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她脸皮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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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二日，白溪市逐渐步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盛夏的风肆虐在海边高大的棕榈树梢，把树热得岿然不动。
白溪大学心理辅导室。
干干净净的奶白色墙壁，大圆桌被搬到一旁，支教团六人各自搬了把凳子，围成一个小圈，齐看着大屏幕前热情的邓灵老师。
“我们这次心理培训，主要就是帮大家熟悉对方，然后讲一点关于支教方面的心理培训，概括起来就是热身游戏“大风吹”和心理培训两个部分。好我们现在就直接开始玩热身游戏吧！”说完，她就举着话筒站到了六人中央，直接明了。
“大风吹”要求所有人围成一个圈。
第一轮，邓灵站在中心说一个条件，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必须迅速换座位，同时，邓灵也会和他们一起抢位置，最后剩下那个没抢到座位的人就站在中间，开始下一轮。
“大风吹啊，大风吹，吹现在在谈恋爱的人！”她第一轮就喊得劲爆，但结果却狠狠出乎她预料——没有一个人起身换座位！
邓灵环视一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不用应该啊，在场都是俊男靓女，居然没一个谈恋爱的？！果然现在的孩子眼光都高！”
邓灵愈挫愈勇，现在没在谈，总有谈过的吧，“大风吹啊大风吹，吹谈过恋爱的人！”
路百川和季圆圆双双起身，微微愣神，邓灵趁着这千钧一发之际，直接像泥鳅一样钻到了路百川的座位上。
季圆圆见状，迅速坐下，保住了自己的座位。
好险。
好尴尬。
谁来救救她啊啊啊啊啊！
路百川相对无言，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镜框，自觉走到中间，开始下一轮。
程青禾偏头看了季圆圆一眼，总觉得她现在的表情不太对，仔细一看，耳朵比猴屁股还红。
程青禾：不会吧？这么巧？
杭弈清注意到了程青禾的目光，顺着望向了路百川。
难道她喜欢这种斯文败类？
嗯，看着确实挺温柔的。
他“愤愤不平”地发条信息给周书遇。
【杭弈清：我和他谁更温柔？】
【周书遇：兄弟，咱要自信，虽然不温柔但至少帅啊！】
【杭弈清：……】
“没想到我们这里还有这么多母单啊！”邓灵又笑意盈盈地打趣他们，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周书遇憋那么久，实在忍不住了，“邓老师，不要瞧不起母单，我们那是眼光高！”
“是是是，在座确实都有眼光高的资本啊！”邓灵总是能很巧妙地接住别人抛来的话。
如果刚才她说的是“你们都眼光高”，那无意识就得罪了有过恋爱经历的人。
但她不经意间扩大主体，从“母单”扩大成了“在座”，又直接回答了周书遇的话，让每个人都挑不出话的漏洞。
路百川站在众人中间，整体偏瘦，一副经典金丝眼镜显得整个人儒雅斯文，看着就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
“大风吹啊大风吹，吹短发的人。”话音落下，周书遇和杭弈清立刻站起来，路百川直接冲到空出来的座位上稳稳坐下，杭弈清一个大退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周书遇一个急刹，灰溜溜去了中间，“你小子，合起来阴我是吧！”
“谁叫你反应太慢？”杭弈清陈述事实。
“哼哼，看我的！”周书遇站在原地，大大咧咧叉着腰，还不停转圈观察着，“大风吹！吹正在追人的人！”
杭弈清迅速站起来，又迅速坐了下去，整个过程，电光火石，不到一秒。
周书遇：......啊啊啊我反应真的很慢吗？？？！
杭弈清不经意地瞥了程青禾一眼，确认她的表情没有很大变化，浅舒一口气。
一旁的季圆圆和乔璇满地找牙，下巴都快掉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杭弈清居然在追人。
季圆圆只是震惊，但乔璇震惊过后，明显神色恹恹，兴致陡然就沉了下去。
她探究望去，杭弈清的眼神只是轻飘飘地对上，随即迫不及待地奔向目光的终点——程青禾。
他的目光那么温柔专注，仿佛程青禾就是他眼里所有的世界。
她也好想拥有这样的偏爱，来自他的偏爱。
几轮下来，整个房间的气氛都热络起来，邓灵见势起身，准备开始心理培训环节。
……
两个多小时后，培训结束。
一出门，程青禾就火速发消息给季圆圆。
【一根青禾：那个被你甩了的前男友，不会就是路百川吧？】
【圆圆不圆：你猜对了......啊啊啊啊啊我真踏马想跳楼！】
【一根青禾：正好，拉他殉葬。】
乔璇看着她俩走在后面，抱着手机神神秘秘地笑，“你俩干啥呢？”
“想吃瓜吗？”程青禾贱兮兮小声道。
“想！”乔璇也凑过来，火速拉了个仨人的小群。
群里，乔璇炸了好几个好奇吃瓜的表情包。
【圆圆不圆：我摊牌了，路百川是我前男友！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
【失眠气象：！！！OMG！】
失眠气象是乔璇的微信名。
【一根青禾：你昨天怎么藏着掖着不说？】
【圆圆不圆：我以为都一年了，我肯定不会尴尬！没想到见到他，还是很尴尬啊啊！】
“你们仨干嘛呢？比蜗牛还慢！电梯来了！”周书遇站在电梯口挡着门，等她们进来。
路百川也站在电梯门口，季圆圆慌忙和他对视，又低着头闪进了电梯，三个女生挤在电梯内侧，眉来眼去，眼色各异。
【失眠气象：谁甩得谁啊？我感觉他看你那眼神不太对劲！@圆圆不圆】
【圆圆不圆：我甩的他......老天爷救命！】
【一根青禾：没事，放轻松，我们是自信强大女人，他看你，你就瞪回去！】
【圆圆不圆：努力这么久！终于考上了抑郁证！（旋转晕倒）不说这个了，话说刚才杭大校草说他在追人！他在追人？！】
乔璇就站在杭弈清身边，想抬头看向电梯楼层数字，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他的后脑勺。
程青禾抬眼看了她一眼，她眼里的光明明和平时一样璀璨，现在却像泪花。
电梯门开，安静逼怂的诡异氛围终于得到释放，季圆圆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
【失眠气象：他应该在追青禾。】
【圆圆不圆：？？？】
【一根青禾：我鬼混回来了。】
程青禾完全进入已读乱回模式，想快点把这个话题越过去，但简直是天方夜谭。
季圆圆直接挽住她的手臂，小声又激动，“怎么回事？我才走多少天，你就被惦记上了？”
“晚上再说，他们都还在。”程青禾用气声微弱地回应，偷偷指了指走在前面的杭弈清。
她伸手把乔璇也挽着，不惊讶她这么快就猜了出来。
毕竟，杭弈清还挺明显的，那些直勾勾的眼神，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看来，得找个时间和她聊聊了。
暑假的白大校园里还有很多人，有的忙实习，有的还在上小学期。校门口熙熙攘攘，四五层高的宿舍红墙反射着夕阳西下的金色余晖，格外灿烂辉煌。
三个男生走在前面，清一色的高瘦匀称，杭弈清居然是里面最白的那个。
他穿着最常穿的白色，干净清冽，逆着光，整个人被光包围。
她走在他身后拉得两人长的影子里，接着看夕阳的角度看着他，那一刻，所有美好盛大的词语都能堆砌在他身上。
因为，他走在光里。
一路上，经常有人回头他们，甚至有些大胆的女生，直接花痴开拍。
程青禾一直低着头，刻意躲避着摄像头。
很快，就走到了晚饭地点。
白大南门附近有一家老白溪本地菜，一栋两层高的青砖黑瓦楼，两边飞起的屋檐旁挂着几串喜庆的红灯笼，写着“老字号”、“老口碑”，他们平常经常来这吃。
迅速安排到二楼的包厢圆桌，几人按着进去的顺序依次坐下，程青禾正好和杭溢清挨着坐。
她不相信是巧合。
“你们随便点，想吃什么吃什么，今天我请客！”邓灵大手一挥，语气豪爽。
“邓姐大气！”周书遇坐在她旁边，可着劲吆喝。
乔璇看着开心，坐在邓灵旁边无比地捧场，“我要招牌老白溪煎蟹！”
众人拿起菜单轮流转，最后每个人都只点了一道菜。
轮到程青禾，她看着菜单上的菜，清一色的海鲜，“这也太补了，我点一个白灼青菜吧。”
“你喜欢吃素？”杭弈清帮她倒上一杯铁观音。
“现在是。”比起肉类，她确实更喜欢青菜，尤其是在黏腻燥热的夏天。
“从小就这样吗？”他继续着这个话题。
“不是，大学之前我都很喜欢吃肉的。但因为大学食堂的肉老是爆雷，搞得我不敢吃了。”
食堂的肉确实让人很没有食欲，看上去老是恶心。他们经常能在集市上刷到，学生吃出淋巴肉的帖子，然后统一避雷那个窗口，结果避雷来避雷去，最后都没几个口能吃了……
“我不吃猪肉，一般只吃很瘦的牛肉鱼肉这些。”
“那还挺挑。”
“嗯，我就是很挑，水果也只吃那几种。”程青禾看着他，认真道，“所以，我还挺不好养活。”
杭弈清把水果拼盘转到她面前，徐徐开口道，“我不缺钱，也不缺耐心。”
意思是，我会记住你的所有喜好和忌口，让你挑个够。
心照不宣。
程青禾的心瞬间微微一颤，漏了一拍，随即疯狂跳动。
人声鼎沸的房间里，似乎有着不明不白的东西正在蔓延。
恍惚过后，她紧紧握着筷子，面不改色地挑起盘中的西瓜，径直咬一口，清爽甘甜瞬间沁润身心，她平静地看着杭弈清道，“西瓜好吃。”
杭弈清弯起唇角，笑着拈起一块西瓜，“确实好吃。”
程青禾压下自己内心的躁动，一遍遍暗示自己，他只是一时上头而已。
没有谁有义务要记住别人所有的偏好，哪怕是她自己，都无法完全了解自己，一个半生不熟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心心念念着自己的所有。
开什么玩笑？
她偏过头，刻意不去看他的眼睛。
她有点怕，怕自己看到他的眼里充满了真诚，怕自己花了很多年才垒固的心里防线轰然倒塌，一发不可收拾。
菜慢慢地上齐，邓灵和周书遇一直聊着上次去支教的趣事，乔璇和季圆圆在旁边积极地问，杭弈清时不时补充几句，大家都挺活跃。
她和路百川几乎全程纯吃，偶尔积极点点头，默默地听着。
人太多的时候，程青禾就会变得话很少。
她喜欢默默地观察和倾听，双眼偶尔涣散出神，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人都觉得她很高冷，不好说话。
每次季圆圆一说到这茬，她就会以自己社恐为由搪塞过去。
杭弈清用余光关注着她，她正吃得津津有味，夹菜的时候顺便把油蹭在了手背上。
他顺手抽了张纸出来，递给她，“手上有油。”
程青禾把手翻过来一看，明晃晃的酱油，自己都没感觉到，她连忙接过纸巾，“谢谢。”
“不用谢。”杭弈清也是顺嘴就回了一句，显得特别生疏。
饭后，大家准备早点回家休息，约定好明天早上十点半，在白溪高铁站集合出发去支教地点。
盛夏的晚风吹拂着短暂同行的众人，沿海路从白大开始，环绕着几乎四分之三的白溪市，一望无际的海，长得没有尽头，就像长得看不到未来的人生。
众人分开后，季圆圆死死拽着程青禾的手臂，激动地“逼问”她关于杭弈清追人的事。
“苗子，咋回事？杭弈清真的在追你吗！”
程青禾看了看周围，“圆圆你小声点！冷静冷静！”
“你这要我怎么冷静555！那可是白大公认的杭大校草，高岭之花本花，那么多主动去找他的女生哪个不是被狠狠拒绝？结果现在他居然在追人，还是在追我的好朋友，我可激动坏了！”
季圆圆看着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不淡定多了。
“你快说说，他是不是把你堵在墙角，低哑地和你说，‘我喜欢你！当我女朋友吧！’”季圆圆绘声绘色地演着，激动得手舞足蹈。
“圆圆，以后少看点玛丽苏。”程青禾摁住她的肩膀，努力克制住她像多动症一样的行为，“就是在离开度假村前一晚上，刚好一起在看台看星星，然后他就和我说想追我。没了，就这样。”
“那也很难想象啊！那可是杭弈清哎！在我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杭大校草追人的样子，那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也算出息坏了！”季圆圆终于没有挥着她那不听话的四肢了。
程青禾忍不住轻笑，“出息坏了，投胎成狗。”
“程青禾！”季圆圆直接暴起捏她的脸，嫩嫩滑滑的，“哎哟可真好摸，他真是好福气！”
“圆圆，你知道，我现在是不会谈恋爱的。”她伸手去掰开季圆圆的手，“而且，我怀疑他会不会是情场老手。”
季圆圆立刻否定，“不可能！我大一打听过他，清清白白，连一段暧昧史都没有，我当时也很震惊，毕竟他长那么帅......好多人还猜他和周书遇是一对......”
“他们确实很配。”她突然想起鲲鹏山那晚，自己问他是不是和男朋友来的。
现在想想都觉得尴尬，她那时候到底是怎么脑子短路问出口的。
“害，我可太期待杭大校草吃瘪的样子了！可惜了，异国恋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别开始。”
“我也这么觉得。”程青禾不自禁摸了摸她的头，毛茸茸地齐肩发，海风时不时吹来掀开她耳边的头发，露出白皙可爱的耳朵，“不说他了。”
看不到未来的恋爱，不要轻易开始。
最好扼杀在摇篮里。
她就是一个为了将来的难测就放弃现在的人。
程青禾突然一笑，按上季圆圆的肩，“现在，该说说路百川了。前男友啊，你俩真是瞒得滴水不漏。”
“啊啊啊你知道的，我是个重度颜控，大一追他，他同意了，然后就谈了一个月，我觉得他太闷了，有点无聊，就把他踹了......啊啊啊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啊！”
“你个小渣女。”程青禾笑着薅她头发，语气温柔。
“那支教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办啊啊啊啊？”
她怀疑路百川触发了她的尖叫机关，一直啊个不停。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
程青禾仰头看着月亮，没有昨天那么满，月光洒在深蓝色的海面上，清白荡漾，像流动着的碎镜，散发着凄美的孤寂感。
地面的月光，和观景台的满月那么相似，她莫名想到了昨晚的场景，意识顺着月光漂流到不远的海边。
想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杭弈清，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什么？这么直接？你直接说要追她？高手啊！”周书遇声调一波一波的，再次想起了那句话。
真正的高手就是，我明牌，你随意。
“不想再错过了。”杭弈清现在活脱脱就是一股“我明牌，你随意”的坦荡感。
“那她怎么说？”
“她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因果报应啊！哈哈哈终于有你被拒绝的时候了！”
杭弈清加重了捏在周书遇肩膀上的力度，“是啊，不像某些人，寡了二十年什么情感经历都没有.......”
“你不也是？”周书遇弹开，“我有喜欢的人！”
“周书遇，你个怂包。”杭弈清踢他一腿。
周书遇直接回个肘击，把杭弈清撞飞好几米，“我也想啊！但人家死活不喜欢我。害不说这个了，说这个就烦。继续说你，现在准备怎么办？等等？你刚说什么，再？再错过？你们之前难道认识？”
“已经错过五年了。”
“握草！你顶着这张脸玩暗恋啊？”
杭弈清也望着沿海南路旁的大海，月亮依旧悬挂在深蓝色的夜幕之上。
浪漫主义的弊端就在于想得到月亮，但月亮从来都不是唾手可得。
他浅笑一声，徐徐开口，“人家脸皮薄，慢慢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她脸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