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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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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
“真人先请。”
徐姻的客栈平素没有那么多客人，能恰好让我们两人一间住下已经是不易。我瞥了瞥榻上叠得整整齐齐的两床被子，睡觉于修士而言并非必需，但接下来会遇见什么，谁都不知道，睡觉一面是入乡随俗，一面是为养精蓄锐。
若淮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仿佛我不动，他就要一直站下去。我沉默片刻，解了外衫，脱鞋上榻。刚躺下，房间里的烛火便熄了，只余朦胧的月光透过窗子映在斑驳的圆木桌上。
我鲜少与人同榻而眠，仅有的几次是若淮刚来苍云的时候。他受了风寒夜里畏冷得厉害，我只好与他同睡，用灵气源源不断地暖着他。
许是他病得厉害无暇顾忌长幼尊卑，一个劲地往我怀里钻，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衣襟，灼热的呼吸洒在我的锁骨处，扰得我几夜未眠。
木榻忽然轻轻“吱呀”了一声。
我闻着越来越近的霜雪气，暗自往里挪了一些。若淮同我一样不喜他人碰触，甚至他更排斥一些。我僵直着身体，心道，恐怕今夜是睡不着了。
我睁着眼睛听了半刻若淮平稳的呼吸声，忽然听见他问：“睡不着？”
“在想真人从望幽林回来后去萧越那里得了什么线索。”
若淮的声音从我耳畔传来，如高山融雪后化作的潺潺流水：“萧越本欲从江坞一路北上赶考，在客栈休息时听闻城内有一座新修的道观，十分灵验，于是前去求一个高中。他到了那里，有个小道士引他绕了许多路才进了一处殿内。”
若淮顿了顿，继续道：“心魔洗过他的记忆，半数细节他已记不起，但他记得当时殿内还有一名女子。那女子中途挣开了绳索，打断了抽魂。心魔被分散了注意力，他才侥幸逃了出来。那名女子眉间也有一颗红痣。”
我想起方才陈忠的神情，问道：“陈老不知此事？”
“我询问完萧越，才在路上遇见他，尚来不及告知。”
“半个月前，”我喃喃道，“时间确实对得上，莫非是同一个人？”
若淮道：“极有可能。”
想到心魔就在江坞，我心情陡然凝重：“心魔若在江坞，这半个月下来恐怕江坞已经全在他掌控之下。”
“要吞下一城恶欲绝非易事，他实力尚未恢复，即便有心也无力。此事尚有转机，”若淮忽然顿住，侧过脸来看着我，“下次不要站在最前面。”
剑修大能桓青是不需要保护的，但新入门的秦涣需要。
若淮的目光仍在我的脸上逡巡不去。
我心下一跳，微微往里侧了侧脸，嗯了一声：“真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若淮收回目光：“先将女鬼擒住，再去江坞。”
若淮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我自觉心事暂时落定，也就不再开口。房间恢复了原来的平静，若淮的呼吸变得很轻，我慢慢放松下来，困意涌入了四肢百骸。
萦绕不散的霜雪气被我带进了梦里，往事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长晖阁相逢的那一夜。
再睁眼时，床榻外侧已经空了。
我缓了缓，才坐起身。
大抵是梦了太多过去，醒来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我打开门，便听见隔壁叶檀故弄玄虚的声音：“大师兄，虽然你剑术在我之上，但要问这《锁麟囊》讲的什么，你可不如我。”
我推开门，问道：“讲的什么？”
叶檀立马敛了笑，尴尬地站直与我打招呼：“师叔早。”
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怎么，怕我？”
叶檀眨了眨眼，讪笑道：“哪儿敢。”
“好了，先说正事，”我望向江云生，“真人呢？”
江云生答道：“真人一早便去了望幽林，走前吩咐我们不要打扰师叔，想来真人也快回来了。”
我点点头，坐下了取了一块糕点：“正好，那便听听阿檀说说《锁麟囊》。”
叶檀坐下，自觉扮起了说书先生的角色：“这戏是我有一回下山偶然听得的，讲的是一贫一富两名女子出嫁时忽逢大雨，皆到了春秋亭避雨。富家小姐姓薛，名湘灵，怜惜赵氏女子贫苦，故将装满金银珠宝的锁麟囊相赠。六年后薛湘灵因大水与家人走散，逃难时偶然蒙一朝发达的赵守贞相救，两人凭锁麟囊相认，结局圆满。”
江云生沉吟片刻：“除姓氏相同外，看不出有何端倪。”
叶檀点了点头，故弄玄虚地背着手，停顿片刻才道：“但早晨我同镇长家的丫鬟交谈时得知，镇长夫人爱听戏，她娘家来的信里，提过一句城里来了个戏班子。丫鬟想了半天，说那戏班子排的戏里确有一出，叫《锁麟囊》。”
若淮回来比我想象的要晚些。原来那女鬼昨日逃走后没回望幽林。功德金光将她身上的阴气掩盖得很好，踪迹无处可寻。
若淮自望幽林起搜寻了方圆二十里地都无果，只能留下一些阵法感应。如今我们在明，女鬼在暗，若要打破僵局，也只能等那女鬼主动现身了。
但出人意料的是，三天过去了，女鬼仍未出现。
我却先从陈忠那里知道了潋情留给我的话。
“命中自有定数，故人终相见。”
“那位道长说，若是来的人中有一位清风朗月，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就替他带一句话，”陈忠顿了顿，笑道，“老朽本担心自己老眼昏花，认错了人，但果真如道长所言，道长风姿的确是独一无二的。”
我向陈忠道了谢，随后坐在廊下拨了拨晃动的风铃。
潋情仍是这样不正经。
他这话看似什么都没有留，又什么都留了。他知道我并未灰飞烟灭，也笃定我会与他以原本姿态相见。我会来莲花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这其中本就有他的手笔。
倘若顾徵知道，那若淮也知道吗？
我六神无主地往外走，在拐角处恰好撞入沁满霜雪气的怀抱。
若淮一手护着我的背，一手将握着我的手臂免得我摔倒。
我下意识退了一步。
若淮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有急事？”
我摇摇头：“一时走神。”
他打量了我一番确认我无事后，才说起正事：“方才望幽林传阴铃有异动，女鬼出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