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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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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亦行说话时同样放缓了语调,他看到Lungelo Ndlovu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知道对方完全听懂了。
Lungelo Ndlovu确实非常意外,之前那个法国男人跟他说,中国人是最有毅力的一个名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雷凡找了他好几次,对方想尽一切办法想让他同意开采的事,他们的每一次会面都在印证法国男人所言不假。Lungelo Ndlovu逐渐觉得很有压力,这种压力让他更加谨慎:如果放任一个如此“不择手段”的种族进入他们的领地,到底是进步还是灾难?见到蒋亦行之前他还有些忐忑,担心中国人施压太过引起族人反抗,所以没敢把人往村子里面带。可这次会面的短短几分钟,他几乎扭转了对这个民族的印象,在刚毅之外,中国人也可以温柔、可以退让、可以把情怀放在利益之前。更何况今天蒋亦行还穿了他们祖鲁人的服装,他彬彬有礼,诚意满满,Lungelo Ndlovu生怕怠慢。
蒋亦行之后没有说太多工作上的事,他给Lungelo Ndlovu送上了自己从中国带来的礼物,一组茶具和闽城茶叶,说自己的家人很喜欢这个牌子。他还给Lungelo Ndlovu介绍了自己的履历,说自己以前是医生,后来才从事了现在的工作,这份工作给他带来了更多的财富,也带来了成就感,让他实现了人生价值。
Lungelo Ndlovu在听到对方之前是医生时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他告诉蒋亦行,他曾经在德班市的夸祖鲁大学读兽医专业,他想回到部落为族人的牲畜们治疗疾病,现在他已经是十里八乡最著名的兽医了。
两人用英语交流,翻译基本成了装饰,他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倒不是听不懂,反而是因为都听懂了,所以觉得此情此景让人更加无法理解。他们不是来摸Lungelo Ndlovu的老底,好盘算怎么才能拿下收购项目么?可蒋亦行一张嘴就说要放弃,这会更是跟忘了正事儿似的,聊起闲篇来了。
从烈日高悬到夕阳西陲,两人相谈甚欢,蒋亦行觉得火候够了,于是站起身礼貌的告辞,临别前他还特意强调了一次,让Lungelo Ndlovu和他的族人放心,他们已经做好了放弃收购的预案,请他们务必谨慎决策,不要着急。
Lungelo Ndlovu反而成了想要解释的那一方,他说:“不是我们出尔反尔,我们只是被Karoo镇上的遭遇弄怕了,所以才更加小心。”
蒋亦行充分理解,他点头:“我同意您的看法,这也是我们担心的问题,希望能有更好的方案出现,可以打消所有人的顾虑。”
Lungelo Ndlovu主动邀请:“下次可以带你们的专家过来,一起去圣河附近调研和研究。”他又补了句,“希望是您带人来。”
蒋亦行笑了:“没问题。”
两人直接敲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和议程,翻译看的目瞪口呆,坐在车上时还在琢磨Lungelo Ndlovu是因为什么改变了态度,难道就因为他们俊美无双的蒋总穿了他们当地的服装?
蒋亦行看他欲言又止,主动为他解惑:“据我观察,Lungelo Ndlovu迟迟没答应收购的事,并不是故意找茬,我反而觉得他很有合作诚意,不然不会跟诺亚谈了一次又一次。”
“所以您以退为进,故意说要放弃开采,对方担心生意黄了这才改变了态度?”
蒋亦行摇了摇头:“我是真心的。”
翻译啊了一声:“那您不怕Lungelo Ndlovu真的当场就拒绝了?”
蒋亦行又玩起了高深,反问他:“他不是没有拒绝吗?”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竖着耳朵听两人聊天,诺亚国际和诺亚南非分部关系微妙,他似乎不便插嘴,但又忍不住想探听到更多信息。他在听到蒋亦行说要放弃项目时震惊的看向后视镜,却刚好和对方玩味的目光撞个正着,司机尴尬的笑了笑,猛踩了一脚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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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回到园区时天都快黑了,蒋亦行把祖鲁服还给司机,直接回了宿舍。他洗了个澡,猜测今晚也许会有客人光临,所以又穿上了正装。
比他预料的时间更早,蒋亦行刚系完最后一颗扣子,门就被扣响了。
蒋亦行拉开门,雷凡站在门口,神情是掩饰不住的急和怒,对方张口就是一句:“你太冒险了!”
蒋亦行故意留个话头让司机回去转达给雷凡,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他见对方情绪如此激动,心里反而踏实了。
如果雷凡不闻不问,他才真的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戚泊川交代。
“进来说。”蒋亦行面带微笑,脾气好好的邀请他进屋。
雷凡钢铁直男,没觉得黑天半夜去别人房间有什么不对,大腿一迈就进了屋,他见蒋亦行老神在在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你以为我不知道Lungelo Ndlovu也想促成项目?他再有话语权,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定的事!谈判的前提是先弄清楚两方的筹码,你上去就把牌桌掀了,他要是真就这么拒绝了,项目怎么办?稍有差池就会弄巧成拙!”
蒋亦行给他倒了杯凉水递过去:“消消火。”
雷凡差点被他没脾气的样子噎出个嗝,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嘴巴咕哝了半天,只能又重复了句:“你太冒险了!”
蒋亦行看他背心都是汗水,知道他是真着急了,于是正色道:“你说的没错,谈判的前提是弄清双方筹码,所以我们的手里还有什么?”
蒋亦行用了“我们”,这个措词和他的问题,都让雷凡深思。
蒋亦行无情的戳破:“什么都没有。”
雷凡闻言郁闷坐在椅子上,用力锤了下桌子。
蒋亦行坐到他对面,看着对方说道:“Lungelo Ndlovu不是顽固不化的守旧派,在我看来之前给他的方案都很完美,他为什么还是不同意?因为他最大的顾虑不在事,而在人。”
雷凡闷声道:“这些年我们发展太快,动了别人的蛋糕,很多评价根本就有失偏颇,南非这边更是如此,他们更喜欢美国和俄罗斯……我已经尽量缓着办了,你的方法我不是没想着用过,但还是那句话,太冒险了。蒋总,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们这群人磕这个项目磕了太久,所有人的心都悬着呢,都想着荣归故里,如果办不成,我没脸回去。”
蒋亦行安静的听着,他等雷凡说完,才道:“我来诺亚时间不久,我之前工作的公司一共十五个人,也遇到过极其难啃的项目,忙的时候睡在公司俩礼拜不回家,什么招儿都想过……我还给一个难缠的甲方当过私人司机,就在人公司楼底下等着,求人家坐我的车,看看我的方案。你们八十六个人在这里驻扎了三年,每人每年最多回去一次,所有人都在尽心尽力的冲刺项目,不会有人比我更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他拍了拍雷凡的肩膀,戚泊川经常对人做这个动作,“老雷,想证明自己不孬,想带着手下的人争口气,是吧?我懂。”
雷凡不由握紧了拳头,他没看蒋亦行,但是脸红胸热,让人戳中心窝子了。
“Bayeni的矿是南非这边最大的一块,占了总量的百分之三十,但是……”蒋亦行看着他,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坚定,“也只占百分之三十,不是吗?”
雷凡抬头看向他:“戚书记说过,‘应拿尽拿’,百分之三十的量,你觉得小?”
蒋亦行摇头:“不小。但南非这个项目太大太复杂了,得允许局部出现瑕疵。况且跟诺亚的全球战略相比,即便真的因此造成损失,和整体的收益比起来仍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雷凡没说话,但露出了不敢苟同的表情。
蒋亦行笑了下:“而且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我有80%的把握Lungelo Ndlovu不会拒绝,你看,这不是就带回进展了?”
雷凡有点说不过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是觉得你太冒险了。”
蒋亦行给他杯里添了点水:“老雷,咱们带头的,这时候不能怂,得敢下决心敢担责,不然下面的人看着,再而衰三而竭,气势都没了,时间长了还真以为自己是个种地的。”
雷凡后槽牙都快让自己咬碎了,良久,他猛地拍了把桌子:“不想那么多了,干他娘的!”他看向蒋亦行,“如果戚书记怪罪,我顶着。”
蒋亦行没说漂亮话,笑道:“我们顶着。”
前后一个小时的时间,雷凡对蒋亦行的印象扭转不少,有些事心照不宣,他没多解释,跟着笑了笑:“前两天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准备,明天咱们在食堂摆几桌热闹热闹,给你们接风洗尘,也给项目讨个好彩头。”
蒋亦行没拒绝,痛快的点头应了。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雷凡站起身准备离开。蒋亦行的手机来了个视频申请,他一扭头正好瞥见,屏幕亮着“戚大宝”几个大字。
雷凡没了解过蒋亦行的私事,现在随妈妈姓的孩子很多,他大咧咧的问:“你儿子啊?”
蒋亦行默了一瞬,忍笑说:“嗯,老大。”
雷凡挺惊讶,一边嘀咕着“年纪轻轻竟然都生二胎了”,一边抬脚出了屋。
蒋亦行把门关好,坐在床边接了视频。
戚泊舟不怎么高兴:“干嘛呢?接的这么慢。”
“同事过来聊了会工作,刚走。”
“你那边现在都八点多了,谁这么晚还找你聊,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
戚泊舟让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整无语了:“你忘了你是gay?!”
“但人家钢铁直男。”蒋亦行不想浪费时间跟他聊别的男人,问他,“你怎么大半夜的还不睡,国内都一点多了吧?”
戚泊舟看着他眨巴眼:“你不在睡不着。”
蒋亦行只有在这时候才能体会谈一个年下小狼狗的乐趣,看的心都化了:“哎,犯规了啊,你这么看着我我真受不了。”
戚泊舟每天都要问他一遍:“你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可能比之前预料的会更久,蒋亦行没敢说实话:“已经有进展了,过几天看看。”
“不是说那个人很难搞定吗?第一次见面就有进展了?”
蒋亦行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拍自己的马屁:“还不是因为我厉害。”
戚泊舟觉得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有点好玩,心情不错的听他转述今天的经历,本来挺好的氛围,偏偏蒋亦行最后嘴快秃噜了一句:“Lungelo Ndlovu长得跟你有点像,看着感觉还挺亲切的。”
一句话让刚刚描述的那些互动变了味,戚泊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散了个干净:“蒋亦行,你又在外面勾勾搭搭?”
蒋亦行听着觉得别扭:“我勾搭什么了?而且为什么是‘又’?”
“湖市的酒吧……”
蒋亦行打断他:“那都是我喜欢上你之前的事情,能不能翻篇?”
戚泊舟拧着眉:“前科累累,你最好管好你自己。”
蒋亦行忍了几次,还是没压住话,怼他:“你有这功夫还是多管管你自己吧,我不在家是不是天天去鸾榭玩?衔春阁又给少爷你上新节目了没有?”
“我没去几回。”
蒋亦行睁大了眼:“你还真去了?”
“一共也没几个玩的地方,我心里有数。”
蒋亦行气笑了:“还嫌花样少了是吧?你心里有数,我也有。”
戚泊舟看蒋亦行冷了脸,有点后悔跟他吵架,本来就摸不着人想的厉害,有限的时间怎么能搞不愉快?他主动破冰:“我刚才说错话了,没别的意思。”
蒋亦行和Lungelo Ndlovu有礼有节,戚泊舟在销金窟里可就不一定了。他心里有数,但那地方不缺心里没数的人。蒋亦行同样不想跟他吵架,忍着不悦说了句:“嗯,你早点睡觉吧。”
“这就睡觉?你还要工作么?”
“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
戚泊舟问他:“你生气了?”
生气说不上,但心里多少有点憋屈,蒋亦行不愿多谈:“没有,睡吧。”
戚泊舟怒了:“你这样我睡不着,你能不能有话直说?”
蒋亦行没说话,直接点了挂断。
好好的一天非要来这么一出,蒋亦行的好心情一点都没剩,他换好睡衣躺到床上,关灯前看了眼手机,戚泊舟一反常态没有逼问他什么,聊天框里安静的像没加这个好友。
蒋亦行心里更堵了,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