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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薄荷与伤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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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白在玄关抄起装饰用的黄铜花瓶,冰凉的金属贴着手心渗出一层薄汗。磨砂玻璃上的黑影静止了一秒,突然传来电子锁解除的“滴”声。
“景先生,您有未读的——”智能管家的机械女声戛然而止。
门缝里先挤进来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接着是半张隐在阴影里的脸。沈知白举起花瓶的瞬间,身后突然传来碗碟碎裂的声响。
“爸爸!”
湿漉漉的身影炮弹般撞过来,景御城像护食的幼兽般横在他与入侵者之间,打翻的草莓酱在地板上洇开血似的红。沈知白被这声称呼震得手一抖,眼睁睁看着门口的黑衣人单膝跪地。
“少爷。”那人摘下面罩露出刀疤,“您该回家了。”
空气凝固得能听见草莓酱滴落的声音。沈知白感到衣角被攥紧,低头对上景御城惶惑的眼睛——这双眼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稚气,仿佛有另一个人格在虹膜下苏醒。
“小御?”他试探着去摸对方后颈,却被反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黄铜花瓶砸在地毯上发出闷响。沈知白仰头看着突然高了自己半头的男人,喉结在冰冷的掌心下艰难滚动。此刻抵着他大腿的已不再是孩子气的膝盖,而是某个蓄势待发的锐器。
“景御城。”刀疤男突然厉喝,“松手!”
钳制骤然消失。沈知白滑坐在地,看着前一秒还杀气腾腾的男人蜷缩在餐桌下发抖,把打翻的草莓酱往嘴里塞,甜腻的红色顺着下巴滴在白色睡衣上。
“看来退化得更严重了。”刀疤男掏出手帕擦拭手套,“沈先生,您捡到的不是流浪狗,是景氏制药的活体实验品。”
厨房传来抽油烟机自动启动的嗡鸣,沈知白这才发现冰箱门大开,所有甜食都被掏空。景御城正用牙齿撕开白糖包装袋,碎纸屑沾在唇边像未融的雪。
“实验品会搭乐高城堡?”沈知白冷笑,“会喊人爸爸?”
刀疤男突然掀开景御城的睡衣下摆,腰侧赫然露出条形码般的疤痕。“记忆操控实验的副作用,他现在的智力水平取决于——”手套划过男人紧绷的腹肌,“——血糖浓度。”
窗外传来引擎轰鸣,三辆黑色奔驰堵死了小区通道。沈知白看见景御城瞳孔骤缩,男人沾满糖粒的手指无意识在地板上划出“SOS”的痕迹,又在下一秒被自己用脚碾乱。
“给您三天考虑。”刀疤男将名片插在草莓酱里,“是收留这个随时会暴走的怪物,还是拿五百万封口费。”
沈知白用脚尖把糖袋拨到景御城够不到的地方。男人立刻呜咽着爬过来,用鼻尖蹭他的拖鞋,睡衣领口滑落露出肩胛骨——那里有块正在渗血的崭新擦伤,形状像枚小小的指纹。
“乖。”沈知白揉着对方汗湿的后颈,“我们不要陌生人的糖。”
当夜他做了个荒诞的梦,梦见八岁的景御城被关在玻璃房里,外面围满举着冰淇淋的大人。小孩每背对一段公式,就有人往他静脉注射淡蓝色液体。
沈知白惊醒时,发现现实比梦境更诡异——景御城正用手术刀般的精准手法给吐司抹花生酱,餐桌中央摆着乐高拼成的监控摄像头模型。
“老公。”男人献宝似的举起吐司,眼神清澈如昨,“早餐。”
阳光透过模型在墙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沈知白注意到所有积木接缝处都粘着口香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