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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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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白的应急灯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切割着二楼走廊死寂的空间。
门内门外,一板之隔,两个男人在暴雨的喧嚣中陷入一种无声的、充满张力的僵持。
陆昭棠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脱力而微微颤抖,掌心却死死攥着那个磨砂黑的U盘。
冰冷的金属外壳和那行“证据链3”的熟悉字迹,如同烙铁般灼烫着他的神经。
母亲留下的东西……需要江砚白的虹膜才能打开?这荒谬的关联像一团乱麻,死死纠缠着他混乱的思绪。
门外,江砚白沉重的呼吸声似乎平复了一些,但那股冰冷而极具压迫感的气息并未消散。没有敲门,没有催促,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江砚白,”陆昭棠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尖锐,“我凭什么信你?虹膜?呵,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它交给你,然后看着它被‘格式化’?像处理垃圾一样被你的‘无菌系统’彻底抹掉?!”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浓浓的不信任和绝望的固执。
门外沉默了片刻。
江砚白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语调依旧是那种极致的平静,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
“信不信由你。”他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清晰而疏离,“它在我手里,至少能保证不被某些……心怀叵测的第三方利用。在你手里……”他刻意停顿,带着冰冷的警告意味,“……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暗河’的嗅觉,比你想象的更灵敏。”
“暗河”!
这个冰冷的词像毒蛇的信子,瞬间刺入陆昭棠紧绷的神经!
华尔街那条深不见底的金融暗流,盘踞着无数贪婪的鲨鱼和阴险的操盘手。它怎么会和母亲的U盘扯上关系?江砚白是在危言耸听?还是……这U盘背后,真的牵扯着更庞大、更危险的漩涡?
巨大的危机感和对母亲遗物的保护欲在陆昭棠心中疯狂交战。
他攥着U盘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不!他不能交出去!这可能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线索!是他十几年痛苦唯一的解药!他必须看到里面的东西!
“麻烦?”陆昭棠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陆昭棠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有本事,你现在就破门而入,从我手里抢走它!看看是你这‘无菌堡垒’的安保快,还是我把它吞下去、让它彻底消失快!”他一边嘶吼着,一边下意识地将攥着U盘的手往嘴边送,做出一个极端威胁的姿态!
尽管他知道这很幼稚,但这已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玉石俱焚的筹码!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紧绷到极点的瞬间——
“滴……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在此刻死寂中显得无比清晰的、如同电子表闹铃般的声音,突兀地从门外响起!
声音不大,节奏短促而规律,带着一种机械的冰冷感。
陆昭棠的嘶吼戛然而止!他猛地屏住呼吸!门外……那是什么声音?
紧接着,是更加清晰的异响!
“砰!”
一声沉闷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极其压抑、短促的闷哼!
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连那微弱的“滴滴”声也消失了。
门内,陆昭棠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发生了什么?!江砚白怎么了?!他是在耍诈?还是……
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愤怒和对抗。他下意识地、极其缓慢地、屏住呼吸,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门外……没有任何声音。
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没有刚才那冰冷的对峙感。只有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绝对死寂。
刚才那声闷响……是什么?
“江砚白?”陆昭棠试探性地、压低了声音问道。
门外,一片死寂。
“喂!说话!”陆昭棠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股不安感瞬间放大!陆昭棠不再犹豫!他猛地转身,握住门把手,用力向内一拉!
“吱呀——”
沉重的房门被拉开一道缝隙。
惨白的应急灯光瞬间涌入房间,也照亮了门外走廊的景象。
陆昭棠的瞳孔骤然收缩!
江砚白倒在地上!
他侧卧着,身体蜷缩成一个痛苦的弧度,脸朝着门的方向,埋在臂弯里,看不清表情。
那件深色的浴袍完全散开,凌乱地铺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露出大片赤:罗的、紧实却布满冷汗的背脊和腰腹。之前被玻璃划伤的几道口子,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渗出细小的血珠,与他苍白的皮肤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之前那种充满力量的紧绷,而是一种失控的、生理性的痉挛。那只原本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此刻无力地摊开在地板上,指尖微微蜷曲着。
最让陆昭棠心头巨震的是,江砚白露出的那只耳朵——紧贴着冰冷地面的那只耳朵——耳廓呈现出一种极度缺氧般的、死灰的惨白色!
刚才那声闷响……是他倒地的声音!那短促的闷哼……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挣扎!那“滴滴”声……难道是……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攫住了陆昭棠!是伤?!是刚才在楼梯口被他撞的那一下?!还是……更严重?!
“江砚白!”陆昭棠低吼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U盘、什么仇恨、什么对峙!他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赤着的脚踩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几步就跨到江砚白身边!
他单膝跪地,急切地伸出手,想去触碰江砚白的肩膀,想将他翻过来查看情况!但手指在距离那赤裸皮肤不到一寸的地方,猛地停住了!
消毒水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即使在这种昏迷的状态下,这个男人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对“污染”的恐惧,仿佛依旧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陆昭棠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看着江砚白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耳廓那死灰般的惨白,看着他手臂和胸口那几道渗血的伤口在冰冷地面上摩擦……一股莫名的、混杂着惊惧和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
“该死!”陆昭棠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江砚白还是骂自己。
他猛地收回手,目光焦急地扫视四周!没有手机!他唯一的通讯器在床头柜上!江砚白身上……对!他的通讯器!
陆昭棠的目光锁定在江砚白散开的浴袍腰间。那里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硬质的凸起。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什么“污染”的禁忌,伸出手,动作迅速而带着一丝粗暴,探进浴袍的内袋!
指尖触到一个冰冷的、熟悉的金属外壳——是林小川送来的同款加密通讯器!
他一把将其掏出!屏幕是黑的。他用力按着侧面的唤醒键!
没反应!
该死!没电了?!还是摔坏了?!
陆昭棠的心沉了下去!他猛地抬头,看向走廊尽头林小川房间的方向!那扇门紧闭着!
“林小川!”陆昭棠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林小川!滚出来!江砚白出事了!”
他吼了两声,林小川的房门纹丝不动!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刚才被江砚白吼回房间,估计这会儿正戴着耳机打游戏或者睡得死沉!
怎么办?!叫救护车?他连这里的地址都不知道!而且……他看着江砚白惨白的耳廓和微微颤抖的身体,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等不及了!
必须马上急救!
陆昭棠不再犹豫!他丢掉那个没用的通讯器,再次跪在江砚白身边。
这一次,他强行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抗拒和烦躁,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谨慎,扶住江砚白冰冷汗湿的肩膀,试图将他从冰冷的地板上翻过来,平躺。
“呃……”在身体被移动的瞬间,江砚白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兽般的痛苦呻吟,眉头紧紧蹙起,身体痉挛得更厉害。
陆昭棠的心脏被这声微弱的呻吟狠狠揪了一下!他动作更加小心,几乎是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力气支撑着江砚白沉重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托住他的腰背,极其缓慢地将他从侧卧翻成仰面平躺。
当江砚白的脸完全暴露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时,陆昭棠倒吸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