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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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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润禹第一次住酒店,没有换洗的衣物,只好去隔壁生活便利店买了内裤。洗净了用吹风机吹干,洗完澡换上。
生活不易,润润叹气。
当晚,爸爸坐了火车来到上海,见到李润禹,他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嘱咐了几句。李润禹定的是双人房,爸爸看完奶奶,便来酒店睡觉了。
一夜无梦。
三日眨眼过完,李润禹还给奶奶买了个小蛋糕,奶奶就吃了很小一口。
早上,医生查完房,欣慰道:“病人的情况正在好转呢。”
李润禹听了,自然高兴,拉住奶奶的手说道:“等奶奶病好了,我们还去老家,我高考完一起去赶集。”
奶奶笑的合不拢嘴,连连应答。
在上海的第四天,正是春节,当晚,大姑坐了一桌子好饭菜招待李润禹和爸爸。
李润禹心系奶奶,吃完饭又回到了医院,在手机放映着新春晚会,和奶奶一起看春晚。奶奶很配合地看着,但很快又体力不支睡着了。
李润禹关上手机,给奶奶掖好被子,出门回酒店里。
路过一个大商场,巨大的屏幕上放映着春晚,热烈喜气的氛围感染着过路的每一个人。李润禹忍不住驻足,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了视频通话。
梁勉接通:“怎么了?”
李润禹:“哥,你在吃午饭吗?”
“刚吃完,回公司路上呢。”
“为什么今天还要上班?”
梁勉笑了,“英国啊。不过春节的。”
李润禹:“那我可以对你说春节快乐吗?”
广告的声音太过嘈杂,梁勉有点没听清,“什么?”
李润禹环顾四周,准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打电话,他奔跑者,冷风将他的围巾吹散开,他的呼吸急促可闻,“我说——哥哥,祝你春节快乐!”
少年的呼吸滚烫,可以洞穿空间,直达梁勉的心。
梁勉站在大厦下,闻言停下脚步,耳畔时呼呼风声和李润禹急促的呼吸声,他不自觉被感染,微笑道:“嗯嗯,春节快乐。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想要,考上一个好大学,我十八岁的理想就是这个——”
“还有吗?”
李润禹走进一处小公园里,累得不行,坐在长椅上,一只脚翘了上去,缓了缓气。梁勉知道他跑累了,便慢慢地等他调整气息。
另一端终于说话了,“还想要——看哥哥的脸。”
这倒是很意外,梁勉没忍住笑了出来,逗他:“哥哥可是大明星,哪里那么容易就可以露脸。”
李润禹顺着说道:“那我是你的粉丝,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梁勉无奈扶额:“你呀,就嘴皮子功夫厉害。”
李润禹不依不饶:“我其他地方也很厉害啊。”
梁勉:“......”
空气突然僵硬,李润禹也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连忙打哈哈:“我是说学习方面、能力!很厉害!哈哈。”
梁勉也笑道:“知道,我没想歪。”
李润禹得寸进尺:“不信,除非露脸视频。”
梁勉求饶道:“行行行,你嘴皮功夫最厉害了,好了,这个话题打住。咱们换一个。”
“好吧。”李润禹说,“反正高考完你带我旅游,总归是要看见你的脸的,你不可能戴墨镜戴口罩,遮的严严实实的吧?”
梁勉故意道:“你高考完是暑假,太阳晒,肯定要戴墨镜。旅游的地方鱼目混珠,人口容易交叉感染,肯定要戴口罩。”
这李润禹不乐意了,虽然知道梁勉故意逗他,但他还是上钩了,“那、我趁你洗澡偷看。”
好了,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梁勉说道:“打住,再说又要歪了。”
“哈哈哈哈哈哈。”李润禹笑道,“哥哥你脸皮好薄啊,你是不是脸红了?是不是?”
“没。”
“就有。”
“真没有。”
“不信,除非视频。”
“...............”
第五天,李润禹不得不和奶奶告别,回家了。出门太急,什么都带了,就是忘记带作业本了,他还要回去赶作业呢。
临走前,奶奶将手腕上的佛珠套在李润禹手上,佛珠常年带在奶奶手上,细微的棱角早已颗颗圆润。李润禹虽然惊喜,但还是收下了。
假期不剩几天,匆匆赶完作业,又要开学了。开学没几天,就是百日誓师大会,爸爸妈妈都来参加了,李润禹跨过鱼跃龙门,吃过老师买的庆祝蛋糕,只见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越来越近,距离高考,还有五十天整。
马上要二模了,可是李润禹的成绩只能在一本线上二十多分徘徊,他已经很努力地学了,爸爸妈妈也表示理解,说不要有那么大压力。
期间,李润禹和梁勉通过很多次电话,梁勉针对他的薄弱学科还请动了自己的大学朋友,说是北京重点高中的物理老师,每次周末都会和李润禹视频一对一教学。
朋友外出教一节课都是500+,请朋友教学,那可不是白请的,梁勉是花的钱的,可他不让朋友告诉李润禹,只叫他安心学习。
在这个学校,李润禹虽没什么朋友,但他有梁勉这个最大的支柱就够了。
二模难度极高,成绩下来,李润禹居然稳稳在一本线上,自然欢喜,准备半夜偷手机和梁勉分享这个消息。可蹑手蹑脚地溜到门口,没想到爸爸妈妈居然还没睡觉,小心翼翼地在商量着什么。
二人声音不大,李润禹将耳朵贴在门口,仔细地偷听着。老天,他上课都没这么认真地听讲过。
语言断断续续,夹杂着“大姑”“奶奶”“安徽”几个词,李润禹不自觉拧眉,潜意识里感觉不太好。直到听到“火葬”二字,李润禹整个人都傻在原地了,心里藏着的一点高兴荡然无存。
一只诺达无形的手,将他掐地喘不过气。
奶奶——死了。
奶奶,死了!
死了……
李润禹猛地推开门,大声吼了一句,这可把爸爸妈妈吓了一跳,“你们刚刚说什么!”
爸爸好像在抹眼泪,妈妈本来躺在床上,闻言坐起身体,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觉?”
李润禹双目泛红,心头狂跳,气势不减,一字一句地吼道:“我问的是——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回答我!”
见藏不住,妈妈急了,“唉你这小孩。”
李润禹:“奶奶去世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不是为了你好。”妈妈也叫道,“你马上高考了,我怎么能告诉你。”
李润禹气得不轻,但他分不清是因为妈妈的话,还是无能的自己,他说:“一个亲人离世能比高考重要?这只是一次考试,我的人生可以有很多次高考,可是奶奶只有一个!她的生命,也只有一次!”
妈妈哑口无言,张了张嘴吧,不知道说什么。
李润禹的眼泪不自觉掉落,“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我只是……我要回去看奶奶!”
妈妈立马掀被子下床,一把拉住李润禹的胳膊,叫道:“你要干嘛?你还要去上海?有没有脑子,你马上要高考了啊。”
李润禹挣扎着推开,吼道:“别碰我!”
李润禹身高一米八二,比妈妈高了一个头,这么一推,直接挣开了桎梏。李润禹说:“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没人回答,妈妈也站在原地。
李润禹眼神飘忽不定,口口重复道:“我不去上海,我不会去的,我知道我要高考,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奶奶,什么时候走的?”
妈妈叹了一口气,眼睛看向床上的爸爸,“两天前。”
李润禹机械性地点点头,他现在觉得天旋地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不停地点头、抹眼泪。舌头舔到眼泪,是苦的、苦的,好苦啊。
妈妈继续说道:“寒假你去看了奶奶,医生说奶奶的病情好转了,你爸也很放心的回来了,谁知道没几天老太婆就去世了。现在看来,是你回去之后,回光返照,让你奶奶开心了两天。”
李润禹止不住地将手指甲掐到手掌心里,都掐出了血印子,他痛得浑身发抖,可也只有这样,好像才能化解他的悲愤。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奶奶把她陪伴了大半辈子的佛珠送给他,原来是,早就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无几了。
“我都没来得及去看她最后一眼……”
妈妈说:“这个节骨眼上,你不能请假,我和你爸爸回去。”
李润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妈妈罕见地上前抱了抱李润禹,拍拍他的后背,说道:“考个好大学吧,这是你奶奶的愿望。”
“真、的、吗……”李润禹的眼睛从泪屏后睁开,呢喃着。
妈妈点点头:“你大姑录了音,我拨给你听。”
说完便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李润禹发疯似的夺走手机冲到自己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奶奶送的佛珠,慌乱套在手腕上。整个人蜷缩在单人床上,指尖颤抖着点开,一遍又一遍的听着这段十多分钟的录音。
其中,不乏有仪器刺耳的尖叫声,医生镇定的指挥声,大姑崩溃的尖叫声。但李润禹只想听奶奶说了什么,呼吸是进去的气越来越少,话也说不清楚,李润禹就是能听到奶奶说了一句“希望禹考个好大学,一辈子平安无事”。
希望禹考个好大学,一辈子平安无事……李润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一晚,夜色格外的黑,月亮亦是耀眼无比。李润禹抱着这段录音,重复听了几十次,度过了这最黑的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