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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越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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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冷雨敲打着教室窗户,连成一片模糊的水幕。周予安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像被这雨水浸透了,昏沉发胀。他强撑着记完最后一门课的笔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喂,你脸白得吓人。”陆野用笔帽戳了戳他手肘,“发烧了?”
周予安摇摇头,想开口却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火烧火燎地疼。
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皱眉看过来:“周予安?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别传染给同学。”
陆野立刻举手:“老师,我送他去医务室!”
“不用...”周予安刚开口,就被陆野不容分说地架起胳膊。走廊冷风一吹,他打了个寒颤,陆野立刻把自己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裹在他身上。
医务室里,校医量了体温:“38度7,感冒了。给你开个假条,回家休息两天。”
周予安捏着假条,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手机显示叫车需要排队四十分钟。
“我送你。”陆野已经背好两人的书包,“我家司机在校门口等着。”
“不用麻烦...”
“闭嘴。”陆野把伞塞进他手里,“病人没有发言权。”
黑色轿车驶入城西一处高档小区。周予安看着窗外修剪整齐的园林和独栋别墅,与陆野身上那股机油味形成强烈反差。原来他真是富家子弟。
“到了。”陆野率先下车,撑伞绕过来接他。雨水顺着伞骨成串滴落,周予安被陆野半揽着肩匆匆跑向大门。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昂贵香薰和消毒水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少爷回来了?”穿着制服的保姆迎上来,看到周予安时愣了一下。
“我同学,病了。”陆野简短地说,径直带周予安上楼,“客房在二楼,你先休息。”
周予安被安置在一间布置简洁的客房。陆野很快端来温水和药:“吃了。”
“作业...”周予安惦记着下午的课。
“晚点我给你送来。”陆野拉上窗帘,“睡一觉。”
周予安在药效下沉沉睡去。醒来时窗外天色已暗,雨声未停。他起身想去倒水,路过隔壁虚掩的房门时,无意间瞥见里面似乎是书房。书桌上摊开一本厚厚的皮质笔记本,上面一行打印标题撞入眼帘:
周予安成长规划及阶段性评估(修订版V7.3)
鬼使神差地,周予安推门走了进去。笔记本里是令人窒息的精密计划:
06:00-06:20 晨间冥想(情绪稳定性训练)
22:30-23:00*睡前回顾(当日知识漏洞记录)
月度评估重点:数学竞赛名次维持前3%;社交活动控制在每周2小时以内;情绪波动次数≤1
最新一页用红笔标注:
高三关键干预项:切断与问题学生陆野的非必要接触
周予安胃里一阵翻搅,指尖冰凉。他早知父亲的控制欲,却没想到自己连每一次呼吸都被拆解成数据记录在案。
“看什么呢?”陆野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周予安猛地合上笔记本,动作太大撞倒了桌上的笔筒。陆野弯腰帮他捡拾散落的笔,目光扫过笔记本封面烫金的“周”字,又看向周予安苍白的脸。
“你爸的杰作?”陆野语气听不出情绪。
周予安默认,转身想离开,却被陆野拉住手腕:“等等。”他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你的作业。还有...”他掏出一个深蓝色绒面小盒,“这个。”
盒子里躺着一副造型奇特的入耳式耳机,金属外壳泛着冷光,导音孔设计得像精密的机械齿轮。
“用修车厂废料改的。”陆野挠挠头,“降噪效果应该比耳塞好,还能过滤特定频段的尖锐音...”
周予安拿起耳机,冰冷的金属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陆野掌心的温度。他抬头想说谢谢,却撞进陆野专注的目光里。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陆野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机盒边缘,慢慢靠近周予安拿着耳机的手——
“少爷,晚餐...”保姆的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两人触电般分开。陆野轻咳一声:“粥在楼下,吃完再吃药。”
当晚,周予安在客房书桌上发现一张便签,字迹龙飞凤舞:
试听歌单已导入耳机
第一首适合睡觉
——L
他戴上耳机按下播放键。不是预想中的音乐,而是低沉的、规律的海浪声,间杂着遥远的鲸鸣。潮汐般的声音温柔地漫过耳膜,世界嘈杂瞬间退远。周予安蜷缩在陌生的床上,把脸埋进蓬松的枕头,第一次觉得呼吸不那么费力。
两天后周予安返校,文艺周排练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李老师别出心裁地安排陆野和周予安合作表演——陆野吉他弹唱,周予安配乐诗朗诵。
放学后的音乐教室,陆野抱着吉他调试琴弦,周予安对着稿子蹙眉。
“这段要配合扫弦节奏。”陆野示范了几个和弦,“你卡在第四拍进。”
周予安试了几次,总踩不准点。陆野突然起身站到他身后:“放松。” 他的手臂越过周予安肩膀,左手覆在周予安按稿纸的手指上打拍子,右手虚拢着周予安的右手腕引导他做朗诵手势。
“这里,抬手的时候吸气...”陆野的气息拂过周予安耳畔。
周予安全身僵硬。陆野的胸膛紧贴着他的后背,隔着两层校服布料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体温。吉他木质的淡香混合着陆野身上特有的、类似机油和阳光晒过的青草味,将他密密包裹。
“懂了吗?”陆野低声问,嘴唇几乎碰到周予安的耳廓。
窗外突然传来压抑的尖叫和手机拍照的咔嚓声。几个女生扒在窗台上,兴奋地交头接耳。周予安猛地挣开,耳尖红得滴血:“我自己练!”
陆野看着空落落的手,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周老师害羞了?”
排练中途休息,陆野去小卖部买水。周予安独自在教室练习抬手动作,幅度过大时后腰撞到桌角,旧伤被狠狠硌了一下,疼得他倒抽冷气。
“怎么了?”陆野刚好回来,扔下水就跑过来。
“没事...”周予安想躲,却被陆野按住。
“撞哪儿了?我看看。”陆野不由分说掀开他后腰的校服下摆。一道三指宽、边缘泛着青紫的陈旧淤痕赫然横亘在白皙的皮肤上,形状笔直僵硬,像被什么长条状硬物反复抽打过。
陆野的手指悬在半空,指尖发凉。他想起周父书房抽屉里那把黄铜包边的檀木戒尺。
医务室里,陆野沾着药膏的指尖小心翼翼涂在伤痕上。冰凉的药膏和滚烫的指腹形成奇异反差,周予安绷紧的腰线微微颤抖。
“他经常这样?”陆野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只有在我达不到标准的时候。”药膏棉签突然加重力道,周予安闷哼一声。陆野惊觉失态,放轻动作,喉结滚动了一下:“疼就说。”
“不疼。”周予安把脸埋在臂弯里,声音闷闷的。陆野的指尖像带着微弱的电流,所到之处激起细密的战栗,盖过了药膏的凉和伤痕的痛。这种陌生的、失控的感觉让他恐慌,却又隐秘地渴望。
周五化学实验课,两人一组做酸碱滴定。周予安专注地调整滴定管,陆野撑着实验台看他操作。阳光穿过试管架,在周予安低垂的眼睫上跳跃。
“你睫毛真长。”陆野突然说。
周予安手一抖,一滴酚酞溶液偏离锥形瓶,落在实验报告上洇开一小片粉红。
“专心点。”周予安皱眉,耳朵却悄悄红了。
陆野笑着凑近看滴定终点:“快到了...就是现在!”
他的气息拂过周予安颈侧。周予安呼吸一乱,手中的烧杯突然倾斜,淡黄色的稀盐酸溶液泼洒出来,溅在两人手上和实验台上,刺鼻的气味瞬间弥漫。
“小心!”陆野迅速抓过抹布擦拭,握住周予安手腕拉到水池边冲水,“溅到眼睛没?”
水流哗哗作响。周予安看着两人交叠在银色水龙头下的手——陆野的手掌宽大,指节带着薄茧,紧紧包裹着他修长却冰凉的手指。冲水的时间早已超过必要,但谁都没有先抽回手。周予安能清晰感受到陆野掌心的纹路和脉搏的跳动,混合着水流冲刷的凉意,像某种隐秘的密码直抵心脏。
初冬的寒意渗进教室的每个角落。周予安正埋头解一道复杂的电磁学大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陆野趴在他旁边的桌上,百无聊赖地转着笔,目光时不时飘向周予安专注的侧脸。
“喂,这道辅助线到底怎么添?”陆野用笔帽戳了戳周予安的胳膊,把几何题推过去。
周予安思路被打断,微微蹙眉,但还是接过习题册。他拿起铅笔,在陆野混乱的草稿图上利落地添了两笔:“连接B点和D点,作垂线。”
“哦——”陆野拖长音调,恍然大悟。他抓过草稿本准备誊写,动作却猛地僵住。周予安的视线无意间扫过那页纸——在凌乱的几何图形和演算公式的缝隙里,密密麻麻、一遍又一遍地写满了“周予安”三个字。有的字迹端正,有的龙飞凤舞,层层叠叠,像某种无声的咒语。
空气瞬间凝固。陆野“啪”地一声合上草稿本,动作快得像被烫到。他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上一层薄红,却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那什么...练字,不行啊?”
周予安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窗外的光线落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一点冷白的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陆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抓起草稿本站起身:“我去趟厕所。”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周予安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看到那些名字时,心脏骤然缩紧的悸动。练字?陆野那手被各科老师吐槽为“鬼画符”的字?这个借口拙劣得近乎可爱。
午休时分的食堂人声鼎沸。周予安端着餐盘寻找座位,隐约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声音来自不远处几个打扮亮眼的女生,为首的是隔壁班的林妍——陆野高一时的前女友。
“...真以为攀上陆野就能进那个圈子了?”林妍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娇嗲和不加掩饰的轻蔑,“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书呆子一个,倒贴都没人要吧?”
她旁边一个短发女生吃吃地笑:“妍妍你别这么说,人家周大学霸说不定真有什么‘特殊手段’呢?不然陆野那种人,能天天围着转?”
“手段?”林妍嗤笑一声,拨了拨精心打理的卷发,“无非是装清高、扮可怜呗。你们是没看见,上次在音乐教室,陆野手把手教他弹吉他,他那个欲拒还迎的样子,啧啧...”
周予安端着餐盘的手指捏得发白,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指尖蔓延。他并非第一次面对流言,但“倒贴”、“手段”、“欲拒还迎”这些带着粘稠恶意的词汇,像肮脏的蛛网缠上来,令人窒息。他转身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陆野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越过周予安,径直走到林妍那桌,“哐当”一声把餐盘撂在桌上,汤汁溅了几滴在林妍崭新的羊绒衫上。
“陆野!你干什么!”林妍尖叫着跳起来。
“管好你的嘴。”陆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慑人的寒气,“再让我听见一句不该听的,我不介意帮你回忆一下,当初为什么会被我甩。”
林妍的脸瞬间涨红,又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周围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陆野不再看她,转身拉起周予安的手腕:“走,换个地方吃。”
他拽着周予安大步流星地走出食堂,一直走到教学楼后面僻静的小花园才停下。冬日的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飞过。
“她们的话,别往心里去。”陆野松开手,语气有些生硬。
周予安揉了揉被捏得发红的手腕,低头看着地面:“没什么。”
“没什么?”陆野皱眉,“她们那样说你...”
“习惯了。”周予安打断他,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从小到大,总有各种流言。”
陆野盯着他低垂的睫毛,胸口堵得发闷。他想起那个精密到令人窒息的“成长规划表”,想起周予安腰侧那道刺目的淤痕。习惯了?这三个字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压抑和隐忍?
“在我这儿,你不用习惯。”陆野突然说,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执拗。
周予安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他。陆野却别开脸,从自己餐盘里夹了个最大的鸡腿放进周予安盘里:“快吃,凉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天色骤变,铅灰色的云层沉沉压下。下课铃刚响,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走廊里哀嚎。
“完了,我妈今天加班...”陆野看着倾盆大雨皱眉。
周予安默默从书包侧袋掏出折叠伞:“我带了。”
陆野眼睛一亮:“够大吗?”
周予安撑开伞,是标准的单人伞。陆野二话不说挤进伞下,肩膀紧贴着周予安:“挤挤,挤挤就行。”
两人并肩走入雨中。伞确实太小,冰冷的雨水很快打湿了周予安外侧的肩膀。陆野啧了一声,突然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不由分说罩在周予安头上,同时长臂一伸,直接揽住了周予安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这样好点。”陆野的声音在雨声和衣服的阻隔下显得有些模糊,温热的气息拂过周予安的额发。
周予安的身体瞬间僵硬。隔着薄薄的衬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陆野手臂的力量和胸膛传来的热度。雨水敲打在头顶的校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盖不住自己骤然失序的心跳。他想挣脱,又贪恋这突如其来的、隔绝了冷雨和窥视的狭小空间。
“看!是陆野和周予安!”
“哇!搂得好紧!”
“拍照拍照!快!”
教学楼的走廊窗户边挤满了看热闹的学生,口哨声和起哄声穿透雨幕传来,手机镜头在昏暗的天色下闪烁。周予安的耳尖瞬间烧得通红,下意识地想退开。
“别动。”陆野的手臂却收得更紧,把他牢牢固定在身侧,甚至微微侧身挡住了大部分投向周予安的视线。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起哄的窗户,带着警告的意味。喧闹声顿时小了不少。
周予安被他护在怀里,脸颊几乎贴着陆野被雨水打湿的T恤。校服外套隔绝了冷雨,却隔绝不了陆野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淡淡汗味和洗衣液清香的、独属于少年的蓬勃气息。他最终没有推开,任由陆野揽着,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和窃窃私语中,一步步穿过雨幕。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默许了陆野的“越界”。
第二天化学实验课,内容是焰色反应。实验室里弥漫着酒精灯燃烧和金属盐灼烧的独特气味。
“蓝色的是铜...黄色的是钠...”周予安专注地记录着观察结果,用铂丝蘸取不同的盐溶液在火焰上灼烧。陆野负责递送试剂瓶。
“试试这个,钡盐。”陆野把一个贴着BaCl?标签的小瓶子递给周予安。递送时,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周予安的手背。
一股细微的电流瞬间窜过。周予安手一抖,蘸满了钡盐溶液的铂丝偏离了火焰,几滴溶液甩了出来,其中一滴正落在旁边盛有稀硫酸的小烧杯里。
“嗤啦——”
一声轻微的爆响,混合着刺鼻气味的白烟猛地腾起!虽然只是很小的一股烟雾,却把周围几个同学吓了一跳。
“周予安!小心点!”老师不满地警告。
“对不起。”周予安迅速道歉,脸颊发烫。他懊恼地盯着那缕迅速消散的白烟,心乱如麻。又是这样!只要陆野靠近,只要那不经意的触碰发生,他的专注力就会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破碎。
陆野凑近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周老师,你今天状态不太对啊?是不是...在想我?”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周予安猛地后退一步,后腰撞在实验台上,震得一排试管叮当作响。他慌乱地避开陆野探究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化学试剂的刺鼻气味,还有一种更危险的、名为心动的物质,正在他体内剧烈反应,濒临失控。
周末,气温骤降。周予安发起了高烧,来势汹汹。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着冰袋,意识在滚烫的迷雾中浮沉。
“...别...别关我进去...黑...太黑了...”破碎的呓语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单。
周母红着眼眶守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安安不怕,妈妈在呢...”
陆野得知消息后,不顾外面寒风凛冽,骑着自行车冲到了周家。保姆认得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来了。
“阿姨,予安怎么样了?”陆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床上烧得脸颊通红的周予安,心揪成一团。
“高烧不退,刚吃了药睡下了。”周母疲惫地揉着眉心,“这孩子体质弱,一换季就容易病,但这次特别凶...”
“我能...看看他吗?”
周母点点头:“我去给他倒点水。”
陆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周予安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似乎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书包放在床边的椅子上,拉链半开着。陆野想帮他把作业本拿出来整理好,手伸进去,指尖却意外触碰到一个硬硬的、书本大小的东西,藏在书包最里层的夹袋中。
不是课本的触感。陆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个深蓝色的硬皮文件夹。里面整齐地夹着一沓厚厚的病历和检查报告。陆野的目光扫过最上面一张诊断书,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陆野的手指颤抖着,翻到后面一页。一张泛黄的儿童心理评估报告上,贴着周予安小学时的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眼神空洞,报告结论栏触目惊心地写着:
存在严重解离倾向及幽闭恐惧症状,建议立即脱离创伤环境进行系统治疗。
“安安?水来了...”周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陆野猛地将文件夹塞回书包夹层,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股冰冷的愤怒和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淹没了他。五年前...周予安才十二岁!那个精密到令人发指的“成长规划表”,那把沉重的檀木戒尺,那些冰冷的评估数据...原来早就将那个年幼的男孩,推入了名为“完美”的深渊。
他看向床上昏睡的人,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窗外寒风呼啸,如同野兽的悲鸣。而陆野心中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了。
实验台上一片狼藉,烧杯碎片在盐酸溶液里嘶嘶作响。而周予安的世界里,只剩下两人交握的手下,那震耳欲聋的、名为心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