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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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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异物局总部议事厅,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异物局局长秦铮态度坚决,不容置疑,“博物馆必须交由异物局直接管辖。”
桌上另一侧的宗门长老杜辛月散漫地靠着椅背轻笑了一声。
“秦局开会前没吃饱饭?胃口竟是这样大?”
她偏了偏头,发髻上的翡翠凤凰簪在灯光下透出温润色泽,声音冷的却像初春的新雪:“这次内乱,宗门确有看守不严之责,可学院这边,似乎也是五十步笑百步?王山主,要不你来评评理?”
“贫道都行,”王山主好脾气地笑了笑,“你们商量好,告知贫道一声就行。”
“卷宗档案被偷,三座护国界碑被毁,护国大阵上的窟窿还在持续扩大,”另一位宗门长老许玉春接住话茬,抱胸嘲讽道,“宗门还未问责,学院反倒是迫不及待地就要来咬上一口,难道不是心虚?”
吵起来了。
乐子人最爱的戏码。
坐在旁边无聊到开始研究桌面花纹的学院院长陆拾趣瞬间来了精神。
“那什么,都是自己人,”他轻咳了一声,“和气些,不要闹的跟十年前那样难看。”
这话看似打圆场,实则火上浇油。
十年前那场阴谋酝酿出的浩劫,和今时今日这番情境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灵气复苏后,年头久远的物品有一定概率生出灵性,成为异物。
基于这一常识,装满古董、文物的博物馆就成了看守和防御重点。
五年动荡结束后,宗门和学院达成共识并签订协议,由双方派驻天赋者共同镇守、管辖各地博物馆。
双方合作百年,未曾出过任何差错和纰漏,直到十年前,变故突生。
那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相隔千里,彼此独立的各地博物馆却在同一时间发生暴动。
警报,尖叫,哭喊。
恐慌,混乱,哀鸣。
作为亲历者,秦铮到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时的血腥和惨烈,无助和绝望。
事态平息后,双方对账清算,宗门却将矛头指向了为平息暴乱而战死的异物局前任局长穆戎。
学院无法容忍英雄被污蔑,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复查。
可等白纸黑字的调查报告出来,学院却陷入了沉默。
人证物证齐全,证据链完善,逻辑链也没有瑕疵,再加上死人也无法张嘴为自己辩驳申诉,当时的学院只能认栽。
一步退,步步退,学院被迫割让博物馆管辖权,退位让席。
事情本该如此终结。
但偏偏学院接下来却选择了相信,相信战士的忠诚,也相信英雄的清白。
这份相信支撑着无数天赋者前后相继走过十年漫长黑夜,不断接力调查,终于在境外找到了参与当年那场暴乱的漏网之鱼。
于是,迷雾散尽,终见青山。
十年前的暴动,宗门才是罪魁祸首。
当年,是宗门以自由为饵,鼓动异物越狱,也是宗门伪造证据,将烂账赖在学院头上,逼着学院分割权力和地盘。
秦铮将装着当年真相的确凿证据重重拍在桌上,肩章和满身勋章在灯下熠熠生辉。
“杜掌教,许老祖,还有王山主,”他眼睛锐利一一扫过对面的宗门长老,“要不先看看这些资料,再来和我讨论对错?”
按理说,政治博弈,没有对错,只有立场,无论何种手段,都不好指摘。
可宗门和学院之间,虽有摩擦和理论不和,却也有着国家危难之际携手共度的信任和情义。
现如今,外敌环伺,而攘外又必先安内。
上头不想闹的太难看,因此特意下了指示。
对于当年错误,如果宗门愿意给出交待,那面上彼此都互相留些余地。
如果不愿意,那就只能撕破脸面,旧账新账,桩桩件件都得算清楚了。
所以,这才有了非要将对错分个清楚的逼问。
“一式六份,”秦铮将资料往前一推,“都好好看看。”
所有人的目光——警惕的、懒散的、好奇的、无所谓的——都落在了那沓白纸上。
一直闭目坐在主位的裁决长终于动了,他倾身向前,拿走一份。
紧接着其他人才一个接一个的有了动作。
“无端的一册。”杜辛月只看了一张,就压着资料反扣在桌面,先开口打破议事厅如有实质的沉默。
“这是伪造,污蔑和陷害。”她一改散漫和随意,态度变得严肃,“学院必须道歉。”
“再明显不过的事情,我都懒得看。”许玉春将资料折成飞机,哈了一口气抛向秦铮,挑衅笑了笑,“这样无聊的事情,就别拿出来逗笑了好吗?”
不承认,很好,嚣张到目中无人的态度,也很好。
免得到时候动手发难还得找理由。
秦铮将纸飞机打开捋平,指甲划过上面的触目惊心伤亡数字,笑了笑。
“既然旧账不认,那就来算算新账。”
他拿着一叠材料,一本本翻开推到裁决长面前。
“前段时间,昆仑、三秦、花城和临安四地护国界碑相继遇袭。”
“事后,我们抓住了不少——老鼠。”他刻意拖长了尾音,在望见宗门那边警惕与恐惧后,笑着继续说道,“也是凑巧,这些老鼠,竟或多或少都和宗门有些干系。”
“据他们交待,勾结境外势力、偷盗机密档案、泄露内部信息,竟全都是受了宗门的指示。”
“三位长老,这笔新账又该...”
“秦局所谓的账,所谓的罪状,都只是一面之词。”杜辛月眉头紧皱,猝然打断秦铮的状告。
她目光如冷箭,声音骤然绷紧道:“裁决长还未审判,还请秦局慎言。”
“那就审判,”秦铮寸步不让,“裁决长,请。”
“倒也不必闹得如此难堪。”许玉春朝主位微微颌首以示尊敬,出来调停,“裁决长这样的能力,不该用在这种小事上。”
“噗——”陆拾趣没忍住笑出声。
他抬手为自己的失态道歉,解释道:“这个借口,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这句话如惊雷炸响在杜辛月耳边。
她挺直的脊背瞬间僵硬。
十年前,宗门就是用这个借口,拒绝了学院请裁决长出山审判的请求,最终逼着学院只能大费周章成立调查组去核实查证。
“如果问心无愧,”她压低了声音,微微侧身盯着许玉春眼睛问道,“为什么要拒绝审判?”
这位杜小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和幼稚。许玉春有着鄙夷地想着,但面上却是熟练安抚说道:“这是陷阱,我们本就清白无辜,又何须接受审判?”
这个理由何其牵强,但偏偏杜辛月就信了。
于是,场面又再次僵持。
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在场六人,裁决长不参与投票,学院两人赞成,宗门两人反对,形成平票,还真没办法走程序对证据进行审判。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没有任何态度的王随,王山主身上。
“问我吗?”王山主腼腆笑着,,“你们商量就好,我都可以的。”
“你出生在宗门。”许玉春语气温和,拍了拍他的手背,“总该为宗门尽一份力。”
很明显的拉拢和警告。
王山主很是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
众所周知,王随的性格就和他的名字一样,“都行”“随便”“都可以”是这位老好人的口头禅,要他做决定去得最任何一方,着实是在为难他。
“要不,”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大家各退一步。”
“学院这边谨慎使用审判来消耗大家本就不多的信任,宗门这边也体谅着让渡一部分博物馆管辖权?”
“大家之后还都要守望相助,凡事也不能都求个绝对的公平公正,诸位觉得这样如何?”
最后这句话的确打动并说服了杜辛月,她赞同道:“学院和宗门本该如此。”
不怕神一样的队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许玉春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只能妥协道:“都听大家的。”
计划成功。
王山主快速和陆拾趣交换了个眼神,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道:“谢谢许老祖愿意给我一个面子,那接下来...”
“接下来合作的具体细节才是我们该讨论的重点。”许玉春自然接话,站起来将桌面所有证据扔入碎纸机。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
这次会议的目的已经达到,秦铮自然不会再往下纠缠。
那些新账,旧账,总有一日会清算干净,但不是现在。
“当然,”他语调温和却毫无温度,“合作,才能共同进步。”
权力的交接并非易事,议事厅的灯直到天边微微发白才熄灭。
会议结束后,秦铮按着太阳穴,端着茶杯回到办公室,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借着尿遁来办公室躲清闲的陆拾趣。
“起来,”他踢了踢沙发上睡得四仰八叉的人,“别在这碍地方。”
“不是,我可是帮了你大忙,”陆拾趣叫嚷道,“不请我吃饭就算了,借你地方睡个觉都不行?”
“你觉得,是你说服了王随?”
“不然呢?”
“挺好的。傻人有傻福。”秦铮递给他一瓶水,“今天学院没课?”
“学院那边不急。”陆拾趣伸手去拿会议记录本,“让我看看,商量的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