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以身相许 ...
-
那年，蓝芷23岁，还是一名刚加入刑侦队伍的小警察，于某次在德洛小岛追捕逃犯的过程中被对方推进深海。
那晚的海水很冷，浪也急，拍在礁石上，仿佛什么都能吞进海底。
蓝芷拼命想游离礁石，却被一个又一个雪白的巨浪拍在礁石上，像一艘以浪为桨的渔船，撞击，撤退，再撞击，最后沉底。
她的23岁，就这样结束了吗？
昏昏沉沉的蓝芷看着模糊的月光逐渐消失，眼底一片漆黑，肺里的氧气正在抽离，手背不知蹭到了什么海洋生物，滑溜溜的。
她在往下坠。
她在往上升。
贫瘠的氧气忽然得到了灌溉，蓝芷像饿了几百年的鬼，一朝得食，便大口吸着气，安抚着干瘪的身体机构。
而此时，她才看清托住她的是什么。
——传说中的美人鱼。
蓝芷看着一脸焦急的鱼风恬，怕再不开口，对方就会扑上来，她说道：“当时天黑，我借着月光才看清她的脸，和你一样的发色，却并未注意到她脸上有没有痣。”
“那你知道知道她现在在哪吗？”鱼风恬紧紧抓着她的双臂。
好不容易有妈妈的消息，鱼风恬恨不得钻进蓝芷的脑子里扒她的记忆，好亲眼看一看她的妈妈。
蓝芷的手臂被她抓得有点疼，在对方的期盼下，缓缓摇头，“不知。”
鱼风恬眼里的光“乓”一下就散了，却又在蓝芷的下一句话中重新亮起，她说：“但她说她要来深城找女儿。”
找女儿，银灰蓝长卷发，肯定是她的妈妈。
那她的妈妈现在在深城吗？
要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妈妈有身份证吗？
鱼风恬又扒拉着蓝芷的胳膊，“你能查到我妈妈有没有办身份证吗？”
有了身份证应该就能找到妈妈了吧？
毕竟，人类去哪儿都要刷身份证。
蓝芷缓缓摇头，“她没有身份证。”
是没有，不是查不到。
鱼风恬的心又提了起来。
在人类的地界没有身份证是很难生活的，租不到房子，办不了手机卡，考不到驾照，没有车开，有些地方进出还要身份证，极不方便。
而她的妈妈离开了七年，却还没有身份证，可见日子过得不如她，现在指不定在哪受苦呢。
鱼风恬一条人鱼坐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着，一会儿咬咬手指，一会儿抠抠沙发，可见其焦虑不安。
蓝芷看一眼被她抠破皮的沙发，淡声开口：“或许你有没有其他亲人要找，我可以帮你查一查他们有没有办过身份证。”
闻言，鱼风恬扭头看向她，眼里有怀疑，有纠结。
怀疑她是否可信？
纠结该不该让她帮忙寻找？
经历过阿绵的事，鱼风恬很难相信会有不觊觎鲛人的人类，虽然蓝芷好像很有钱，又是人民警察，虽然她看着像个好人，可能是个好人。
但鱼风恬觉得自己跟她非亲非故的，有事没事还故意撩拨人家，将人气得脸红脖子粗，现在回想起来，她所做的种种都像在挑衅蓝芷一样，对方真的不介意吗？真的会帮她吗？
触及她怀疑防备的眼神，蓝芷搭在膝上的手又捻起了裤子，一下，又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她才开口，语气仍然平淡，“你妈妈救过我的命。”
蓝芷转身，认真看着她，“鱼风恬，你可以试着信我一信吗？”
可以相信吗？
鱼风恬回忆起她们相识以来的点滴，从蓝芷拿手铐铐她，到她死皮赖脸去蹭住，共同生活，对方给她买这买那，做饭给她吃，还给她办身份证，知道她是鲛人后也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但她还完好无损的坐在这儿，蓝芷并没有做过任何一点伤害她的事。
凤姨让她不要轻信陌生人，会受伤，但……如果对方是熟人呢？
她和蓝芷算熟人吧？
可是熟人也会为了利益伤害彼此。
她的亲人对她都很重要，可蓝芷说妈妈救过她一命。
农夫与蛇的故事她听过，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也知道。
鱼风恬的心里刮起了大风，长在心尖的小草被吹得左右摇摆。
蓝芷知道沟通是桥梁，信任才是基石，能走到一起都需要时间的了解，而她跟鱼风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所以她没有催促，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决定。
就在蓝芷快要将裤子捻出火时，鱼风恬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我妈妈没有办身份证？你知道她的名字吗？知道她的DNA吗？”
虽是问句，语气里却没有质问，也没有怀疑的意思，好像就只是单纯好奇而已。
蓝芷松开捻裤腿的手，十指交叉搭在膝上，是一派平淡的模样，“我有她的头发丝，检测过DNA，数据库里没有她。跟你跳舞的那天晚上，我拔了一根你的头发，检测结果显示你是她的女儿。”
是这样吗？
鱼风恬看向她，“那你是从见我的第一面就开始怀疑我跟她有关系了？”
蓝芷的手指又轻轻摁了摁手背，“不是，跳舞的时候，你离得太近，我觉得有点眼熟，这才觉得你们可能有点关系。”
所以偷偷拔她的头发，经过DNA证实，她跟蓝芷的救命恩人是母女，这才不奇怪她怎么会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从外面回来，也不奇怪她是怎么在澳岛与深城之间往返。
因为她是她救命恩人的女儿，所以蓝芷一直容忍她的放肆？住了几天才隔了个房间给她继续住下去？给她买买买？给她办身份证？
这些偏爱都不是因为她这个人而起。
不知道为什么，鱼风恬忽然有点难受，但这点难受像根蛛丝一样，细微得看不见，她一挥手就没了。
“鱼莺梦和鱼夏夏。”
“嗯？”话题转得太快，蓝芷没反应过来。
鱼风恬又说了一遍，“我的姐姐鱼莺梦31岁，爸爸鱼夏夏51岁，妈妈鱼冰冰也是51岁。”
蓝芷像等到了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一样，下颌骨松懈下来，“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查。”
这世上同名同姓的那么多，哪有说查就能查到。
但鱼风恬看着她连屁股都不挪一下就拨了个电话出去，心里还是抱着点微弱的希望。
一分钟不到，蓝芷就把电话挂断了。
查需要时间，鱼风恬理解，只能眼巴巴地盯着被搁在桌面的手机，一有震动就抻着脖子去看，见是垃圾短信又狠狠瞪了一眼。
突然，手机长翅膀飞到她手里了，鱼风恬眨眨眼，蓝芷收回手，“拿着看吧。”
没听错的话，她的语气里有一丝好笑。
但鱼风恬脸皮厚，握着手机就躺倒在沙发上，一边等消息，一边拿头去枕蓝芷的腿，贱嗖嗖道：“哎呀，人类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妈妈年纪大了，要不小蓝蓝就许给我吧，我年纪小，力气大，等我见到妈妈就让她把你欠的这份恩情过继到我身上，小蓝蓝就可以安心跟着我了。”
她好像把放荡不羁刻进了骨子里，正经不过半个钟，又恢复平时口无遮拦的模样，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为家人担忧的模样。
蓝芷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掐她，又克制住了，须臾，轻抿的唇吐出两个字，“无聊。”
连语气都少了那份呵斥。
鱼风恬把腿跷得高高的，脚丫晃呀晃，“哎怎么就无聊了，我看你们人类都是允许同性在一起的，上次我还在厕所发现有两个女的在里面那个那个呢，你跟了我又不会吃亏，我长得漂亮，还能哇哇大哭掉珍珠，跟了我，你就烧高香吧，你个小闷.骚。”
这话听着跟以往的嘴嗨没什么两样，但只有鱼风恬知道，还是有一丝不同的，在某个瞬间，她是真的觉得跟蓝芷谈个恋爱应该很有趣。
毕竟，对方可是被人一靠近就耳朵红的小正经。
她叽叽喳喳打着嘴炮，蓝芷却不嫌她吵了，也不嫌她毫无边界感了，更不像最开始那样轻易就被惹怒。
为什么呢？
叭叭了半个钟，手机的铃声终于打断了嘴炮的火力。
蓝芷看一眼像瞬间被毒哑的女人，在对方的催促下，慢条斯理地接过电话，“喂。”
虽然早就知道能查到的可能性不高，但对方说同名同姓同龄的每人都有七八万时，鱼风恬还是惊呆了。
这种情况怎么找？
鱼风恬失落了起来，连鱼鸢飞都有身份证了，就她的家人没有，也不知过的是什么生活，有没有被人欺负？
可能是不习惯她这副安静的沉郁模样，蓝芷抿抿唇，安慰，“可能他们改名办了身份证也不一定。”
“那你能通过年龄查到他们吗？”鱼风恬眼巴巴望着她。
“……”
蓝芷一时没了言语。
见又将人逗得哑口无言，鱼风恬心底涌起一阵极致的欢喜，并迅速爬到脸上，形成两个小括号。
这时，蓝芷才想起自己好像掉进了鱼风恬的思维坑里，竟然在对方说了名字年龄后没用脑子就叫人去查了，关键局里的人也没质疑她，就那么查了几万人出来。
蓝芷无声叹口气，补救智商一样，说：“其实，通过DNA也能找到亲属。”
一句平平无奇的话犹如惊雷那般，将鱼风恬炸得弹了起来，却是捧着蓝芷的脸，心疼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撞疼？快给我看看，哎呀，下巴都红了，嘴唇也出血了。”
她小手捏住那瓣薄唇，嘟着嘴往渗血的地方吹气，却没注意到蓝芷逐渐变得幽深的眼眸。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