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简洁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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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天光被浓重的夜色吞噬。
简洁格推开家门，玄关温暖的灯光倾泻而出，驱散了门外微凉的空气。他一眼便望见父亲简谷轩端坐在客厅沙发深处，身影在落地灯柔和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沉郁。
“爸，姑姑回来了。”简洁格一边熟练地将鞋子归置进鞋柜，一边扬声通报。
“哼，”简谷轩眼皮都没抬一下，鼻腔里哼出一声不满，“她还知道回来啊！”声音悠悠，带着一股被刻意压制的火气。
“哥~”一个带着几分讨好意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袁敏从简洁格身后探出半个身子，脸上堆起刻意讨好的笑容，像只试图蒙混过关的猫。
“哥，我亲爱的大哥~”她几步蹭到沙发旁，紧挨着简谷轩坐下，毫不客气地伸手抱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声音又软又糯，“我不就是……搞砸了上次的相亲嘛！”她拖长了尾音，试图软化兄长紧绷的下颌线，“我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还想有下次啊！”简谷轩猛地扭头瞪她，眼神锐利如刀。
“说说看，”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敷衍的审视，“这次又为什么看不上？人家小伙子哪里不合你袁大小姐的心意了？”
袁敏无所谓地耸耸肩，摊开双手：“不来电呗！感觉不对，强扭的瓜不甜，你懂的。”
“你呀你……”简谷轩拧紧了眉头，额间刻出深深的川字纹，表情严肃得近乎凝重，“这个不好，那个不行，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给个准话，省得我大海捞针白费功夫！”
就在这时，简洁格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了陆铭那位气质出众的表哥。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小心翼翼地插话道：“姑姑，你喜欢……温文儒雅类型的吗？”说完，他立刻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望向袁敏，仿佛捧着稀世珍宝等待鉴定。
简谷轩也瞬间被儿子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几乎是同步地，父子俩保持着高度一致的姿势——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像两盏探照灯，牢牢锁定在袁敏身上。
被两道如此“炽热”的视线聚焦，袁敏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她太了解这父子俩了，若说“不喜欢”，他们必然会刨根问底、喋喋不休纠缠半天。她索性放弃抵抗，用一种极其敷衍的口吻回答：“喜欢呀，温文儒雅……谁不喜欢？”她顿了顿，故意叹了口气，拖长了腔调，“可惜呀，这年头，真正称得上温文儒雅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喽！”
这句看似无奈实则随意的话，却像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点燃了简洁格眼中的光芒——表哥有戏了！
“哎！”简谷轩像是被提醒了，一拍大腿，“说起温文儒雅的，我手机相册里好像还真存了那么几个条件不错的！”他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点开一个加密相册，不由分说地将屏幕递到袁敏眼前，“来来来，你仔细瞧瞧，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袁敏懒洋洋地瞥了一眼那挤满照片的屏幕，眼神飘忽，毫无焦点。她伸出涂着蔻丹的手指，几乎是闭着眼，随手指向屏幕边缘一个模糊的头像：“喏，就他吧。”语气随意得像在菜市场挑棵白菜。
“那好！”简谷轩如获至宝，立刻收回手机，郑重其事地记下，“我这两天就着手安排你们见面！”
“哥，你看着办吧！我累了，先上去歇着了。”袁敏如蒙大赦，迅速起身，像一尾滑溜的鱼，转身就往楼梯口溜。
刚踏上几级台阶，就看见大嫂裴梦哲正从楼上下来。袁敏立刻收敛了面对兄长时的惫懒，脸上绽开得体的笑容，温声问候：“大嫂。”
裴梦哲也回以温婉的笑意：“卿荷回来啦？”
袁敏轻轻点头，脚步未停，继续拾级而上。
裴梦哲走到客厅时，只见那父子俩正头碰头凑在一起，对着手机屏幕讨论得热火朝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密谋”的兴奋感。
“你看看你姑姑点的这个，怎么样？”简谷轩指着屏幕上被袁敏随手“钦点”的照片，眉头却越皱越紧，“我怎么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够帅呢？”
他指尖戳着屏幕，挑剔地品评着：“眼睛是不是小了点？这鼻梁……啧，也不够挺拔，缺乏点男子气概……”他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鉴定一件瑕疵品。
简洁格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确实如父亲所言，五官平平，气质普通。他心下了然——姑姑刚才根本就是在敷衍，连照片都没看清！偏偏他老爸被“温文儒雅”四个字冲昏了头，愣是没看出问题，还当真了！
“爸，”简洁格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我有个朋友，他表哥就是那种标准的温文儒雅类型！职业也好，是个医生！关键是，人长得特别帅！”他刻意加重了“帅”字的读音，试图引起父亲的重视，“要不……牵个线，让他俩认识认识？多接触点新人，总比困在过去强，对吧？”
简谷轩摸着下巴，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沉肃：“人……靠谱吗？”
“绝对靠谱！”简洁格拍着胸脯保证，“陆铭的亲表哥！名字……名字叫……”他努力在记忆里搜寻那个名字，“对！姜钰！姜钰！”
“姜钰？”简谷轩眼睛一亮，若有所思，“姜家那小子啊？我倒是见过几面，印象不错，确实是个稳重有礼的好孩子。”他沉吟片刻，“那……就让他俩试试？”
“我举双手赞成！”简洁格立刻响应，但随即又想到关键问题，“不过……姑姑那边？临时换人，她会不会……”
“呵呵，”简洁格狡黠一笑，压低声音，“爸，我敢拿我的限量版球鞋打赌！姑姑绝对、压根就不知道刚才照片上那男生长什么样！您换个天仙给她，她估计都认不出来！所以，换个人？她根本不会在意，也发现不了！”
简谷轩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儿子的话，深觉有理。父子俩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脸上同时浮现出如出一辙的、带着点促狭和期待的坏笑。他们默契地伸出手，“啪”地一声清脆击掌——这事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看着这父子俩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狡黠笑容和击掌为盟的动作，一直安静旁观的裴梦哲无奈地摇了摇头，温声开口：“你们爷俩啊，也少操点心。卿荷她是个有主见的成年人，感情的事，她自有自己的打算和节奏。”
“她有什么打算？”简谷轩一听这话，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冷哼一声，“怕不是在等那个谁……”话未说完，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
“你少说点！”裴梦哲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眼神带着提醒，“一会儿阿敏要是听见了，又该跟你急了！”
简谷轩被妻子这一瞪，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闭上了嘴。他还心有余悸地迅速抬眼往楼梯上方紧张地瞥了瞥，确认楼上毫无动静，袁敏确实听不见，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唉！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底无声叹息。这个妹妹啊，性子又犟又执着，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隅。
肖衍今晚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工。他早早地回了家，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门。屋内灯光昏黄，他一眼就看见奶奶正拄着临时用的拐杖，在狭小的厨房里缓慢而吃力地挪动着，似乎在准备晚饭。
肖衍眉头瞬间拧紧，迅速放下沉甸甸的书包，几个大步跨进厨房。“奶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您腿伤还没好，医生说了要静养，怎么又起来忙活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由分说地、极其小心地搀扶住老人家的胳膊，将她稳稳地带离了厨房重地。
“奶奶没事，就这点扭伤，不打紧的。”宋奶奶笑呵呵地，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祥，她试图轻轻挣脱孙子的手，“躺久了骨头都酥了，活动活动筋骨舒服。”
肖衍哪里肯依，稳稳地将她扶到客厅那张老旧的扶手椅上坐好，语气是不容商量的坚持：“您先坐这儿看看电视，歇着。晚饭我来弄，很快就好。”他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宋奶奶拗不过孙子，只得笑着摇摇头，安心坐下。
晚饭是简单的家常菜，祖孙俩围坐在小方桌旁，气氛温馨而宁静。饭后，宋奶奶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示意肖衍稍等。她慢慢挪到客厅角落的老式五斗柜前，拉开其中一个抽屉，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餐盒。
“阿衍，”宋奶奶将餐盒递向孙子，目光温和而了然，“该还给人家小伙子了。”
肖衍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个熟悉的餐盒，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塑料外壳时，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低下头，视线落在粉色的盒盖上，一向清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不自然地浮起一层极淡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奶奶……她是怎么知道的？他明明把盒子藏在自己书桌抽屉的最里面……
“傻孩子，”宋奶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带着洞悉一切的慈爱，“你是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你心里头那点小九九，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奶奶这双眼睛？”
她看着孙子瞬间变得更加窘迫的神情，慢悠悠地补充道：“今天下午，急急忙忙从医院把我送回来，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火烧眉毛似的赶去学校……是为了那个小伙子吧？”
肖衍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深处极其轻微地挤出一个字：“……嗯。”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只有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新闻的微弱声音。宋奶奶看着孙子低垂的、线条紧绷的侧脸，试探着轻声问：“阿衍，你跟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伙子？”
肖衍猛地抬起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点了点头。然而下一秒，那点头的动作尚未完成，便被一种更深沉、更痛苦的情绪打断。他用力地、近乎绝望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
“我……不能喜欢他。”他的声音艰涩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枷锁。
宋奶奶的心微微一沉，果然……她之前的猜测是对的。她放柔了声音，带着安抚和不解：“为什么不能？阿衍，喜欢一个人是很美好的事情。告诉奶奶，为什么觉得自己不能喜欢他？”
肖衍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吞咽着难以言说的痛苦。他抬起头，眼尾已然泛红，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声音压抑而绝望：“因为……我会伤害他的！奶奶……我真的会伤害到他的！”最后几个字，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听到“伤害”这个词，宋奶奶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她瞬间就明白了孙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也明白了他深藏心底的恐惧根源。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心疼和无奈。
“阿衍，”她伸出手，温暖而粗糙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孙子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背上，语气凝重而清晰，“你要明白，你和‘他’……是不同的。他是为了自己而活，活得肆意也好，痛苦也罢，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和责任。那么你呢？我的阿衍，你想为谁而活？要为了那个已经无法改变的‘他’，永远困住自己，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吗？”
昏黄的灯光下，老人的目光睿智而充满力量：“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就像天上的云，风一吹就变了形状。但是阿衍，如果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连靠近都不敢，你又怎么能知道，属于你的故事的最终结局，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是阳光灿烂呢？”她的话语轻柔，却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夜深了。
肖衍躺在自己那张不算宽敞的单人床上，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线透进来一点模糊的轮廓。奶奶语重心长的话语，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脑海中激起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反复回响、震荡。
他抬起手臂，将脸深深埋进有些发硬的枕头里，仿佛想隔绝这扰人的思绪，又像是想藏起所有翻涌的情绪。黑暗中，压抑而破碎的低喃，带着无尽的迷茫和痛苦，从枕间闷闷地、几不可闻地逸出：
“简洁格…”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简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