然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铁剑瞬间染上层暗红,剑招也变得诡异起来,时而如竹叶飘飞,时而如毒蛇出洞。
蔡亦才看得心头一紧,这是毒寡妇的“血煞功”,以精血催功力,短时间内威力大增,但过后会损伤根基。他想起身相助,却被肋骨的剧痛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邱莹莹渐落下风。
邱莹莹的灵蛇鞭虽快,却总被柳乘风的诡异剑招避开,银丝上的火劲渐渐弱了下去,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知道再这样耗下去必败无疑,余光瞥见蔡亦才焦急的眼神,突然有了主意——
“柳乘风,你以为毒寡妇真把你当自己人?”邱莹莹边打边喊,声音清亮,“她临死前,早就把‘噬魂蛊’的母蛊给了别人,你守着那几页破纸,还真当自己是继承人了?”
柳乘风的动作明显顿了顿,眼里闪过丝疑虑:“你胡说!”
“我胡说?”邱莹莹冷笑,灵蛇鞭突然变招,不再攻向他的要害,反而缠向他的剑鞘,“你剑鞘里藏着的,不就是那几页残谱吗?可惜啊,没有母蛊,练了也是白练,还会被蛊虫反噬,死得比毒寡妇还惨!”
这话显然戳中了柳乘风的痛处,他怒吼一声,剑招更加混乱:“闭嘴!我杀了你!”
就是现在!邱莹莹眼中精光一闪,灵蛇鞭突然松开剑鞘,转而缠向他的脚踝,同时大喊:“蔡亦才!”
蔡亦才岂能错过这个机会,尽管肋骨剧痛如刀割,他还是猛地站起,玄铁刀凝聚起全身冰劲,刀身泛起层白霜,如一道冰箭射向柳乘风的胸口——
“噗嗤!”
刀光与鞭影交织的瞬间,玄铁刀没入柳乘风胸口三寸,灵蛇鞭则死死缠住他的脚踝,让他动弹不得。柳乘风低头看着胸口的刀,眼里满是不可置信,随即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邱莹莹立刻收鞭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蔡亦才,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咬出了血:“你疯了!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
蔡亦才靠在她肩上,呼吸微弱,却笑了笑:“你刚才……那招声东击西,不错。”
“还说!”邱莹莹又气又急,扶着他往寒潭外走,“再敢这么拼命,我就把你绑在树上,让你看着我一个人收拾残局!”
暮色渐浓,山风卷着落叶掠过寒潭,冰洞的水面上,玄铁刀的倒影随波晃动,与灵蛇鞭的银丝交相辉映。邱莹莹背着蔡亦才,一步步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像一幅浸在暖意里的画。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颈窝,带着药汤的苦味,却让人莫名安心。灵蛇鞭在她身后轻轻晃着,杖头的铁环叮当作响,像是在哼着不成调的歌。
“蔡亦才,”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下次别这样了,我怕。”
背上的人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下巴在她肩上蹭了蹭,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邱莹莹的脚步顿了顿,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眼里的光,比寒潭的冰还亮,比火劲还暖。
远处的万妖岭渐渐隐在夜色里,唯有零星的灯火在山坳间闪烁,像落在人间的星子。而山路上这两个相互扶持的身影,正一步步走出阴影,走向那些灯火,走向属于他们的,新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