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彼此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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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锦衣卫衙门的青砖地面凝着一层薄霜。
陆明谳一脚踹开刑房的门，将手中血淋淋的人犯掼在地上。
"招了？"萧鉴禧头也不抬，长枪横在膝上，正用一块绒布擦拭枪尖。
"骨头挺硬。"陆明谳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腰间绣春刀随着动作轻晃，"废了三根手指才肯画押。"他说这话时嘴角噙着笑，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
角落里传来佛珠转动的轻响。沈如晦一袭素白飞鱼服，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冷。"
诏狱新制的铁蒺藜不错，下次可以试试。"他声音很轻，却让地上的人犯剧烈颤抖起来。
陆明谳嗤笑着拎起供词往值房走，血迹在宣纸上洇开几朵暗红的花。
他刚要落座，一道雪白身影从廊下经过，冷冽松香随风飘入。
"弄干净点，别脏了我的书。"
陆明谳抬头，正对上苏书昀那双寒潭似的眼睛。
御前侍卫长抱着几卷兵书立在阶下，孔雀蓝的官服衬得肤色如雪，腰间鎏金铜牌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苏大人这是..."陆明谳故意将染血的手指按在对方刚放下的《六韬》上，"来指点锦衣卫办案？"
佛珠转动声突然停了。沈如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苍白的指尖按在门框上。
苏书昀连睫毛都没颤一下："陆同知若能把沾血的时间用在练刀上，上月宫宴就不会让刺客惊了圣驾。"他抽回兵书时，封皮上连个指印都没留下。
陆明谳眯起眼，绣春刀在鞘中发出轻鸣。
那夜他确实因追查军械案迟了一步，但最后是苏书昀的掌风将刺客逼退三尺——这事被朝中传了半月有余。
"都消停些。"萧鉴禧的长枪突然横在两人之间，枪头红缨扫过陆明谳的下巴，"圣上召见。
乾清宫的龙涎香也化不开满室剑拔弩张。陆明谳斜倚在鎏金柱旁，看苏书昀将边关布防图徐徐展开。
那双手骨节分明，在羊皮地图上移动时像两只白鹤。
"榆林卫的军械失窃与上月宫宴刺客系出同源。"苏书昀指尖停在某处，"应当加强..."
"应当先查兵部。"陆明谳突然打断，如愿看到那双清冷的眼睛泛起波澜，"苏大人整天守着宫门，自然不知道榆林卫的弓弩早被换成了杨木。"
苏书昀的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杨木遇潮则胀，陆同知既然早知此事...”
"好了。"高文帝抬手打断，"明谳去查兵部，书昀负责宫防。"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转，"三日后朕要看到结果。"
退出殿外时，陆明谳故意撞了下苏书昀的肩膀。
孔雀蓝官服下的身躯比想象中结实，隔着衣料能感受到紧绷的肌肉。
"麻烦离远点。"苏书昀拂袖而去，留下句冰冷的话飘在风里。
陆明谳望着那个笔直的背影，忽然很想看这尊玉像染上其他颜色的模样。
三更的梆子响过，陆明谳蹲在兵部库房的飞檐上。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绣春刀在瓦片上投下弯钩似的暗影。
底下几个黑影正往马车上搬箱子，木箱落地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
忽然有道白影掠过墙头。陆明谳瞳孔骤缩——苏书昀如一片雪花飘落在庭院中央，月光为他镀上银边。
"什么人！"黑影厉喝。
回答他的是破空掌风。
陆明谳看着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侍卫长一掌劈断三把长刀，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纵身跃下时绣春刀已出鞘，刀光如匹练斩向最后方的弓弩手。
“多管闲事。"苏书昀旋身踢飞一个偷袭者，掌风扫过陆明谳耳畔，带起几缕散落的发丝。
"彼此彼此。"陆明谳的刀贴着苏书昀后背划过，精准挑开射来的暗箭。
两人背靠背站定时，他闻到对方衣领间松针的气息。
当最后一个歹徒倒地，陆明谳突然扣住苏书昀的手腕："留活口！"但已经晚了，侍卫长的掌风已震碎那人经脉。
"锦衣卫的刑讯手段..."苏书昀抽回手，在官服上擦了擦，"太慢。"
雨点毫无征兆地砸下来。陆明谳望着雨中渐渐僵硬的尸体，突然拽着苏书昀冲向街角的茶棚。
孔雀蓝官服浸了雨，透出底下劲瘦的腰线。
"苏大人的掌法..."陆明谳拧着衣摆的水，目光在对方湿透的衣衫上流连，"像是少林的路子？"
苏书昀从怀中取出本《金刚经》放在干燥处，闻言指尖微顿："陆同知的刀法破绽在第三式回旋。"
他抬眸，雨水顺着睫毛滴落，"再有下次，我会直接击溃那个弱点。"
雷声轰鸣中，陆明谳突然逼近。
茶棚狭小，他几乎将人困在柱与自己之间："那苏大人现在怎么不动手？"
他故意让气息拂过对方耳畔，满意地看到白玉般的耳垂泛起血色。
"弄干净点。"苏书昀用经书抵住他胸口，"别脏了我的书。"
陆明谳大笑着退开，却从怀中掏出个鎏金酒壶扔过去："喝口暖暖。"见对方不接，又补了句，"怕我下毒？"
苏书昀接过酒壶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陆明谳的手背。
他仰头饮酒时喉结滚动，酒液从唇角滑落，在潮湿的衣领上洇开更深的水痕。
陆明谳转开视线，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暮色四合，皇城的琉璃瓦上落了今冬第一场薄雪。
陆明谳独自站在角楼高处，望着宫灯次第亮起，护城河映成一条蜿蜒星河。
远处钟声荡开时，一片孔雀蓝的碎帛随风而起。
掠过他腰间未出鞘的绣春刀，最终飘向北斗第七星的方向，消融在苍茫夜色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