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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呼吸频率15次/分 ...


  •   >程野踹开太平间铁门时,林晏正俯身用秒表测量尸体鼻息。
      >“15次/分,活人指标。”林晏头也不抬,“死亡时间要重算。”
      >刑警队长一把扯开白布:“装神弄鬼!这人都硬成冻肉了!”
      >金属工具箱突然震响,夹层里泛黄的溺亡报告滑出——
      >“哥指甲缝里的冷杉花粉…”林晏用镊子夹起尸体耳后相同花粉,“和七年前一样。”
      >程野的枪口猛然顶住他太阳穴:“结案报告写的是自杀,你想翻案?”
      >冰柜嗡鸣中,林晏将报告按在尸体胸口。
      >那页纸在低温中渐渐显影出血字:**“呼吸未止者,皆为活葬”**。

      ---

      太平间的荧光灯管滋啦作响,在绿色墙砖上投下颤动的光斑。程野踹开铁门的巨响撞在停尸柜上,回声像钝器敲打铁皮棺材。浓烈的福尔马林气味里,林晏的白大褂下摆纹丝不动,秒表的金属外壳在他指间泛着冷光。

      “十五次。”他吐出这个数字时,白汽在尸体面部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

      “十五次什么?”程野几步跨到解剖台前,军靴底沾着的泥屑甩上不锈钢台面,“心跳?这玩意儿的心早他娘停透了!”他一把扯开覆盖尸体的白布。暴露在灯光下的是一具中年男性尸体,皮肤青灰,嘴唇泛紫,眼睑半开,露出浑浊的玻璃体。尸僵已经全面形成,肢体保持着死亡时的扭曲姿态,像一尊被速冻的苦难雕塑。

      林晏的目光没离开尸体鼻腔下方。那里,他刚才用极细的金粉撒了一层,此刻正随着某种极微弱的规律微微扰动,形成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呼吸频率。十五次每分钟。”他语气平板,如同宣读化验单上的氯化钠浓度。

      “放屁!”程野的拳头砸在解剖台上,震得器械盘里的镊子剪刀叮当作响,“你他妈连死人喘不喘气都要管?林大法医,要不要再给他挂个氧气瓶?”他指着尸体僵直的手臂和凹陷的胸廓,“瞧瞧!邦邦硬!冰柜里冻一宿的猪肉都比他有弹性!十五次呼吸?我看你是出现幻觉了!”

      林晏对他的暴怒置若罔闻。他放下秒表,拿起解剖刀。刀尖没有划向皮肤,而是极其轻微地,挑开了尸体左耳后几根粘连的头发。程野的骂声戛然而止,他看见林晏用一把尖细的镊子,从耳廓后面的皮肤褶皱里,小心翼翼地夹出一点极其微小的、黄绿色的颗粒。

      就在这时,林晏脚边那个沉重的金属工具箱——一个布满划痕、边角磨损严重的旧铝箱——毫无征兆地“嗡”地震动了一下。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太平间里异常清晰,像沉闷的蜂鸣。紧接着,箱体侧面的一个隐蔽搭扣似乎因震动而弹开,箱盖与箱体之间裂开一道不易察觉的缝隙。

      一张折叠起来、边缘磨损泛黄的纸页,悄无声息地从那道缝隙里滑出,飘落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程野的视线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那张纸。他比林晏更快一步,俯身一把抄起。

      纸页在他粗糙的手指间展开。这是一份复印件的复印件,字迹模糊,纸张脆弱,抬头印着褪色的红字——“青江市局法医学尸体检验报告书”。死者姓名:林峰。死亡时间:七年前,十月十七日。死亡原因:溺水。性质:自杀。

      程野的目光迅速下移,掠过那些冰冷的专业描述,停留在“尸体体表检验”一栏。一行被红笔反复圈出的记录刺入眼帘:

      >…双手指甲缝内检出微量植物残体,经显微形态学初检,疑为冷杉属(Abies sp.)花粉颗粒…

      时间仿佛凝固了。福尔马林的气味浓得呛人。程野捏着报告的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从报告移到解剖台上那具冰冷的尸体,再移到林晏手中镊子尖端——那几粒刚刚从尸体耳后取出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微小的黄绿色颗粒。

      冷杉花粉。

      七年前,林峰,“自杀”溺亡,指甲缝里有冷杉花粉。

      七年后,无名男尸,耳后隐蔽处,也有冷杉花粉。

      太平间的寒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针,刺穿了程野强硬的表象。他猛地拔枪,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冰冷的枪口带着硝烟和汗味,狠狠顶在林晏的太阳穴上,力道大得让林晏的头颅微微偏斜。

      “林晏,”程野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哑,“七年前你哥林峰的案子,是我亲自带队勘查,局里专家会诊,省厅复核!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失足落水,自杀!现场、尸检、动机…全都他妈严丝合缝!你现在翻出来,”他用枪口用力碾了碾林晏的太阳穴,眼睛死死盯着对方平静无波的脸,“夹带私货,装神弄鬼,拿这具冻硬了的尸体做文章?你想干什么?嗯?你想翻案?!”

      “嗡——嗡——”停尸柜压缩机的启动声在狭小的空间里规律地鸣响,像某种冰冷的计时器。惨白的灯光下,林晏的侧脸被枪口顶得微微变形,但他的眼神依旧沉静,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没有看程野,也没有看那黑洞洞的枪口。

      他的目光落在程野另一只手里紧攥着的、那份关于他兄长死亡的报告上。

      然后,在程野几乎要喷火的注视下,林晏做了一个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动作。

      他抬起那只没拿镊子的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按在了无名男尸冰冷发硬的胸膛上。指尖感受到的只有僵死的肌肉和肋骨的坚硬轮廓。接着,他用这两根手指,夹起了那张被程野攥得皱巴巴的、关于林峰溺亡的报告。

      程野的枪口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始终死死抵着他的太阳穴。

      林晏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夹着那份薄薄的、承载着七年痛苦与疑问的报告,手腕稳定地向下移动。最终,他将报告纸,平平整整地、像覆盖一块碑石般,轻轻放在了无名男尸赤裸的、冰冷的胸口正中央。

      纸张接触尸身冰冷皮肤的刹那,似乎什么也没发生。

      程野的耐心在极致的紧张和愤怒中即将耗尽,他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正要咆哮——

      异变陡生!

      那张平铺在尸体胸口、泛黄起皱的报告纸,边缘处毫无征兆地开始改变颜色。并非受潮晕染,而是像有看不见的笔在飞快书写!浅淡的、铁锈般的棕红色痕迹,如同冬日玻璃上凝结的霜花,又像血液在宣纸上缓慢洇开,迅速地在纸面上蔓延、勾勒、成形!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他握枪的手第一次出现了不易察觉的颤抖,枪口微微偏离了林晏的要害。他死死盯着那纸面,肾上腺素狂飙带来的嗡鸣声几乎盖过了停尸柜的噪音。

      铁锈色的痕迹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最终凝固成一行潦草、扭曲、仿佛饱蘸着无尽寒意与怨念写下的字迹:

      **“呼吸未止者,皆为活葬”**

      八个字,像八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进程野的视野,也扎穿了太平间里凝固的空气。

      “呼…呼…”

      极其微弱,微弱到几乎被压缩机的声音完全掩盖。

      但程野听到了。

      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地扭头,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解剖台上那张青灰色的脸——

      尸体那半张着的、僵硬的嘴巴里,似乎…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一股比刚才林晏测出的更加稀薄、更加冰冷的气息,正极其缓慢地、几乎无法察觉地,从那张紫黑色的唇间…逸散出来?!

      福尔马林的冰冷气息中,悄然混入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活物的温热吐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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