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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天黑黑（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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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愁！”
他用力推开窗户，手心从冰凉的玻璃上擦过，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可依旧纹丝不动，窗子是反锁的。
宋北晴控制不住地想，明明中午发消息的时候还好好的，但余愁肯定一天没吃饭，他要是低血糖发作晕倒的怎么办？我要是来晚了怎么办？
他又来晚了怎么办……
“北晴哥哥，你来晚了，小星要走了……”
他甩甩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环顾四周，终于看到了角落里放的一把铁锹，他跑过去拿来，快速调整好玻璃掉落的角度，“砰”一声，重重地砸向那扇窗户。
玻璃的碎片纷飞四散，有些划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从指根贯穿整个手背的血痕，他的手不断发着抖，可是窗户却只被砸出了一个小洞。
一颗心绷紧到了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弦断。
余愁要是死了怎么办？小猫怎么办？他这一院子的花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宋北晴！”
血沿着他的手腕落下，染红了地上一簇正在盛放的木春菊，“砰”！他再次挥下铁锹，终于玻璃全都裂开，有些落在草地上，月光折射其上，像一粒粒皎白的星星。
“北晴哥哥，小星不想被关在黑黑的房子里，小星怕……”
“不怕，哥哥在，我给小星唱歌听。”
“天黑黑，欲落雨，天黑黑，黑黑……”
许是汗水渗进了眼眶，他的眼睛涩得发疼，此刻却无暇自顾，接着呼了口气，双手附上布满玻璃碎块的窗台，准备翻窗而入。
“宋北晴你在干什么！”
谁在喊他？
他转过头，看到客厅有个人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正朝自己挪步走来。
余愁还活着，就站在自己眼前。
“你……”余愁豁然睁大了双眼，宋北晴手上脸上皆是鲜血，眼神里是大喜大悲后一瞬间的茫然。
“你流血了，我们得去医院。”余愁来不及细究，说完便转身要出门。
宋北晴看着他苍白的脸，往事如水，再次滚滚而来，宋北晴猛地攥住他的手，把他拽回到自己面前，隔着那一扇破碎的窗户，紧紧地把他拥入了怀里。
他本来想问问你没事吧，问问你怎么倒在地上，可喉咙像被烧炽的铁块堵住了一般，等喑哑的声音再出口，就变成了一句：“余愁，你还活着吧。”
宋北晴再也无法忍受，他像是沉入了湖水，底下是万丈深渊，前后无路，进退两难，稍有不慎便要万劫不复，此刻唯一能救他而出的解药，便是听到他亲口说出那句话。
余愁怔愣在原地，他本能想要推开这个人，却突然感觉颈间落入了几滴温凉的东西，顺着他的背脊滑下去，随后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阵酥麻的痒意。
宋北晴哭了？
他为什么要哭呢，明明他自己伤得更重，却要反过来为自己还活着这么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哭吗？
“当然活着，”余愁无措地拍拍他的背，随后把人推开一些，勉强挤出一个安慰的笑来，“你伤口太多了，我们先去医院再说。”
“不用，只要你没事就行，我看到你倒在地上，额头上有伤，我以为，我以为你……”宋北晴的手依然环抱着余愁的身体，可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如同上了天，如同溺了水，一声一响只能靠左侧胸腔里那颗隔着两层衣衫的心脏传导。
余愁愣了愣，刚想说些什么，突然楼上传来说话声：
“呀，这是怎么搞的？”
刘湛云站在二层连廊上往下看，看到两人满身鲜血后大惊失色：“我去拿钥匙，你们赶快到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去医院。”说完便转身进了屋。
余愁叹了口气，拉开宋北晴攥着他胳膊的手：“走吧，先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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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9点20分，路上人影渐稀，刘湛云的那辆奔驰呼啸而过，车速很快上了80迈。
“我听到响声才出门看，结果看到你们两个头破血流的，我都要被你们吓死啦！”
刘湛云从后视镜瞥了眼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叹了口气：“小愁你来说，你们是吵架了，还是怎么的？为什么又砸窗户又砸脑袋的？”
余愁用了用力，还是没能从宋北晴的手里挣脱出来，他用一只手紧紧握着自己，另一只手握在手腕上，余愁给他紧急处理了一下伤口，但血仍旧往外渗，染红了手上的纱布。
他看向那双自从出了家门还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像是在跟他较劲似的，自己退一分他便要进三分，可自己何尝不是疑惑的很。
余愁醒来看到他的第一眼也是大惊失色，他那副满是惊恐和绝望的表情，自己在多年前也曾在污糟的积水里见过，那样冲动的做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血肉淋漓，全是出自对即将失去的恐惧，还有对无能为力的痛恨。
宋北晴眼角仍然残留着一丝泪痕，却固执地不发一语，单单只是看着他，余愁索性对他笑笑，也不再挣扎，转而对刘湛云道：“云姨，我们没打架，我的伤是被书砸的，书割破了皮肤而已。正好我写东西累了，我看出血不多就索性想在地上睡一会儿再清理伤口，没想到睡过头了。至于宋北晴……他可能是觉得我晕过去了，着急来救我吧。”
刘湛云不悦道：“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不能在地上睡觉，以前着凉发烧受的罪你都忘了？”
余愁感觉宋北晴握着他的手突然紧了紧。
他有些无奈：“这不是有地毯嘛。”
“你别嘴硬。小宋也是，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不顾后果，把自己弄得一身伤，不是更让人担心吗？”
宋北晴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话，随即被余愁瞪了一眼，再也不敢吱声了。
他们挂了急诊的号，给宋北晴处理伤口的是个很年轻的医生，姓苏，口罩上方露出一对桃花眼，左侧眼尾处还有一颗美人痣。
“靠，这缝里怎么还有玻璃碴子呢？”宋北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上那道伤口。
苏医生瞥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用镊子将扎在宋北晴手背上的一块碎玻璃取出来：“你手上这么长一道伤口，都不觉得疼么？”
宋北晴摇摇头：“医生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了，刚才一个劲儿砸玻璃了没顾得上感受哈哈哈。”
苏医生笑了笑，转头对余愁道：“你头上的伤呢？也是砸玻璃砸的？”
余愁：“没有，书掉下来，我被纸割了一下。”
宋北晴又加上一句：“然后他自己在地上睡着了。”
“是嘛，”苏医生用镊子夹了酒精棉球给宋北晴处理伤口，又问余愁，“你最近有感觉头晕劳累吗？眼下青得能当烟熏妆样本了。”
余愁愣了愣：“昨天是熬了夜……”
“是不是也没吃饭？”
“嗯……”
“出门左转走到头，自助机旁边窗口，去验个血。”
宋北晴动了动，刘湛云赶忙道：“我陪小愁去。”
余愁抽完了血，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刘湛云在两人不远处打电话，像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宋北晴包扎完伤口，也出门坐在了余愁身边。
余愁额头上的伤并不严重，清理完流出的血，只贴了个创可贴。宋北晴的手裹上厚厚的纱布，胳膊和眉毛上方的伤口也并无大碍。
宋北晴看了眼不远处的刘湛云，率先开了口：“你和湛云、湛云阿姨很熟吗？”
余愁思索片刻，而后笑了笑：“是啊，她很照顾我，是我一个很重要的长辈。”
宋北晴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怎么开口，难道告诉他是他自己太蠢了才觉得当时你已经要死了？还是说他太害怕，害怕旧事重现，又一个在乎的人死在自己眼前？
这对余愁来说不是太莫名其妙了吗？
“宋北晴。”
他抬起头，听见余愁叹了口气，随后一个温热的掌心附在了自己受伤的那只右手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你别怕。”
你别怕……
霎时间，宋北晴构筑起来的心理防线彻底沦陷，那本想隐藏起来的看似莫名其妙的担心，和面临不可挽回的失去时几欲自毁的绝望重又生根发芽，情绪如雨水时节拨结生长的巨树，遮天蔽日而来。
他再也忍不住了。
“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来不及救你，余愁，你这个人到底能不能好好的，哇……”宋北晴对着余愁不可抑制地哭了起来。
余愁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而后学着哄孩子的姿势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都怪我，我以后不在地上睡觉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真的很让人担心，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爱惜身体的人！”
“嗯……都是我的错。”
“什么你的错！”
“……”余愁被他喊得一愣，远处的刘湛云朝两人张望了一眼。他叹了口气，还是给孩子一点自由发泄的空间吧。
宋北晴哭了许久，最后才别过脸去，看着走廊尽头一个人抽抽嗒嗒地稳定情绪，试图一点一点地捡回自己的硬汉形象。
余愁看久了，忽然浅浅地笑出了声，这个人真是有意思，镊子钻进血肉里，酒精洒在伤口上，他眼睛眨都不眨，可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他便哭成了决堤的洪水。
“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你家窗户我会赔的。”宋北晴转过头，他已经不再流泪了，只是眼睛红肿着，声音也有些喑哑，活像个在外面打了败仗回家还得挨父母骂的小痞子。
宋北晴大脑已经宕机了，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除了“余愁活着真好”这件事外，再也没有多余的脑容量来考虑他在余愁心中的形象了。
结果余愁笑着摇摇头：“不用，你砸窗户进来的样子很帅。”
宋北晴一愣，他感觉心脏某处好像被人戳了一下，痒得难受，却还绷着脸问：“真的？”
余愁给他一个坚定不移的眼神：“当然，谢谢你来救我。”
宋北晴恍然觉得自己要开花了。
他定了定神，冲余愁笑了笑：“余大作家，你不是说缺少写作素材吗，我给你一个吧。”
余愁神色一滞，他那笑里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接着缓慢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