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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小璴,下个月我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轻快。

      山里的信号并不是太好,但迟璴还是听清了。

      他手里的画笔停住,迟迟没有再落下。

      迟璴开始怀疑自己有点被太阳晒得脑袋发昏,过了很久,他才恍惚道:“……我会回去。”

      电话挂断了,他扔下笔,懊丧地抓了抓头发,手上沾着的颜料蹭到了发丝上。

      信号一直在转圈圈,好不容易买好机票,把航班信息发给迟琬后,他又捏着手机发愣。

      还能闻得见松林间的气味,迟璴却再没了画画的兴致。

      要回国了。

      好像……已经过去三年了。

      * * *

      A市机场。

      夏日的傍晚,夕阳很美。

      来接迟璴的是迟琬。

      大波浪披肩,红唇墨镜,穿一件红色吊带裙,开了辆并不符合她气质的大G。

      他们很久没见,迟璴有些拘谨,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

      迟琬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嘴角的笑容却格外灿烂:“不是说了下个月才婚礼,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还跟从前一样,好像时间从没在她身上流逝过。

      太过自然又熟悉的相处,让迟璴无法控制地想起小时候。

      他抿着唇:“你不忙吗?我自己打车也可以……”

      “你好不容易回国一趟,我当然要亲自来接你。”说着,迟琬上下打量着迟璴,“多少年了还跟小孩一样打扮。”

      恨不能一年四季白T牛仔裤的迟璴有些无奈:“这样画画方便,妈。”

      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坐上副驾驶。

      “不行,婚礼那天要穿的西装还是要带你去定做的。”迟琬点了下他的头才发动车子,“累不累?刚好瀚洲快下班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他们隔着时差,再加上迟璴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画,平时的联系并不多。

      这是迟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纪瀚洲,一个医生,她的结婚对象。

      迟璴不想让她失望,点头应了,又降下车窗看窗外晚霞。

      好像跟他这几年在国外看过的没什么不一样,但手指还是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角。

      迟璴有点应景地想,这种情绪也许该被称为近乡情怯。

      红灯时,迟琬转头看他:“这次趁着婚礼多待一段时间?”

      她斟酌着又问:“有空……一起回H市看看你外婆?”

      迟璴还是看着窗外。

      就在迟琬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阵暖风吹过,风里夹杂着很轻的一声“好”。

      * * *

      纪瀚洲打来电话说有点堵车,要晚一会才到。

      迟璴借口去卫生间,离开了包间。

      远远的能听见孩子的吵闹声,他调转脚步,毫无头绪地拐了几个弯。

      走廊的尽头亮着灯,迟璴走过去,打开了一侧的窗。

      天已经黑了,窗外临着一片人工湖,微弱的光反射着粼粼水面。

      他点起烟抽了一口,看着指间的烟雾发呆。

      头还胀痛着,前一晚没休息好,飞机上的环境也让他有些心慌。

      之前怕迟琬担心一直忍着,现在终于可以稍微缓口气。

      呼吸刚平缓下来,有阵脚步声靠近,迟璴抬起眼,看到声音的主人就停在不远处的包间门口。

      那人身姿颀长,穿一身妥帖西装,衬得肩宽腰窄十分挺拔。

      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齐整。

      迟璴眨了下眼。

      很适合当人体模特。

      就是不知道西装下的身材如何。

      很快,迟璴就察觉那人好像也在看自己。

      他视线往上移了移,跟一双好看的眼睛对视了。

      那双望着自己的瞳孔很亮,映着微微的光,像璀璨的黑曜石。

      但里面情绪又很深,像迟璴记忆里辽阔的海。

      隔着飘渺的烟雾,时间好像停滞了。

      迟璴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

      “云霁,怎么不进去?”那人身后陆陆续续跟来几个人,勾肩搭背着,看到迟璴时面面相觑,“认识?”

      迟璴这才回神移开目光,意识到自己看太久被人误会了:“抱歉。”

      他与他们擦肩而过,路过拐角时把烟按灭在一旁的垃圾桶里。

      空气中还留有极淡的烟草味,唐云霁看向刚刚迟璴待过的窗边,收回一直悬在门上的手:“不认识。”

      “还以为你打哪儿认识的学生呢!”那几个人哈哈笑着,互相推搡着推开门,“快饿死了,还不上菜啊,不是说好你请客吗?”

      唐云霁抬手松了松领带,轻轻呼出一口气,跟着进门:“请,一会去MeYse也请。”

      “可以呀,我们唐少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几人欢呼着,凑上来闹他,“那今晚可得让云霁大出血啊兄弟们!”

      唐云霁顺手脱下外套搭在一边,又扯下领带,心情愉悦:“随你们来。”

      * * *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纪瀚洲进来时,额上有汗,“手术完又有场交流会,实在脱不开身。”

      他戴着一副银边眼镜,显得儒雅又斯文。

      迟琬把手里杯子递给他:“先坐下歇一歇。”

      纪瀚洲轻拍了拍迟琬的手才转向迟璴,歉意道:“实在抱歉小璴,本来打算跟琬琬一起去接你的。”

      迟璴摇摇头,习惯性地抓了抓头发,觉得有些尴尬:“没关系……”

      他其实不太懂得怎么跟别人交流,但纪瀚洲笑意温和,像是没看出他的局促。

      初见的陌生感褪去,他才迟钝地发觉迟琬身上有些变化。

      她好像更自在,整个人也变得更温和,有种被包裹后才展现出的柔软。

      这是她新的生活,似乎很不错。

      迟璴敛着眉,他觉得庆幸,替她高兴,又有些说不清的酸涩,只能夹起一块甜品塞进嘴里。

      明明很甜,却还是觉得舌尖苦涩。

      * * *

      吃过晚饭,迟璴并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最后还是去了迟琬在市中心买的一套复式小公寓。

      里面布置简单,没有住过的痕迹,但是整洁干净,似乎有人定期打扫。

      迟璴略微转了转,发现楼下还有一间画室,墙上挂着一幅他中学时候画的油画。

      那时他还跟外婆一起住在H市的海边小镇里。

      画里色彩明亮,花瓣缝隙中透出的阳光很梦幻,是小镇街头的一堵花墙。

      很多年前稚嫩的作品,迟璴有点想不起自己当时的心情。

      盯着那幅画看了一会儿,他走进浴室冲了个凉。

      从浴室出来,他嫌上二楼太麻烦,直接窝进沙发。

      吞了两粒褪黑素,翻来覆去两个小时依然没有睡意,迟璴终于认命地坐起身。

      冰箱里只有几瓶水,他口袋里的烟盒也是空的。

      最后一支烟被他在餐厅里抽完了。

      行李箱大开着,原本就凌乱的衣服被迟璴翻得像遭过窃。

      他叹了口气,随手抓起手机和钱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出门了。

      他先在小区外的商店买了盒烟,又伸手打车。

      MeYse是市中心最大的酒吧,临近午夜,正是热闹的时候。

      出租车后座,迟璴手心潮湿,捏着手机折腾了半天,依然没有绑定上自己的银行卡。

      顶着司机怀疑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有点像是不知道从哪儿刚跑出来的原始人。

      迟璴放弃,从钱包里抽出张人民币递过去。

      在路边停留得太久,后面跟着的车开始不耐烦地按喇叭催促。

      尴尬地扔下一句“不用找了”,他匆匆下了车。

      在路边握着钱包,迟璴才反应过来自己亏了,又觉得有些懊恼。

      踏进酒吧,吵闹的音乐让人更加头疼。

      舞池内气氛喧嚷热烈,他越过人群,在吧台最角落坐下。

      点完酒,酒吧经理匆匆过来,要调酒师到二楼包厢去:“纪少点你过去呢!”

      “这杯调完就上去。”

      看起来这个调酒师技术不错。

      迟璴的指尖弹钢琴一样地轻点着吧台桌面,有些期待地看着调酒师手里动作。

      很浓的香水味停在身边,来人穿着黑色短裙,一双媚眼停在他脸上:“陪姐姐喝一杯?”

      迟璴收回雀跃的手指,视线也跟着落回自己手上,摇头拒绝:“不了,我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女人并没放弃,看着迟璴的侧脸,她笑意更甚,单手撑着下巴更靠近,嗲声说:“陪姐姐聊会儿嘛,你是哪个大学的?A大?放暑假了吗?”

      * * *

      纪朔拉开包厢门,有些踉跄地走出来,扒着门框嚷道:“你们等着,我去叫小赵过来!”

      唐云霁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抬眼瞥他一眼:“差不多了吧,你不怕晚上再被叔叔拿球杆打出来?”

      “你请客,我还不得狠狠敲你一顿。你等着啊!”

      纪朔歪着身子倚在吧台外,正打算催促,却在角落看到了迟璴和他身边的女人。

      他隐约还记得这张脸,顿时玩心大起,几步凑过去勾住迟璴脖子,轻佻地问:“哟,聊什么呢?”

      那女人的视线短暂在他脸上停了下。

      虽然长得也不错,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又看回迟璴:“你们认识?”

      迟璴僵硬地动了动脖子,想离浑身酒气的纪朔远一些。

      他开始觉得今晚的决定实在错误,居然接连招惹两个麻烦的醉鬼:“呃……”

      “不好意思呀,他对女人不太感兴趣。”纪朔的胳膊又紧了紧,拉长音,语气暧昧地暗示着。

      女人遗憾的目光在他俩脸上转了转,还是有些不甘地问迟璴:“弟弟,你喜欢这样的?”

      “……”迟璴不擅长说谎,但又怕此时否认会把情况弄得更糟,只能继续沉默。

      女人没等到他的回答,遗憾万分地走了。

      “喂,哥哥我好歹刚刚帮了你!”被迟璴挣脱开,纪朔顺势在他身边坐下,“这么着急撇开我?太无情了。”

      “……谢谢。”迟璴正了正被弄皱的领口,认真道,“但你看起来比她醉得更厉害。”

      纪朔拍了下桌子,嚷嚷着:“你这什么意思!就算我醉了,也不会去搭讪明显对我没兴趣的人啊。”

      一杯干马天尼被推过来,迟璴伸手拿过自己的酒。

      “这位小弟弟的酒也记在我包厢,我请了。”纪朔的头转向吧台里,又转回来:“小赵的酒怎么样?”

      “……很好,但不用了。”酒很不错,迟璴机械地回答,决定放弃纠正醉鬼对自己的称呼。

      “别见外啊,今晚见了两面说明咱俩有缘分,说不定以后还能见呢。”纪朔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带着调酒师走了。

      两面?

      迟璴疑惑,但没有多想。

      算了,不重要,醉鬼的话是不可信的。

      * * *

      “不是吧纪朔,你去月球上叫人啊?去这么久,必须罚酒三杯啊。”

      一回到包厢,纪朔就被人按倒在沙发上。

      “不是不是!”他一边挣扎大喊,一边推开递到嘴边的酒,“我是那种人吗?还不是遇到刚刚才见过的熟人,帮了一把。”

      “原来是去当护花使者了啊,那怎么不把人约过来喝一杯?”

      “是护草,小小年纪来这儿,这不就被喜欢那口的姐姐盯上了……”

      纪朔话还没说完,就见一旁的唐云霁动了。

      他重重放下手中酒杯,半杯酒顺着力道溢出几滴:“你说谁?”

      “不就刚刚吃饭的时候在外面抽烟那小孩儿,坐吧台跟人聊天呢……欸你不是说不认识吗?!”纪朔翻身坐起来,打开身上几只手,看着唐云霁的背影,茫然道,“什么情况?”

      “我们哪儿知道啊?”

      纪朔喃喃:“握草,是我太年轻了,原来喜欢那口的不只是姐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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