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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李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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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短的寂静过后，从白烟中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男人，那人笑着拍了拍邓林的肩膀，
“给你们看看新纪元的实力。”
他拔出身体右侧的激光枪，瞄准着逐渐消散的白烟。
在多足怪的利爪划破白烟的那一瞬，男人感受到自己全身血液倒流，实物和模拟训练太不一样了，多足怪没有那么高，也没有那么锋利的爪牙，呼出来的气里不会有那么多的血腥味。
“咚！”
激光穿透了多足怪的身体，它的爪子不再有力气，应声倒地时，周围的白烟也随之消散。不过相比于感叹多足怪的威慑力，男人还是觉得搭在自己扳机上的的手更让自己吃惊。
激光器的威力震得邓林的手腕发麻，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腕，抬头看了眼男人，抽出他左侧的佩刀，
“这里除了我们俩，后面的楼房里还有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请把他们带到安全区域，然后，请您带我去最东四区做北边的村子，那里一片平原，必定伤亡惨重。”
街道各处的白烟不断冒起，男人抬手想抢会邓林手里的长刀，却被邓林欠身躲了过去。他皱紧眉头，
“你一个小孩，还是跟着大部队先去安全的地方…”
“不，我要去救我妈妈，”邓林深吸一口气，抬起眼，“求您。”
邓林的声音没什么变化，但男人没听出来一点恳求的意味，反而感受到了这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决绝。
男人叹了口气，将李树他们的位置上传后，就启动了后背的简易飞行装置，抱着邓林飞向半空。
直到两个人消失在尽头，刚刚带着帽子的男孩才从围着自己的层层士兵中收回自视线，他低头看着自己还在发热的手指，笑了起来。
“小子，抱紧了。”
“嗯。”
真正飞到半空，细细绕绕的街道也全部展现在邓林眼前，它们就像刚刚开始跳动的心脏上的血管一般，从高到低，从宽到窄，全部被血液覆盖。
“长官，历史上的多足怪不是只有半人高吗？”
“我也就是个刚刚结束基础训练的小兵，你叫我阿杰就行，”阿杰搂紧邓林的腰，抬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庞然大物，“毕竟已经过去一百年了，可能他们再次变异了吧。”
“反正，人类世界肯定应该又要变得不太平了。”
听到这话，邓林也抬起头，他眼前的阳光被这个像鱼一样的东西完全遮挡，没有一点缝隙。相比汽车，直身机一类的金属外壳，它的外壳不算平滑，凹凸之间闪烁着变换莫测的光彩。
阴暗之中，邓林第一次感受到氧气的缺失。
“到了。”
红色的青草随着阴冷的风来回晃动，不断鞭打着邓林脚边的羊头，但现在的它只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身体，还有身体里的小羊。
“你用枪吧，没经过训练的话，刀你也用不习惯。”
“谢谢。”
“啊！”
零星的几个麻雀从干枯的枝木上飞起，两个人的神经瞬间绷紧。
“我先去那边。”
“不可以，”邓林指向反方向的一座还算完好的房子，“那是村里建的避难所，避难所比其他房屋结实，应该能撑到其他士兵过来。”
“先去救避难所附近的人吧。”
“这…”阿杰愣了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绕了几圈手腕，拍了拍邓林的肩膀，像是在宽慰邓林，也像是在宽慰自己，
“能护住多少算多少吧。”
“还有邓林，你要记住！”阿杰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是要救你妈妈，不是要杀死多足怪，知道吗？”
邓林点点头，拿着枪朝着自己家跑去，一路上，带着血腥味的叫喊声丝丝缕缕地飘进邓林的眼睛，鼻腔，耳朵，最后汇聚到他的胸腔里，坠在他的心脏上。
“邓林！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坍塌的屋顶下，是村里养牛的赵姨，贯穿她胸膛的爪牙，染红了她胸前的土地，却丝毫没有伤到她怀里的婴儿。
本来要停下脚步的，但抬头看着马上要靠近自己家的多足怪，邓林有一瞬间的迟疑，好在婴儿哭喊声太尖锐了，勾住了邓林的脚踝。
两声枪响过后，伴随着渗人的吼声，多足怪的身体冒起了热气，趁着这个空档，邓林连滚打爬地来到赵姨面前，抱起被染红的襁褓。他看着赵姨，突然连话也不会说了。
“走吧。”
赵姨抬头看着邓林笑了笑，
“她叫樱桃。”
“走吧，邓林。”
“赵姨下辈子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拜托了邓林！”
啃食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邓林没再听见赵姨的声音，而他怀里本在沉睡的樱桃，突然，放声大哭。
“妈！”
没听到回应，邓林把樱桃绑到自己身上，慌不择路地翻找着各处的石块，还好，把最大的石块掀开，邓林看到了妈妈。
“妈！你怎么样？”
“没事，但我的腿…完全没知觉了…”
邓林喘着粗气，歪头看着自家妈妈血肉模糊的膝盖，他咬着嘴唇，手掌又一次怼到石块边缘，
“没事，没事，妈，我带你走。”
“来不及了，邓林，你一个人推不开的，走吧，只要你和李树能活下去就行。”
血腥味从西面铺天盖地的袭来，邓林眼前的世界也变得发虚，当视线落到墙角的斧头上时，他的世界再次清晰了起来。
他没有一丝犹豫，举起斧头朝着血肉模糊的膝盖砍去。
背起妈妈时，邓林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觉得妈妈好轻好轻，也觉得这血实在是烫得吓人。
激光枪好用，但是能量有限，当又一只多足怪在邓林面前倒下，激光枪上的蓝色能量条也彻底归零。
没有枪，那等里面剩下的，就只有这条烂命了。
邓林的嗓子干得厉害，但他也只是弯腰停顿了几秒，捡起了附近的一根树枝，继续向前跑。马上要跑到村里避难所的时候，一只多足怪挡住了邓林的路。
一瞬间，邓林似乎失去了浑身的力气，这样的结局，也已经是他拼尽全力才换来的。
就这样吧，邓林心想。
下一秒，弓箭裹挟着风直接刺到多足怪的眼睛里，失去一条腿的刘叔举着弓弩，用失去皮肉的下巴，对邓林吼道，
“跑啊！”
脚还是没有知觉，但邓林能感受到略过耳边的风，他回头看向被利爪划开的刘叔，他看到掉落的皮肉，看到被碾碎的骨骼，爆出的脑浆。
他在跑，但也真的没有力气了，身后的热气袭来，邓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红色慢慢遮盖了邓林的视野，他却从未感到如此平静，或许自己已经死了，也就无法感受到任何疼痛。
“还能走吗？”
邓林抬起头，这人手臂上的蓝色徽章，映到他的眼睛里，眼前的人手起刀落，刚才还长牙舞爪的多足怪就倒在了地上。
阿杰跑过来扶起邓林，他看着表情呆滞的邓林，本来说句没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新纪元派的援军来了，辛苦你了。”
跟着阿杰走进避难所，看着躺在地上，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邓林莫名其妙就想到这个避难所之前还放过电影，他那时候还抱着李树偷偷来看过。他记得放电影的那个机器上，有好长好长的胶片，和身上一圈又一圈被拆下来的绑带一样长。
“哈…”
邓林捂住自己的脸，他像一个雕塑一样，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全身上下，只有挂在他手腕的水珠还活着。
“邓林！”
还没反应过来，邓林就被阿杰拽到了一边，他看向碎成渣渣的玻璃窗，站起身，不远处天空上弥漫着一股白烟。
“直接上大炮了，看来这个村子剩余的所有人都在这了。”
“那些带着徽章的士兵和你们有什么不一样的。”邓林问道。
“那是第一分队的，是整个新纪元最厉害的一群人，我们那届新兵里，最厉害的人也进了第一分队。”
“他们待遇比我们好很多，就是，更新换代极快，”阿杰叹了口气，“刚刚救你那个人，就是和我一届的士兵，好像是姓白。”
邓林没说话，低头看着一旁正在包扎伤口的士兵，他的肩胳膊上绑了个黄色的袖章。
“那这个袖章是…”
阿杰抬手打断了邓林，他抿了抿嘴，压低了声音，
“这是以后会留在基地的人，说不定会是部长什么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一区的人。”
“女士！女士！您坚持一下！”
听到声音，邓林腿脚一软，差点栽过去，还好阿杰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失血太多了，可能…”医生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邓林。
没等邓林开口，阿杰从包里掏出一管透明试剂，悄悄递给医生，他把邓林拉到角落，
“我这次也算是立功了，那个就当我谢谢你了。”
“什么意思?”
阿杰扬了扬下巴，示意邓林看妈妈的伤口。把那管透明的试剂里面的药水尽数洒到还剩半截的双腿上后，没过一会，血止住了，就连伤口似乎看起来也没之前吓人。
“新纪元会给出任务的士兵发这种抗生素，虽然不能让残肢再长出来，但对待那些需要缝合的伤，一治一个准。”
“谢谢您。”
“邓林，”阿杰转身看向邓林，“我觉得你要是在新纪元训练两年，肯定是第一分队的苗子。”
“是吗。”邓林附和着扯出一个微笑，眼睛却始终盯着在阳光下散发暖光的袖章
轰炸声一直持续到了夜晚，空气中到处都是弥漫着的硝烟味，天空中的庞然大物已经消失不见，不远处的一群士兵正在研究砍下来的一小截黑色管道。
邓林坐在晃晃悠悠马车上，抱着手里的樱桃，看着前车的轮子碾过不知道是谁的手和脚。
赶到拥挤的难民营时，妈妈也已经醒了过来，邓林把樱桃交给妈妈，就冲进人群去找李树和张婶，当他在堆叠的尸体里看到张婶苍白的脸时，邓林想把自己的心脏里揪得疼那块肉挖出来，起码这样，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你好，”邓林拽住路过的医生，边说边比划着“您有没有看见一个小孩，大概到我这里，六七岁左右。”
医生没说话，挥了挥手，示意邓林跟着他。穿过拥挤的人群，邓林跟着医生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里大都是六七岁的小孩，或躺着，或坐着，但是没有人哭。
邓林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最后在角落里看到了李树，他的胸膛几乎被完全剖开，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小树，怎么会变成这样…”
“护送他们离开的队伍遭受了攻击，所以才会这样。”
邓林深呼吸了几下，转过身看向医生，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医生那双麻木而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情绪，
“很难。”
后背像是被灌进了水泥，又酸又疼，直不起来，也弯不下去。
“你还好吧？”
看到熟悉的作战服，邓林抬头打量着刚刚说话的士兵，看到他还算整洁的作战服，邓林眨眼的频率加快，他犹豫着开口，
“你们是不是有那个试剂，我，我可以买，你出个价，无论多少钱，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给你，求你…”
“我们能给的都悄悄给了，剩下的，都被人收走了。”
“什么意思？”
“林家有人在这里受伤了。”
“林家？”
“横跨东南两区的大家族，”阿杰环顾四周，搂住邓林的肩膀，“据说新纪元的总长，都和林家有关系，他们有人在这儿受伤了，那肯定有人想上赶着讨好。”
“怎么能…”邓林转身看向阿杰，看着阿杰噤声的手势，他换了种说法，“那你告诉我，林家的人在哪里，我去找他。”
“没用的。”
“为…”
“邓林，别说了。”
邓林拍了拍自己的脸，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吓坏了，要不现在他为什么想笑呢，但为什么笑的时候，眼泪还要跟着流下来。
月亮升到半空，李树的皮肤也变得越来越凉，就在邓林正想抱再去找床被子时，李树举起手，蹭了蹭邓林的下巴，
“哥，床底下有我的零食盒，我之前…给哥买了好多好多…水果糖…”
“给哥买的…”
“那到时候回家，咱们一起吃。”
李树点点头，隔了几秒，他突然睁大眼睛看向邓林，他不想闭上眼，他怕黑。但是，看着自家不断滴落的眼泪时，他没那么害怕了，他要保护哥哥，自己睡一觉，也没什么可怕的。
“哥，”李树笑了起来，“我一点也不疼。”
“不疼…”
“不…”
月光洒在燃烧着的火堆上，好似那火也不是很烫，邓林面无表青地从停尸房出来时，妈妈抱着樱桃，什么话也没问，淡淡地说了句，
“累了吧。”
闭上眼之前，邓林透过发光的水珠，看到了堆积在角落里的士兵的尸体，周围的人似乎是在争论，那个缺了中指的手掌到底是谁的。
现在的难民大都聚集在东三区，三区比四区的要富裕一些，但难民的涌入，还是使得粮食供不应求。
“家里有士兵的，可以多拿一个土豆。”
邓林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开口问道，
“那我现在加入可以吗？”
“你？”士兵上下打量着邓林，“你年龄到了吗？”
“大概还有一年。”
“那你就再等等。”
“诶！等下！”
阿杰跑到分土豆的士兵身旁，趴在他耳朵上说了几句话后，那人看着邓林点点头，
“可以让他先去基地下属的训练营待一段时间，毕竟也是一个好苗子。”
说着，又往邓林手里塞了个土豆。
“谢谢。”
邓林捧着土豆穿过拥挤的人群，他回头看向那人胳膊上的袖章，在阳光底下，这袖章看起来比金币还要闪。邓林没什么其他想法，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必须进入新纪元，就算戴不上袖章，也得让妈妈和樱桃能在东一区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