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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意外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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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意外发现
暮色初降，铅灰色的云层将最后一缕日光压向地平线。林知夏背着书包走进街角那家文具店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暖黄的灯光下，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文具泛着柔和的光泽，自动铅笔的金属笔帽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是撒了一地的星星。
她偏爱细尖的笔，尤其是那些墨色淡雅的莫兰迪色系笔芯，总忍不住成套收集；笔记本更是严格区分学科，连便签纸也要按科目搭配不同颜色。要是遇上心仪的联名款，哪怕省吃俭用，也要毫不犹豫收入囊中。
老板见她在货架间流连忘返，眼疾手快递来一个篮子。没一会儿，篮子里便塞满了各色文具：樱花粉的活页本、星空图案的胶带、薄荷绿的荧光笔。
新学期开始，自然还得添置新的包装纸做书皮，她想要同一系列却各有特色的款式，于是蹲在包装纸桶边，认真比对每一张纸的花纹与质感。指尖抚过烫金纹路时，隔壁货架突然传来塑料包装袋的窸窣声。
"哟，周晏泽，又带好东西来了？"老板热情的招呼声从门口传来。
林知夏的手指猛地收紧，攥住的包装纸边缘微微发皱。她下意识抬头，透过货架的缝隙望去，逆光中，周晏泽单手抄着口袋缓步走来。
夕阳的余晖为他勾勒出一道金边，微卷的发梢在晚风中轻轻晃动。黑色卫衣的袖口露出半截手腕，那里系着的红绳已经褪色，末端的铜铃铛被他无意识地摩挲着，发出极轻的声响——那是姐姐周浅浅送他的成年礼物，绳结里还缝着半枚硬币，说是能"拴住运气"。
他随意地将书包往身前一拽，从中掏出几本笔记递给老板。林知夏看不清本子的内容，只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数学错题集，还有英语语法整理，你看看。"
话音落下时，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封面上周浅浅用马克笔写的"阿晏加油"，那字迹圆润可爱，与他本人的凌厉风格截然不同。
"周同学出手，哪有不行的！上次那本物理笔记，刚上架就被抢光了。"老板笑得满脸褶子，从抽屉深处抽出一沓钞票，"还是老规矩，先按这个价，要是销量好，后续再加分成。"
那些百元大钞崭新得能看见防伪线在灯光下流转，林知夏数到第五张时，周晏泽已经伸手接过。他的指腹有层薄茧，那是常年握笔和帮姐姐搬餐盒留下的痕迹。
周晏泽接过钱，指尖有些发颤。他垂眸盯着那沓钞票，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眼底却没有笑意。那笑容像是被冻住的冰棱，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想起今早姐姐周浅浅对着账本叹气，快餐店的租金又涨了，而自己攒了三个月的钱，离给姐姐换台新冰柜还差一大截。
突然，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径直朝林知夏的方向投来。她心头一紧，慌乱中迅速低下头，膝盖重重磕在货架上。疼痛让她眼眶瞬间泛起泪花，心跳却如擂鼓。
货架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但她仍能感受到那道目光的重量——周晏泽看到了她攥紧包装纸的手，也看到了她校服袖口露出的、和自己姐姐同款的旧手表。
她攥着包装纸的手心沁出冷汗，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些天在车棚撞见的那些光盘。在青禾中学时，她曾听同学私下议论，有些人为了赚钱，会倒卖来路不明的资料，甚至是违规物品。
此刻，周晏泽与老板的交易，那些大面额的钞票，还有他反常的神色，都让她忍不住往最坏的方向联想。难道那些笔记里藏着什么秘密？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野草般疯狂生长，寒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
她甚至注意到周晏泽的运动鞋边缘沾着蓝黑色的油墨——那是他帮姐姐印菜单时蹭上的，昨晚他熬夜到三点，才把新季度的餐单赶出来。
还没等她缓过神，老板的声音又响起："挑支笔带走？算我送你的。"
林知夏这才惊觉，自己身后就是笔架。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货架上的笔整齐排列，反射的光斑在周晏泽脸上明明灭灭，他倚着柜台的姿态看似随意，指节却因用力而泛白——他正克制着把钱揣进兜里的冲动，那些钱要分成三份：房租、冰柜定金，还有给姐姐买治腰疼的药膏。
片刻后，周晏泽轻笑一声："不用，您留着做生意吧。"脚步声由近及远，直到店门"叮铃"轻响，她紧绷的身体才敢放松些许。可当她起身时，才发现牛仔裤膝盖处已经被冷汗浸出深色的痕迹。
她胡乱挑了几卷包装纸，匆匆结账。余光瞥见老板将那些笔记塞进柜台深处，脸上还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这让她愈发不安。
走出店门时，潮湿的风裹着远处工地的轰鸣声涌来，周晏泽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暮色里——他正快步走向姐姐的快餐店，想赶在打烊前帮着收拾桌椅。只有街边的路灯依次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到教室，周晏泽已经坐在座位上，正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前桌的男生拿着习题凑过去请教，他扫了眼题目，随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讲解时语气随意，却条理清晰。
粉笔灰落在他的发梢，被窗外的风一吹，又簌簌落在摊开的作业本上——那本子里夹着张快餐店的收据，是姐姐特意给他留的、加了双蛋的炒面。
男生后退时，正巧挡住周晏泽的视线。林知夏站在后门，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在这时，周晏泽突然抬眼，与她的目光短暂相撞。
那眼神平淡得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可她却觉得那目光里藏着暗涌——他看到了她膝盖上的灰尘，想起刚才在文具店听到的闷响，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她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校服第二颗纽扣歪歪斜斜地系着，和白天在办公室时的整洁模样判若两人——昨晚他帮姐姐搬完货物，又熬夜整理笔记到凌晨。
她快步回到座位，埋头整理书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可每次想要转头确认，又害怕与他对视。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始给书本包书皮，手指机械地折叠、按压，在书皮边缘画上简单的图案，写上科目名称。
剪刀剪纸的"咔嚓"声里，她听见后排传来赵野压低声音的调笑："阿晏，今天这笔买卖赚翻了吧？够请我吃顿好的了？"
"闭嘴。"周晏泽的声音冷得像块冰，惊得窗外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他想起赵野不知道这些钱要用来交房租，只当是他又赚了零花钱。
"哇，知夏，你包的书皮也太精致了吧！"叶晴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马尾辫随着动作左右摇晃，"这淡紫色的碎花纸配金边，简直像中世纪的魔法书！"她伸手要摸，却被陈骁半路拦住。
陈骁挤开前排同学，脑袋几乎要探进她的课桌："知夏，求同款！我那本物理练习册都快散架了，再不管就要英年早逝了！"
林知夏刚要应声，教室后门突然传来钥匙串碰撞的声响。周晏泽斜倚着门框，黑色卫衣换成了白色校服，脖颈处还沾着半片梧桐叶。他目光扫过她桌上整齐排列的莫兰迪色系笔袋，忽然轻笑出声："备战文具展？"
这话让空气瞬间凝滞。叶晴立刻炸毛，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周晏泽，吃你家大米了？知夏手巧碍着你了？"她气得脸颊通红，虎牙在灯光下闪了闪，活像只炸毛的小猫。
周晏泽慢条斯理地转着钢笔，金属笔杆在指尖划出冷光："我是在提醒某些人——"他刻意拖长尾音，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林知夏发白的指节，"别把时间浪费在包装上。"
他说话时，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袖口露出的红绳又被他悄悄塞了回去——那红绳末端的铃铛掉了，他正攒钱想换个新的。
陈骁刚要反驳，却被讲台上的苏振国敲黑板打断："都杵着干什么？看黑板！"粉笔灰簌簌落在他锃亮的皮鞋上，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周晏泽时，多停留了半秒——他知道周晏泽昨晚又没来上晚自习，去帮姐姐看店了。
林知夏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作业单，太阳穴突突直跳。数学要完成五本教辅的指定章节，物理要推导三个单元公式，连尚未开课的化学都布置了竞赛级预习任务。
那些用红笔标注的重点符号，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她下意识攥紧那支薄荷绿的笔，却听见后排传来纸张翻动声——周晏泽正将作业本倒扣在桌上，双腿随意搭在过道，歪头看向窗外。
他的运动鞋又在地面蹭出声响，这次林知夏确定，那上面的蓝黑色痕迹就是油墨——她不知道那是印菜单时留下的。
"这么多……真能写完？"她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能啊。"周晏泽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裹着冰碴，"不过得用——"他瞥见她桌上的星空主题笔盒，尾音染上笑意，"魔法少女的笔。"他说这话时，故意拖长语调，引得周围几个男生憋笑。其实他想说的是，她的笔盒和姐姐周浅浅少女时期的那个很像。
叶晴"嚯"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周晏泽，你阴阳怪气上瘾了？有本事你别用草稿纸！"她气得胸脯剧烈起伏，抓起桌上的橡皮就想扔过去，却被陈骁死死按住。
周晏泽挑眉，伸手从书包掏出一叠泛黄的笔记本。纸张边缘已经起毛，扉页上"周晏泽"三个字写得龙飞凤舞。
林知夏看清扉页的瞬间，呼吸几乎停滞——那正是他卖给文具店老板的同款笔记，边角还沾着未干的墨迹。
更让她心惊的是，其中一本的内页上，有几处用红笔圈起来的地方，和她在文具店瞥见的包装纸上的印记形状一模一样——那是他特意为基础薄弱的同学圈出的重点，每本笔记都多抄了三份，希望能帮到更多人。
"用这个。"他随手将笔记本拍在她桌上，纸页散开时，她瞥见密密麻麻的公式推导旁，画着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小人。那些小人戴着圆框眼镜，扎着和她一样的马尾辫，手里还拿着支彩色铅笔——那是他昨天在图书馆偷偷画的，觉得她认真包书皮的样子很像姐姐周浅浅。
周晏泽已经转身离开，衣角扫过她的课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香，还夹杂着淡淡的油墨味——那是快餐店厨房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林知夏陷入了疯狂的节奏。清晨五点，她在台灯下背诵英语范文，窗外的路灯还亮着，将她的影子投在贴着单词表的墙上；
午休时，她蜷缩在图书馆角落推导数学错题，书页间夹着的桂花书签早已干枯；深夜，她的书桌永远摊着三个学科的作业，笔记本上写满不同颜色的批注，台灯的光晕里，飞舞的小飞虫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有次她在食堂撞见周晏泽，他正用筷子在餐盘上画抛物线。见她端着餐盘犹豫，他突然把对面的椅子踢出来："坐。"不等她反应，又丢来半块没吃完的豆沙包，"补充糖分，笨鸟需要燃料。"
他说话时，眼神却始终盯着餐盘里剩下的青菜，用筷子戳得稀烂——其实他想告诉她，昨晚看到她在操场背书，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极了努力展翅的雏鸟。
林知夏咬着豆沙包，看着他在餐巾纸上随手列出的物理题解题思路，忽然发现他画的简笔画小人，不知何时变成了戴着眼镜的女孩。
那个女孩的头发被风吹起，手中的笔正在画星星，而星星的位置，恰好是她上次在文具店挑选的星空胶带图案——他记得她所有喜欢的小细节，就像记得姐姐喜欢的碎花围裙。
而当第一次月考成绩公布时，她攥着进步二十名的成绩单，在光荣榜前撞见了周晏泽。他正用红笔圈着自己的名字，校服袖口的红绳换成了黑色皮筋。
见她过来，笔尖轻点榜单最下方："下次记得，文具多的不一定是差生——"他顿了顿，耳尖微微发红，"也可能是未来的年级第一。"
说完，他转身离开，裤兜里露出半截笔记本的边角，上面隐约可见蓝色的油墨痕迹——那是他给姐姐写的菜单草稿，每一笔都藏着对生活的热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