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一章 葬礼 ...
-
三年后——
“C区处理完毕，执命人，单维。”
夏夜的郊区重归沉寂，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无声地揭示了刚才经历的一场恶战。半小时前，白塔派遣一支精英小队来此清楚变异的“鬼”。
“说是鬼，其实不过是渴望力量而异变的进化者吧？离真正的鬼还差了远了。”陈翌悠将视线从瞄准镜移开，目光锁定在地上断裂的半截绿丝带。
“绞杀结束，我们走。半小时内会有后勤部门帮忙清理现场。”单维摘下作战头盔，高高扎起的一头黑发忽然间解除了束缚，因风而起。
“起风了。”
半截绿丝带飘飞在空中，向着街对面的公交站愈行愈远。昏黄的路灯下，一个可疑的人影正向站台狂奔而去。
“看来，还没结束。”
一辆991路公交车慢悠悠地进站，向这位可疑的落逃者敞开车门。
白塔的学员们回过头，大家都明白，这辆公交车会是那个落逃者最后的筹码。
“都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杀了他！”一个面带刀疤的中年男一柄□□手枪抵在驾驶员的后脑勺，向车门外白塔的学员们大声喝令。
众人停下了仓促的脚步，与那名落逃者隔门相望。
“让你们的头儿上来，不然我就屠了这辆车！”
夜班车的乘客原本是很少的，但今日是特殊的节日，七夕。一对对小情侣们看完电影、逛完街，正拖着满身疲惫坐上了公交，却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见没？别磨磨蹭蹭的，杀我兄弟这么果断，怎么现在成残疾了？！”刀疤男挥舞着另一只握起的拳头，凶神恶煞道。
“头儿？我们又不是什么帮会组织……是正经的学校学员啊！”陈同学按着枪，以同样的分贝吼了回来。明明只有一门之隔，两人却好像是在对歌。
“那就让组长上来!别再废话了，我看你们就是想拖延时间。”
夜风袭来，微微吹动那件深灰色斗篷。像是古战场上将要夺胜的君主，单维的表情无比沉稳，仿佛已经在思考如何处理战役后的残局。众人的注视下，他从容地将手枪递给身后的队友，随即向前走去。
以往所见的“鬼”和今天这位不同，那些目标在将被逮捕时总是表现出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
见状，陈同学想要跟上去，却被对方用枪粗暴地吼了回来。
“给老子开车！”他又用枪指了指无辜的驾驶员。
车门开合，带走了这次行动的负责人。剩余的几位眼神复杂，有人担忧，有人幸灾乐祸。
“美人，你就是他们的头？”刀疤男靠在门边，玩弄着手中的枪械。
无人回应。
“这样，我给你个优惠。你让我爽一把，我就放了你们其中的几个。”刀疤男开出了自以为极具诱惑的条件，他以为人人都如此贪生怕死。
“三”
“三个？不行不行，也不想想你们杀了我多少兄弟。太多了。”
“二”
“那得看你表现喽”刀疤男充满恶趣味地笑了笑，伸手就想去抓他的衣领。
“一”
那对忠诚的晶锥与主人的意识同频，锋利的刃立刻向男人的胳膊刺去。
“靠，你妈的。”男人吃痛地捂住伤口，手枪脱落，连同衣袋里的紫色药水瓶一起掉向地面。
脆弱的玻璃瓶被一只锃亮的皮鞋毫不留情地踩碎，紫色的液体顷刻间消失在地面。
“不好意思，我是孤儿。”单维一脚踹倒男人，深蓝的眼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没了药剂的补给，男人只不过是一个被制服的地痞，趴在地上拼命抽动身躯。
人是人，鬼就是鬼，界限分明。人和鬼之间永远相隔一道不可打破的桎梏，这始终是进化者们千万年以来的宿命。可总有些进化者想要跃迁成更高阶位的存在，不惜通过这种特殊药剂，堕落成鬼的信徒。
“这就是僭越的代价。”
单维拿出一副专门克制异能的手铐，撩开袖管，却见一道诡异的赤红图腾从那人的手腕处攀升。那个人，不，已经不算是人了，它缓缓抬起头，双目融化成一片血红，像是液态的火焰。体表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汩汩的鲜血从纹路处涌出，一遍遍加深着祭文的印记。
单维只是沉默地目睹着这场惨烈的蜕变，微微蹙眉。
窗外的夜景不断向后倒退，慌乱的人们并未注意到，迷途的夜班车已经偏离了原本的线路。
“他已经死了。”中门邻座，一位身着夜礼服的少年面色平静道。他的怀中抱着一枚精美的绿色礼盒，整个人优雅地端坐着。
单维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少年赤红的眼瞳也正看向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单维觉得那双眼睛仿佛蕴藏着凛冬中燃起的烛焰。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双眼睛。
但那少年只是静默地注视着自己，目光中仅有对生疏之人的冷漠。
黑色的西服套在这样一个少年的身上，还真像是……
一位送葬人。
只犹疑一瞬，他便迅速抽离，操控晶锥刺向飞扑而来的男人。
男人的脖颈瞬间飙出了殷红的鲜血，挣扎着跪倒在地。胴体表面的血色图腾渐渐褪去，腐朽的气息在狭小的车厢内弥漫开来。短短几秒钟，尸体便化作一滩血水，中央漂浮着一根精巧的银针。
“啊啊啊啊啊啊啊！”车的前端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喊声，循声望去，清醒过来的驾驶员正拼命踩着刹车，而车体仍然不受控制地向前冲去。
前方，是无垠的江水。
“是你？”单维的黑发已然披散下来，身旁的那对晶锥并未沾染上新鲜血迹。地面上残留着一根断裂的发绳，以及一截绿色的丝带。
“……刺穿了他？”
那个少年扬起淡淡的微笑，双手乖巧地按在膝盖上——然而，其怀中的绿色礼盒已被打开，一个眼球形态狰狞的青铜器森森地映射着车内惨淡的白光。
“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啦。”
车厢里的乘客已经暴乱，谁都没见过这样诡异的场景。少年的话语顷刻间被疯狂的声浪给撕碎。
他那温和的神情不禁让人毛骨悚然。就像是一个孤独的魔鬼，带来灾厄，却又笑着和你说我在帮你。
“看来你还是拒绝了。”少年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礼盒。
车体坠下江岸，迷蒙的黑暗笼罩了人们。冰凉的江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拥来，钻入窗隙，灌进车厢。恍惚间，世界缓缓陷入静默，水声渐弱，呼救声也随之淡化。
“荒原上迷失的旅人，终将落入夜的怀抱。”
无人知晓这是哪种语言，可单维却似乎听得懂歌词的内容。共鸣源自指尖、手背、乃至灵魂深处，使他完全无法挣脱。深渊的歌声吟咏着古老的歌谣，千万年来，亘古不变。四面的江水深情地拥抱着这位远道之客，试图将他留在这千万年间的时光里。
黑暗中，一只温热的手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拽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