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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沃里克伯爵 ...

  •   刀剑相击的喧嚣渐次沉寂。

      明知我和理查终将无恙,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非但未让我恐惧,反因“一切终了”而生出虚脱般的释然

      后来我才知道那脚步声属于理查,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可双脚踩出的每一步、每一次落到地面所发出的声音像生锈的盔甲叩击地面,仿佛见惯了杀戮,连呼吸都带着漠然。

      窗外的乌云忽而溃散,一束阳光透过塔楼的小窗,我讶异于在阳光下凝滞的空气中竟然没有太多的杂质。

      查理出现在了我的眼前,他显得疲惫极了,盔甲的胸口处亦有一支红玫瑰,里面仍是我初次见他是穿的长袍,深色的布料下摆溅上了一些颜色更深的污渍。我别过头,盯着墙上晃动的光斑。

      我的胳膊被他紧紧握住,衣服的下摆在行走的过程中互相舔舐,浅色布料顿时洇开一片污渍。

      此刻,我只想快快回到我的卧室,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独自在房间里待一会儿,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感觉理查的手劲加大了,就好像在惩罚我的走神。

      我有点儿恼怒地侧过头凝视他紧绷的下颚。

      他并没有回看,只是用一种我从没有听到过的冷峻声音说“有台阶”。那声音听起来简直比冬季泰晤士河上的碎冰还要凉。

      既然我是要走的,那为什么不在走之前尽我所能地“审视”一下理查三世呢?

      这样一想,我完全没必要生气,毕竟,我不是他的表妹安妮内维尔。

      站在上帝视角,我甚至在此刻完全可以带着同情心来打量他。

      于是我真的这么做了。

      理查三世乃是其哥哥爱德华四世的忠实支持者,可此刻的理查尚不知道,未来他将被史书雕刻成弑侄恶徒;而他的二哥乔治克拉伦斯将会如风中芦苇多次倒戈。

      兰开斯特家族的残余势力肆虐,进犯弗瑟林赫,他应该会相当郁闷——哥哥在英格兰的根基不稳,不论从哪个方面来思考,都是有弊无利的。

      眼前的少年只是紧抿着唇,似乎想要嚼碎所有的疑虑。

      眼前的台阶没有尽头似的,我们默默地、肩并肩走着。

      那点儿可笑的快感早已一扫而空,仿佛我才是那个被困在历史铁笼中的囚徒。

      侍女备好的干净衣物整齐地叠在床尾。我躺在同样被打理地很好的床上,直到烛泪淌尽也未合眼。

      我一直在回忆着理查的结局,同时不断地告诫自己——

      我只是一个外来者。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手链。

      翌日清晨,弗瑟林赫庄园

      我下楼时碰见理查,昨日塔楼中那个阴郁少年早已不见。

      “安妮,看来你恢复得很好,都可以下床用早饭了。”

      我不知道是真正的安妮身体差到卧床不起,还是那个时代的习俗本身就规定即使是一个十多岁的女孩也可以在床上用早饭,况且,我又很担心我和从前的安妮言行不一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

      理查的这番话让我愣在了原地。

      可他倒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慌乱,拉住我的手,向餐厅走去。

      昨日从窗户窥见的那个男人已经在高桌就坐。

      虽然衣着华贵,可看起来却平易近人,“安妮,我的宝贝女儿,见你康复我真高兴!”

      想必他就是著名的“造王者”沃里克公爵了,“父亲,早上好”。

      我的余光注意着侧后方一步之遥的侍女,学着向沃里克公爵行了个礼。

      沃里克公爵笑着扶起我,粗糙的掌心使我的手背微微发麻,“安妮,你懂事不少啊!”

      我还没想好应该怎么回答公爵的话,他却看着我从袖子里露出的一小截手臂,疑惑道:“安妮,你的手链呢?”

      “老爷,救起小姐时手链便遗失了。想必是沉到了湖底。” 侍女屈膝。

      我连忙作出忧虑的样子,“父亲,请派人找回我的手链吧。您送的东西,我不想弄丢。”

      理查,“叔叔,现下已是深冬,这几天湖水早已结了一层厚冰。不如等开春湖水解冻时再找。”

      沃里克公爵似乎很赞同理查的话,朝他投过赞许的一瞥,“是啊,安妮。”

      眼下是一月,寒意席卷着整个英格兰。我只好作罢,祈求春天快快到来。

      我以为我会在餐桌上露出破绽,毕竟餐具太多,我一时有点儿不知该往何处下手。

      但那位把我送上塔楼、现在又在我旁边的侍女正在为我切白面包,用娴熟的刀法把它们切成小小的、整齐的小块,罢了,装在银盘里,送到我跟前。

      我感激地看了看她,可是她的头一直低着。

      公爵把一个杯子向旁边挪了挪,在后方站立的侍者几乎在下一秒就拿起一个长颈容器往里面倒上琥珀色的酒液。

      后者反应迅速,可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的缘故,倾倒的过程中竟然把少量液体洒落到了杯外,琥珀色迅速在白色亚麻桌布上氤氲开来。

      年轻侍者颤抖的指尖和金属容器轻轻碰撞,听起来像某种诡异的旋律。

      公爵面无表情,好像对这些小错误视而不见或选择包容。

      正以为这段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时,我察觉到身旁侍女呼吸一滞,公爵那只刚刚温柔地摩挲着我的手背的大手轻轻一扬,我余光瞥见两个看起来更加有力的侍者从靠着墙站立的一列仆人中走来,那位“做错了事”的侍者颤栗得更厉害了。

      我是一个现代人,虽然这场景不属于活久见的范畴,我还是决定做点儿什么。

      我走上前去,若无其事地对公爵说,“父亲,我来帮你。”

      我从侍者仍在颤栗不止的手中取走盛酒器,颇为吃力地往杯子里倒酒。

      公爵笑了起来,摸了摸我的头,仰头饮尽杯中酒。三位侍者躬身退回阴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回到座位,撞上理查的目光,他看起来就像没搞清楚状况似的。

      窗外忽有寒鸦飞掠过树梢,翅膀拍动的声音传到偌大都是餐厅里,可以想见振落了树叶上残留的积雪。

      理查会怀疑我的身份吗?

      不管怎么样,作为一个现代人,想到倒酒侍者可能会被拖到外面去遭受一顿毒打,这对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我到后来才知道,沃里克公爵虽然是理查名义上的监护人,可他平日里却不会来弗瑟林赫庄园久住。

      这一次是突逢袭击,恰巧天气恶劣,再加上公爵的贴身侍卫在那场突袭中受了重伤,所以才会有早上经历的那一幕。

      一个货真价实的中世纪贵族这么做基本上是合情合理的。他们认为庄园仆人是私有物,大概和马厩里的马儿没有太大区别。

      可我还是不太舒服,公爵留在庄园这段时间里一直称病呆在房间里,每天几乎只和理查、还有安妮的贴身侍女打交道。直到他走了、天气更好一些的时候我才产生去外面转一转的想法。

      二月。

      湖面上的冰在稀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偶尔还可以看见鱼儿在底下吐着泡泡,闲适地游过来,游过去。

      我本来以为宁静的日子会持续到湖水解冻,手链被打捞的那一刻。

      可三月份突如其来的一件事却完全打乱了我的阵脚,我和理查的关系也变得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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