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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   那辆娇小可爱的五菱宏光像一道灵活的游鱼,完全不在乎旁人投来的惊奇目光,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穿梭。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早餐店蒸腾的热气、公交站台拥挤的人群、写字楼玻璃幕墙上反射的朝阳,都被这看似普通的五菱宏光远远抛在身后。人们未察觉,这辆神奇的五菱宏光已经跨越了半个神州,没一会儿,车子就接连在几个城市停下,将获救的人们一一送回各自的住所,林鱼还不忘掏出手机,给当地的联络人打去电话,细细交代着后续的安置事宜,语气里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谨,联系人会与被救人进行沟通,通过他们的承受能力,并进行相应的协助。
      郑媛缓缓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动了几下。她迷茫地眨了眨眼,眼前的车载仪表盘还亮着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 —— 是林鱼泡的花茶味道。过了好一会儿,那些被囚禁的恐惧、与李思诚同行的压抑才渐渐褪去,她终于想起自己已经获救了。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看向半躺在副驾驶座上的林鱼。窗外掠过的街景陌生又熟悉,她缓了半天神,直到看到路边熟悉的路牌,才恍然大悟 —— 那是家附近的老地名。
      “林大师,我们这是到家了么?我这是睡了多久?” 郑媛的声音还有些发颤,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后座,又问,“他们其他人没事吧?” 她记得跟李思诚来的时候,整整走了三天,路上换乘了三次长途汽车,还在荒郊野外的破旅馆住了两晚。这才休息了多久,怎么就一下子回来了?
      “是呀,你醒啦。才睡几小时吧。” 林鱼转头看她,从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瓶身上还凝着细密的水珠,“其他人都已经到家了,联络人会帮他们安排后续的心理疏导。对了,秦婆婆,就是那个疯婆子,跟我说了些事,关于李思诚的。”
      郑媛接过水的手猛地一顿,瓶盖没拧开就被她攥得发白。她记得李思诚出发前给她煮的粥,记得他说 “等事情办完就带你见家长”,那些温柔的画面此刻突然变得锋利起来。她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不愿相信的抗拒:“他…… 怎么了?”
      林鱼把秦幼海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述了一遍,看着郑媛的脸色从苍白到铁青,最后只剩下麻木。对方握着水瓶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凸起,指节泛白得像要折断,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米白色的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我就觉得他不对劲。” 郑媛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在说服自己,“他看我的眼神,总像是在看一件…… 精美的收藏品。” 她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恐,“那些被他带回来的同学,是不是都……”
      林鱼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答案太过残忍,不说比说出来更仁慈。她能看到郑媛的嘴唇在颤抖,那些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 李思诚从不带她见大学同学,朋友,或者公司的同事,他手机里没有一张两人的合照,他说起老家时总是含糊其辞,他却对她身边的同学、同事、闺蜜了如指掌,而这么多年的相恋结婚,她身边那些莫名失踪的不少人 —— 此刻都成了刺向心脏的尖刀,她忍不住打起了冷颤,不知道如何向林鱼讲述。
      郑媛低着头,长发遮住了脸,肩膀微微耸动。林鱼是个典型的钢铁直女,看着她这副模样,搜遍了脑子里所有安慰人的话,最后憋出一句:“李思诚虽是看似对你有情有义,但他在大学找过不少女孩子,还把她们带回老家了。可能你的条件算是最好的吧,至少他还是舍不得你的。”
      这话一出口,连趴在车顶上的猫爷都猛地抬起头,用一种 “你是认真的吗” 的眼神瞥了林鱼一眼,然后迅速转回去,假装打了个哈欠,蓬松的尾巴遮住了半张脸。皮囊师兄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子差点撞上路边的垃圾桶,他干咳两声,假装专心开车,耳根却悄悄红了。
      郑媛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哭腔,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抹了把脸,声音反而平静了:“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林鱼正想说点什么补救,猫爷突然甩了甩尾巴绕过车窗,结结实实地抽在她脸上。“啊!” 林鱼疼得差点跳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死猫你干嘛!”
      猫爷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把大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呼噜声打得震天响,连车顶都跟着微微震动。林鱼气得瞪圆了眼睛,在心里把这只仗势欺人的猫骂了一百遍,恨不得现在就冲下车跟它打一架。
      五菱宏光在小巷间灵活地穿梭,车轮碾过路边的水洼,溅起的水花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彩虹。墙根下的牵牛花还沾着露水,几只麻雀在电线杆上叽叽喳喳地叫着,一切都透着市井的鲜活。当车子拐进郑媛居住的老旧小区时,九点钟的阳光正温柔地洒在梧桐树上,将树下三个人影的轮廓照得格外清晰。
      郑媛的父母早已守在楼下。母亲穿着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化了淡妆遮盖熬夜的憔悴 —— 她怕懂事的女儿看到自己焦虑的样子会自责。她时不时抬手遮挡刺眼的阳光,朝巷口张望着,眼角的皱纹里写满了期盼,手里还攥着郑媛最喜欢的草莓味糖果。
      父亲倚着梧桐树,平日里笔挺的西装此刻有些皱巴,手里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也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巷口,像是要穿透空气,看到女儿的身影。
      车门刚打开,郑媛就再也忍不住,快步跑过去,一头扎进母亲怀里。三个人紧紧相拥,仿佛要把这些天的担忧和思念都揉进这个拥抱里。母亲平日保养细致的手轻轻抚摸着女儿的后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在晨光中闪烁,滴在女儿的头发上。父亲红着眼圈,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喉结不停滚动,那些堵在胸口的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沙哑的 “回来就好”。
      他们喜极而泣的声音,惊得树枝上的麻雀 “扑棱棱” 飞走了好几只。
      林鱼别过头,指甲无意识地抠着衣角的线头。皮囊师兄晃了晃方向盘,慢悠悠地说:“多好的戏码,比戏台子上的《四郎探母》还动人。”
      “要你管!” 林鱼猛地转身,杏眼圆睁,“再啰嗦,信不信我用符纸把你贴成粽子?” 嘴上说得凶巴巴的,目光却忍不住又瞥向那温馨的三人组,心底涌起一丝难以名状的羡慕。她从小就在寺院长大,虽然大家都待她很好,但这样一家三口的拥抱,她从未拥有过。她转头看向皮囊师兄那略微僵硬的泛着木头光芒的脸,还有车顶上迎着风的猫儿,嘴角不由得往上勾了起来,就这样就很好了。
      车子缓缓驶离小区,朝着城郊的寺院开去。寺院的飞檐在阳光下泛着古朴的光泽,琉璃瓦折射出淡淡的金光,屋檐下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 “叮铃铃” 的清脆声响。
      孟姑姑裹着件藏青色的棉袍,站在朱漆大门下。她的头发已是银发苍苍,面容却娇嫩得像个二十来岁的少女,只是这一身打扮显得有些老气。发间插着支素银簪,簪子上垂着的流苏随着她焦急的踱步轻轻晃动。看到五菱宏光停在门口,她快步迎上来,掂起脚尖,用细嫩得像葱白的手捧住林鱼的脸,眼神里满是关切:“让姑姑瞧瞧,没缺胳膊少腿吧?”
      林鱼反手抱住这个只到自己肩头的女人,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檀香 —— 那是孟姑姑常年抄经染上的味道。“姑姑身上还是暖暖的。” 她突然调皮地眨眨眼,“不过抱起来怎么像揣了个糯米团子?”
      孟姑姑佯装生气,杏目圆瞪,抄起腰间挂着的青铜锅铲就要敲下去。“就你嘴贫!”
      林鱼敏捷地侧身躲开,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看看我的轻功是不是又进步了,哈哈哈 —— 啊 ——!” 话刚说完,一道黑影闪过,猫爷的尾巴如闪电般扫在她膝弯。林鱼 “哎哟” 一声栽倒在地,正好撞进地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锅铲。
      “活该。”
      猫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跃上三清供香室的蒲团,粉舌灵巧地舔着爪子,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一条缝。没过多久,均匀的呼噜声便混着沉香的袅袅青烟,在静谧的静室里轻轻回荡。
      哼,直女林鱼,受死吧!它在心里得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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