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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潭藏锋旧案影,兰心渡厄新药引 ...

  •   入秋的第一场霜降在药圃覆上薄冰,?若用棉布盖着新播的“九节菖蒲”,忽见顾延安蹲在井边,指尖划过井栏上模糊的刻痕——那是“顾氏义井”四字,被岁月磨得只剩残笔。

      “这口井是太祖年间挖的,”他呵出白气,井中倒影里,他袖口的旧伤在寒气中泛着青紫,“当年太医院那场冤案,父亲就是从这口井吊下密信,才让兄长逃出京城。”

      话音未落,井绳突然“吱呀”作响。两人俯身望去,见井底浮着个油纸包,浸在冰水中却未散开。顾延安用竹钩捞起,包上赫然印着太医院的火漆——与昨夜烧毁的奏折同色。

      “里面是……”?若屏息解开油纸,露出半卷泛黄的《太医院值班簿》,雍正七年九月的记载被朱砂圈出:“钦天监监正鄂敏,以‘顾氏巫蛊案’为由,擅闯御药库三时辰。”

      “鄂敏?”顾延安猛地攥紧簿册,指节泛白,“他是当年弹劾顾家的主审官!”井中寒气突然翻涌,他呛咳着后退,咳出的血珠落在冰面上,像撒开的朱砂。

      这时前院传来马蹄声,竟是太常卿之女苏锦屏。她翻身下马,斗篷上落着京城的雪:“顾先生,?若姑娘!鄂敏的孙子鄂尔泰如今是军机处章京,他……他正在查汀洲的流民医馆!”

      医坊内,三人将密信与值班簿摊在案上。苏锦屏指着簿册夹页:“我在父亲旧物里找到这个——鄂敏当年从御药库偷走的‘紫河车’账册,上面缺了三页!”

      顾延安忽然掀翻药柜,露出暗格里的铜匣:“兄长曾说,父亲藏了鄂敏盗药的证据在‘九节菖蒲’下!”他刨开药圃冻土,果然挖出个锈蚀的铜盒,里面是半片玉佩——与?若颈间的断玉纹路相合,只是佩身刻着“御药库”三字。

      “这是当年御药库的通行佩,”苏锦屏倒抽冷气,“鄂敏偷换紫河车,再诬陷顾家炼蛊,原来他才是真凶!”话音未落,医坊外突然传来锁链声,数十名官兵已将药圃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鄂尔泰一身锦鸡补子,靴底踩着菖蒲残株:“顾延安,奉旨查案!有人举报你私藏禁药,与流民医馆通匪!”他目光扫过案上的玉佩,嘴角勾起冷笑。

      ?若将断玉塞进顾延安掌心,自己挡在药柜前:“大人可知‘紫河车’需得‘酒蒸七次,蜜炙九回’?若炮制不当,反成毒药。当年御药库的药材霉变,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吧?”

      鄂尔泰脸色骤变,抽刀劈向案几:“放肆!给我搜!”官兵砸开药柜时,顾延安突然将半片玉佩吞入腹中,血水顺着嘴角流下:“要证据?来我肚里取!”

      混乱中,?若抓起药碾里的“甘遂”撒向官兵——这药粉入眼即肿。她拉着顾延安从密道逃向后山,苏锦屏则点燃医坊的烟火信号。密道尽头是寒潭,顾延安却在潭边咳得跪倒:“我……我中了鄂尔泰的‘牵机引’……”

      月光下,他腕间的青筋如蛛网蔓延。?若记得《毒经》记载:“牵机引,以紫河车配伍断肠草所制,需用‘心头血引+忘忧草蕊’为药引。”她拔出银簪刺向心口,血珠滴在顾延安唇上,却见他瞳孔渐渐涣散。

      “先生!”她哭喊着将他抱入怀中,忽然想起祖母《万国药谱》里的西域记载——“天山雪莲蜜渍后,与忘忧草蕊同服,可解百蛊”。她摸出顾延安怀中的陶瓶,撬开他牙关灌下雪莲蜜。

      寒潭水汽中,顾延安突然呕出黑血,掌心的半片玉佩“当啷”落地。此时后山传来马蹄声,竟是兄长顾延之带着流民医馆的弟子们赶到,火把照亮潭边的兰草:“?若!鄂尔泰已被苏姑娘引去官府,我们……”

      他话音顿住,看见顾延安掌中的玉佩,又望向?若胸前渗出的血迹。顾延安撑着潭边石块站起,将两半玉佩拼合,月光穿过玉心的兰草纹,在水面投下完整的光影。

      “兄长,”他指着潭水深处,“当年父亲沉在潭底的证据,该捞上来了。”

      众人用渔网探入寒潭,捞起的不是文书,而是个密封的陶瓮。打开时,里面竟是鄂敏盗换紫河车的账册原件,墨迹在水中百年不腐,每一笔都记着他勾结药商、以次充好的罪证。

      “原来父亲把证据封在‘万年龟’的龟甲里,”顾延之抚摸瓮身的龟纹,“鄂敏以为顾家已灭,却不知证据藏在这寒潭之中。”

      东方既白,汀洲的晨雾裹着药香漫上山坡。?若替顾延安包扎胸口的刀伤,见他腕间的青筋已退,只剩道浅红的印子。顾延安握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心口的纱布:“傻丫头,下次不许再……”

      “先生可知,”她打断他,指着潭边新生的兰草,“这草根系越深,花开越盛。就像医道,越是历经劫难,越该守住本心。”

      此时苏锦屏骑马赶来,手中扬着官府的公文:“鄂尔泰已被革职!朝廷下旨,为顾氏医道平反!”公文上的朱砂印在朝阳下红得耀眼,像为过往的冤屈画上句点。

      顾延安将两半玉佩系在医坊的牌匾上,风吹过时,玉与铜铃、风铃共鸣。他望着药圃里重新播种的菖蒲,对?若说:“你看,这些草根在冰下蛰伏一冬,春天仍会发芽。就像我们,只要医心不死,顾氏的药香就会永远飘在汀洲。”

      ?若点头,颈间的玉佩与胸前的刀伤同时传来微暖。她知道,真正的传承从不是守住废墟,而是在断裂处织就新的经纬。那些沉在寒潭的旧案、刻在骨血的医道、还有眼前这人含笑的眼睛,都将化作新药引,让顾氏医坊在新生的土地上,生长出更坚韧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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