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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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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让】
我第一次见到沈予柠,是在她六岁那年。
那天,我被几个高年级的混混堵在小区滑梯旁,他们骂我“装模作样”无非是因为班上的女生总爱往我课桌里塞情书。
我其实能应付——从小练的跆拳道不是白学的,但我不想惹事,只是冷眼看着他们推搡。
然后,她就出现了。小小的一个,穿着嫩黄色的连衣裙,像只炸毛的小黄鸭,奶声奶气地冲那群人喊
“你们再欺负人,我就叫保安叔叔来抓你们,再告诉家长!”
那群混混嗤笑,可她却直接掏出儿童手表,作势要打电话。他们骂骂咧咧地走了,而她转身看我,眼睛亮得像盛了星星
“哥哥,你没事吧?”
我摇头,她却踮起脚,用手帕擦了擦我嘴角的血迹——我自己都没察觉什么时候磕破了皮。
“要勇敢一点呀!”
她拍拍我的肩,老气横秋地说完,蹦蹦跳跳地跑走了。我攥着那条绣着“柠”字的手帕,愣在原地。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沈阿姨的侄女,只来住几天。那几天,我总“偶遇”她——在花园里追蝴蝶,在超市垫脚够货架上的糖果,每次见到我,都会弯着眼睛喊“哥哥”,可她终究走了,而那条手帕成了我藏了九年的秘密。
再见到她,是在她中考后的夏天。
那天陆淮川拉我去他家打游戏,沈阿姨在一边打完电话后叹了口气。
“柠柠父母离婚了,她爸那边也顾不上她... ...要暂时住我这儿...唉,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握着游戏手柄的手指不自觉的收紧。
“需要我帮忙吗?”
“你平时多照应点就行,对了,柠柠怕生,你和淮川带她多熟悉熟悉。”
怕生?——她六岁时可是能又着腰吓退混混的。
可当她真正站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那个小太阳一样的女孩,如今安静得像个影子。她低头喊我“学长”,客气又疏离,甚至不记得我是谁。
没关系,我记得就好。
我提议陆淮川给她办迎新派对,刻意选了她爱吃的甜品店“偶遇”,甚至“顺手”多买一杯奶茶塞给她。陆淮川挤眉弄眼“江让,你对我妹挺上心啊?” 我面不改色“沈阿姨交代的。”
撤谎。
我只是想看她笑——就像当年那样。
她住进我家的那两周,我真的很开心。沈阿姨出差前反复叮嘱“柠柠不爱麻烦人,你多盯着她吃饭。” 我点头,却在心里列了一长串清单——她爱吃辣但胃不好,写作业时喜欢咬笔帽,下雨天会缩成一小团发呆。
那天暴雨,我去学校接她。她站在屋檐下,校服被风吹得贴在身上,瘦得让人心惊。见我来,她眼睛一亮,又慌忙摆手“不用麻烦的,我等雨小一点...” “不麻烦。”我直接撑伞罩住她,她僵着身子不敢挨近,半边肩膀淋得透湿。我索性揽住她的肩往怀里带:“躲什么?我又不吃人。” 她耳尖瞬间红了。
第一次高考失利后,随之而来的是她父母各自再婚的消息。这些,我都是后来很久,才从沈阿姨欲言又止的叹息中拼凑出来的。
整整一年,她像人间蒸发一样躲着我。信息石沉大海,电话永远无人接听。她选择了封闭式管理的复读学校,把自己隔绝在世界之外。
那个曾经短暂向我展露过脆弱和依赖的女孩,用一道冰冷的围墙,将我彻底隔绝在她的痛苦之外。
我甚至无法想象,在那座高压的复读堡垒里,她一个人是如何同时承受着学业的重压、家庭的破碎所带来的煎熬。每每想到此,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开来。
好。
柠柠。
我可以给你时间。
让你去重建你那破碎的世界。
让你去消化那些成年人的自私给你带来的伤害。
但是柠柠…… 我的耐心,真的已经快要耗尽了。
毕业聚会那晚,我接到电话赶到时,她已经醉得认不清人,却在我抱她上车时,突然搂住我的脖子:“江让...你身上真好闻。” 我浑身绷紧,她却蹭着我的颈窝哭了“你为什么对别人那么好...”
那天晚上她主动亲我时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第二天我去了趟公司,回来时她已经逃了。
整个假期她也一直躲着我,怕把她吓跑,我再一次扮演回“哥哥”的角色。
后来她上大学,表面上我是“哥哥”,实则每晚都要视频查岗。可是上了大学的柠柠更受欢迎了。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原来柠柠也是喜欢我的,原来她只是误会了。
我们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可是她不愿意公开。某次中午送她回学校,无意间看到她手机里她同桌发的朋友圈,一张合照——那小子搭着她的肩,回去后越想越气,下午我直接开车去她学校,把人按在宿舍楼下亲到腿软。
“江让!”她气得咬我,“别人都看见了!”
“正好。”我抵着她的额头笑,“省得他们再打你的主意。”
——从六岁起,你就该是我的。
【蒋亦】
我叫蒋亦,高二那年,我跟着爸妈从国外回到国内上学。
当我穿着崭新的校服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教室里此起波伏的惊叹声和女生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让我确信自己这张脸在国内同样吃得开。
“我叫蒋亦,刚从加拿大回来,请多指教。”
我用刻意练习过的标准普通话说道,余光扫到几个女生迅速红起来的脸颊,班主任李老师指了指倒数第二排靠窗的空位
“你先坐那里吧,旁边是沈予柠。”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
我的座位靠走廊,旁边是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当我走近时,她正埋头写题,连头都没抬一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半边脸上,能看清她鼻尖上细小的汗珠和微微颤动的睫毛。
“嗨,我是蒋亦,”我放下书包,故意把声音放得比平时低沉些,带了点磁性——这招在枫叶国无往不利。
她这才抬起头。
那一瞬间,像有束光,不是窗外的阳光,而是从她眼底透出来的。干净,澄澈,不掺一丝杂质,也没有预想中的好奇或羞涩。
“你好,我是沈予柠。”声音也是清凌凌的。说完,竟又低下头继续解题,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标点符号。
这反应倒是新鲜,我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在加拿大的学校里,女生们总会找各种理由接近我。回国前我妈还打趣说“小亦这张脸在国内肯定更受欢迎。” 现在看来,以乎有个例外。
接下来的日子印证了我的猜想。
课间总有女生借故来我们座位附近转悠,有的假装问问题,有的“不小心”掉落橡皮。沈予柠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态度——礼貌而疏离。她会在别人围着我叽叽喳喳时安静地看书,也会在我被吵得不耐烦时适时地提醒“下节课要交物理作业了。”
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阳光正好斜射在我的课桌上。我趴在桌上补觉,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轻轻拉动了窗帘,睁开眼,看见沈予柠正踮着脚调整窗帘的角度,让阳光不再直射我的脸。发现我醒了,她有些慌乱“抱歉,吵醒你了” “没事,谢谢”我揉了揉眼睛,突然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根褪色的红绳,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那天起,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她。沈予柠长得很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美,而是像清晨的露珠一样干净纯粹。
她总是第一个到教室,安静地预习功课;午餐时间常常一个人坐在角落,细嚼慢咽;放学后会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她的世界以乎只有书本和习题,单纯得不可思议。
期中考试前一周,我故意拿着数学题找她 “这道题我不太会,能教教我吗?” 其实题目很简单,我只是想看看她讲题时的样子。
她接过练习册,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拿出草稿纸 “这里需要先求导...”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讲到关键处,她会不自觉地皱起鼻子,睫毛在脸顿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假装听不懂,她就一遍又一遍地换着方法讲解,没有丝毫不耐烦, “我讲明白了吗?”讲完第三遍后,她抬头问我,眼神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我突然心跳如速,赶紧移开视线“懂了,谢谢。”那一刻我意识到,小爷可能栽了。
我开始找各种理由接近她。假装忘记带笔借她的,故意把水洒在她桌上帮忙擦,甚至在她值日时留下来帮忙。她总是礼貌地道谢,然后继续埋头学习。
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她认真学习时微微蹙眉的样子,喜欢她解出难题时眼睛一亮的神情,甚至喜欢她轻轻摇头拒绝我递过去的冰淇淋时说的“我还要复习”的认真劲。 直到那天,在校门口,她向我介绍她男朋友时,一向自信的我落荒而逃,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光,不管是真是假,我知道,她喜欢他。
我主动找班主任换了座位,开始刻意避开她。
表面上我依然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转学生,和一群所谓的兄弟逃课打球,考试随便应付。没人知道,每次经过她座位时,我都要用尽全力才能不看向她。
高考成绩出来,我考得一塌糊涂。但是无所谓,大不了再出国呗。
但是没多久通过班里的同学我无意得知了她因为没考上京大而选择了复读。
当晚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复读。” 父母惊讶得说不出话,我从小就不是对学习上心的类型。 “为什么突然...”妈妈试探着问。 “就是想再试一次。”我低头喝粥,没敢说是因为想再陪某个女孩一年。
复读班开学那天,我再次看到了沈予柠。她瘦了很多,校服显得空荡荡的,但眼神比从前更加坚定。
那一年,我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沈予柠。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安静从容,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狠劲。常常学到深夜,眼睛布满血丝也不肯休息。
我开始认真学习,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希望在她遇到难题时能帮上忙。我会把整理好的笔记“不小心”落在她桌上,会在她值日时默默替她擦完黑板。
这一年,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
高考前一个月,我在图书馆找到正在复习的她。 “这道物理题我不太明白。”我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难题。其实我已经会了,只是想听她讲题的声音,她接过书,认真地讲解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发梢,我看着她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突然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这一刻。
高考结束后的毕业聚会上,我喝了不少酒,当听说沈予柠已经提前离开时,我借口透气追了出去。远远地,我看到江让把她抱上车。
最终,她如愿考上了京大,而我选择了离京市很远的一所大学。
我想,距离远了,或许就能放下了吧,但大学四年,我总会找各种理由回京市,偷偷去京大看她一眼。每次都能看到江让在她身边,他们走在一起的画面可真是美好又刺眼。
大三那年,我终于鼓起勇气去找她。她见到我时眼睛一亮“蒋亦!好久不见!”是那种见到老朋友的惊喜,仅此而已。
我们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坐下,“你和江让..."我搅动着已经冷掉的咖啡,装作不经意间问起。
“我们在一起了。”她低头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亲耳听到时还是感到一阵刺痛。
“他对你好吗?”
“嗯。”她点点头,眼神温柔。
“他很好。”
那天,我们拍了第一张只有我们俩的合照,我故意的,故意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故意发的朋友圈,因为我知道,江让肯定会看到,我就是要让他吃醋,这是我仅剩的、幼稚的、无用的反击。
婚礼那天,我站在教堂最后一排。她穿着白色婚纱走向他的样子美得让人心碎。当牧师宣布他们结为夫妻时,我悄悄离开了。去机场的车上,我最后看了一眼手机里存着的照片——那是高三毕业时偷拍的,她站在阳光下微笑的侧脸。
指尖悬在删除键上,停顿了几秒。然后,用力按了下去。
照片瞬间消失,屏幕归于一片空白,像从未存在过。
“再见了,柠柠。” 我对着漆黑的屏幕,无声地说。
“祝你幸福。”
飞机起飞时,窗外的云层像极了那年教室窗外飘过的柳絮。十七岁的蒋亦会为了一缕阳光下的侧脸心动不已,而现在的我终于学会了放手,有些故事,注定只能停留在青春的书页里,成为记忆中最柔软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