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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酒后真言 ...

  •   “他叫漓儿。”为了防止母亲继续追问下去,谢见琛还特意补充道,“他习惯我平常这样唤他,娘您也这样叫便是了。”

      “嗯哼,原来是这样。”
      谢夫人看着紧张兮兮的儿子,弯弯双眼间流出若有所思的笑意。

      谢见琛也想不到旁的,只一心转移话题道:
      “娘,快吃饭吧,我都饿了。”

      “是了,傻站了半天,漓儿快尝尝谢府的手艺,”谢夫人安置二人到餐桌前,“醉酿蟹、桂花糯米藕、菱粉糕……都是应季的菜式,家常的玩意儿,漓儿可莫要嫌弃。”

      晏漓一面点头笑应,四下瞧着不见什么下人,颇为疑惑。见状,谢夫人笑道:
      “下人都回家探亲了,漓儿可怕冷清?”

      “怎会,”晏漓忙道,“有时候人多了,也不见得心里真正热闹。”

      不怪晏漓瞧谢府静了些,谢见琛这时才发现,前些日子新来的宋管家都不见了踪影。家中对下人向来宽厚,逢年过节都是准人离府探亲的。
      从前府上的老管家吃住都在府内,如今家中忽而连个帮着母亲管事儿的都没有,还教人真不习惯。

      谢见琛出神半晌,再一扭头,只见这不多时的功夫,晏漓便已哄得母亲合不拢嘴,二人聊得一来一回,好不亲切的模样。
      他本还忧心晏漓会不善与母亲交流,毕竟宫中人言他向来孤僻,今而看来,倒是自己多心了。

      “多心细的孩子,独身住在这偌大的上京里,真是憋屈死了。”
      谢夫人心疼地拍了拍晏漓的手。

      “你也无需拘礼,谢府不比别处,代代舞枪弄棒的,没规矩惯了。你将这儿当自己家便是,姨只想孩子们的日子都高兴些。日后在京中待得闷了,谢府随时欢迎你。你同琛儿的事若有不好讲的,便同姨说,姨和他爹定会给你做主。”

      晏漓面上显出片刻空白,本该弯唇应一声“好”,却惊觉自己半点也笑不出来。

      这样的话,从前饶是要他想象,都无法做到。

      他小心翼翼越界走进谢见琛的世界,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那么不真实——好奇异、好陌生,轻飘飘又无比沉重,像一场梦。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一旁的谢见琛正斟着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浅抿少许的温酒,莫名听了女人提及自己:“同我的什么事?瞧娘这话说的,像是我欺负人似的。”

      “啧,还装?”
      谢夫人侧身凑近儿子耳语:

      “你把人家领到家里,不就是想给娘掌掌眼,日后叫娘去说亲……”

      “噗——!咳咳咳咳!”

      少年一口酒喷将出来,不仅烫了舌头,连酒盏都吓掉了。

      “谢……”
      愣神的晏漓也被他吓了一跳。

      “唉,看这孩子激动得!没呛坏吧?快擦擦!”谢夫人一面忙掏出手绢替孩子擦干襟前污渍,一面尴尬对晏漓道,“漓儿别见怪,这孩子不常这样……”

      “我没有……他没事吧?”
      晏漓本还有些担忧谢见琛的状况,转眼看着见面色涨红的少年“哐”地窜起来将母亲拉走,忽然有些哭笑不得。

      “凉,里啧似嘎森么呀?”

      “舌头捋直了说话!”

      他缓了半天。
      “娘,你这是干什么呀!”

      “你小子装什么大惊小怪,你那点小心思,为娘的还看不穿?还男子汉呢,这会子扭捏什么?实话说,娘比你还急着去提亲呢!”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有呀!”

      谢见琛百口莫辩,也无法同母亲直说晏漓是男子:
      “您连人家出身都甚清楚,说亲事什么的,是不是太早了?”

      谢夫人叉手扬眉:
      “出身?你什么时候还挑剔起门第出身了?漓儿寄住在亲戚家里,都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一声苦没吭,反倒一直哄着我。这么好的孩子,什么出身都是拖累他!”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哪敢挑剔昭宁殿下的皇室出身啊!

      他是怕爹娘知道自己跟太后的人勾搭到一起,气晕过去!

      眼下的时局,实在不容他坦白晏漓的身份……还是暂且瞒着吧。

      真是的,说好了好好做朋友,怎么又莫名其妙跑偏到这种荒唐的方向上来了。

      谢夫人:“娘知道你不是轻率的孩子,你既将人家领进来,定是真心疼人家不是?”

      “我的意思是,呃,您太心急啦。”谢见琛组织半晌语言,“就算要提亲,也要先私下打听他家人怎么想的才是。”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那我现在就去向漓儿打听打听……”

      “哎哎哎!”
      谢见琛忙把方欲转身的母亲拉回来。

      “又怎么啦?”

      “您问得这样直接,他会不好意思的。”

      不过短短一日,谢见琛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练成了这般说谎话不打草稿的能力:
      “不如这样,我晚些时候自己打听一下,可好?”

      “嗯……”

      趁母亲正在思考,他忙转移话题打岔:
      “娘,您瞧,外头下雨了!”

      谢夫人向门窗外望去,飞檐上淌下流水潺潺,院中石板路积起的浅浅水洼漾着涟漪,隐有丝丝凉意,果真是淅淅沥沥飘起了小雨。

      女人向外望了望:“瞧这雨,怕是不久要下得更凶。”

      “娘,您瞧,时辰不早,这膳既用完了,趁着雨水尚小,路好走些,我先把……漓儿送回去吧。正好还能接爹爹回来,他进宫时天正晴,只怕没带伞,该浇成落汤鸡了。”

      女人歉意地看了晏漓一眼,牵起他的手道:
      “孩子,只怪这雨下得不是时候,女孩子家,府上不便多留你。来日择个晴爽的天气,你再来谢府,我同将军好好招待你。”

      “伯母盛情款待,晚辈感激不尽。您有孕在身,还是安心休养,晚辈日后再来不迟。外头雨寒风凉,还请勿要远送。”
      晏漓躬身一礼,谢夫人瞧他言语行止优雅,心疼又心爱。

      “娘,那我们走啦?”

      许是父亲不在,谢夫人一人在家、又身怀有孕,谢见琛忽地格外放心不下母亲,又朝谢夫人挥挥手:
      “您可要早些休息哦?不然等父亲回来,瞧见您夜深不眠,该责怪我啦。”

      “知道了知道了,早去早回!”
      谢夫人欣慰地目送二人。

      他回过头,母亲在门前温温柔柔地笑着,隔着细雨,满眼慈爱地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回以笑脸,这才安心走远。

      “走吧,我送你回宫,再等我爹一起回来。”
      走得远些了,谢见琛对晏漓道。

      谢见琛没有骑马,除撑伞不便外,晏漓知道他那日斗狮伤重,只恐是怕撕裂伤口,至今都不敢做什么动作。

      “伤还不见好?”
      晏漓忽然发问。

      谢见琛明白没瞒住他,有点心虚:
      “原来你知道了啊。”

      “全上京都知道。”

      “……”

      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捅出这么大篓子,现在闹得人尽皆知,尴尬到偷偷在袖子里扣手:
      “这不……也没过几天。”

      “还疼吗?”

      “不疼了!”

      谢见琛扭了扭小臂,试图证明自己已无大碍。可这一动,伞盖倾斜,雨水湿衣淌过肩头伤口,突然袭来的痛刺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叫你逞强……别乱动。”

      晏漓靠近他,小心翼翼拭干净他衣上雨水。

      谢见琛悄悄抬眼瞄向晏漓侧脸。

      今天的晏漓同往日似乎不大一样。

      长大归京以来,他总觉得自己和晏漓之间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无法逾越。
      可是今天自己似乎窥见了他的另一面。
      那层屏障消失了,一切就像二人无忧无虑的童年时那样纯粹。

      “刚才是不疼的。”
      谢见琛乖乖任晏漓摆弄,目光越来越低,不自觉溜向脚尖,小声咕哝。

      “你一关心我,我就不疼了。”

      “……”

      晏漓手上一顿,只见谢见琛低着头,整颗毛茸茸的头上,只露出不到一半飘上红云的脸颊和睫毛。半截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白得不像是习武男子的肤色,只看得出来是自小被爹娘千娇万爱养大的贵族小少爷。紧张极了似的喉结微滚,如同扑通扑通打鼓的心脏。

      一瞬间,两个人很默契地选择了沉默,谁都没有说话。

      眼下老实地被晏漓圈着,谢见琛忽然有点郁闷——自己合该是那个照顾人的角色,怎么还给人添麻烦呢?

      “伯母真是位极好的母亲。”
      晏漓兀然道。

      “是啊,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娘。”

      说到母亲,谢见琛心情相当明媚,忍不住脚步轻快地在晏漓身前转了个圈:
      “没有这么好的娘,怎么养得出这么厉害的我呢。”

      晏漓见他如此天真烂漫的模样,声音中都不自觉染上几分笑意:
      “你和你娘很像。”

      “是吗?”谢见琛嘻嘻一笑,“其实,我爹也是这样说的,说我越长大越像我娘。”

      佳节美景,亲友相伴——一切幸福得就像梦一样。

      谢夫人只准他饮半壶酒,此时许是上了些酒劲,言行似乎都不大受控了。整个人好似嵌在云里,什么身份纲常、君君臣臣都被他给忘没了。

      他走了几步歪歪扭扭的路,毫无征兆地猛然转过身,面对着晏漓,抬起左手按住对方的肩。
      许是因为身高相差得太多,少年神色有一抹转瞬即逝的不满,只好踮起脚尖,右手挑起眼前人的下巴,一脸坏笑。

      “那……你要不要嫁到谢家来?”

      晏漓猜出谢夫人误会了自己和谢见琛的关系。他本以为,面皮薄如谢见琛会避之不谈,却没料到这人沾了酒,胆子壮了数倍,竟敢调戏起自己来了。

      “你喝醉了。”

      “有……吗?”

      少年歪头,猝不及防地抬起双手,摸向晏漓的脸,自己对自己念叨:
      “看得清啊……”

      晏漓将手背抵在谢见琛脸颊上试了试温度,并不很烫,看来只是略有醉脸。

      他抓住谢见琛的手腕,让某人无法再到处乱摸。

      “梦该醒了,谢见琛。”
      他狠下心,不知是在警告少年,还是在警告自己。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只是拿我当普通朋友而已,娶妻当娶的是心上人。今日这场戏,到此为止。”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谢见琛强硬挣开晏漓,“我从来没拿你当普通朋友!”

      “你……”晏漓瞳孔倏然缩小。

      “你是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
      晏漓扶额。

      他合该知道。

      “长大之后,我们很久没见面了。

      “我好失落,我本来不想理你了,可是想起来宫里的人都是一群势利眼,又看见太后娘娘对你不好,我好难受,比想到再也见不到你还难受。”

      晏漓简直要被谢见琛气笑了,明明当年是他自己先逃跑的,怎么就变成自己的错了?本想损他两句无赖,可听到他后半句话,再狠硬的心都要化作一汪水。

      谢见琛接着说:
      “既然他们不让你恢复男儿身,那你就嫁到谢家来嘛,以后我爹娘疼你,我罩着你。我们就能还像从前那样,好不好?”

      晏漓冷笑,亦或是苦笑:谢见琛真是醉昏了头,阉党向来将谢家当作眼中钉,怎么可能愿意让皇室与谢家有半点姻亲关系?

      晏漓看着他认真的神情,两泓渊潭般的眼底情绪翻涌,捏着他的下巴,呵气如冰,幽恻恻道:

      “谢见琛,小心我一辈子缠着你,你跑都跑不掉。”

      “阿嚏!”

      谢见琛饮酒又吹了风,打起喷嚏来,懵然抬头:“你说什么?”

      晏漓整理神色,还是忍下了许多话。
      “我说,前方就是皇宫了。”

      他继续说:“你先行一步,我稍后与你错开回去。”

      谢见琛抬头一瞧,确是临近宫门口,心中虽因没有得到答案而怅然若失,却只能乖乖地挥手同晏漓告别。

      “哎呦,这不是谢大人!”
      值班侍卫见了,忙朝谢见琛问好。

      “宫宴仍不曾散?”

      “方散不久呢!您是来接谢大将军的?”

      “正是。”

      “许是朝中有要事要与大将军相商,这才耽搁了。您瞧,这雨下得也不小,要不小的带您寻一处偏殿避雨,待大将军出来小的叫您?”

      在谢见琛的印象里,小时候谢迁确实常常因朝中要事耽搁回家的时间。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面上,听起来甚至有些可怖麻人。

      雨势越来越大,他喝了些酒,这样在雨里站下去只恐会发热。上次的伤还没好、这次若是又着了凉,再使母亲担心便是大大的不孝了,去偏殿缓一缓未尝不可。

      “那请你带路吧。”

      “嗳!您跟我走。”

      谢见琛一脚跨入宫门,临走之前还朝晏漓的方向看了一眼。

      可不知何时,那个地方竟早已了无人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酒后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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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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