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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   巨魔血统有很多问题,比如进入衰老期后不可逆转的快速老化,比如用寿命兑换恢复力,比如衰老期后的感知钝化。

      桃叶对此早有准备,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她都做好了所有准备,但大早上从头上撸下一大把黑毛还是吓了她一跳。

      “草,苏苏我好像快死了。”桃叶口无遮拦地对苏燃调笑,却半天没听见回应。

      她侧头,一样衰老的恋人脸上是少见的阴郁,苏燃愣愣地凝视着她手中的发丝,紫色的眼瞳中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桃叶甩开发丝,用力地抓住苏燃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们都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对吗?只是我早一点,苏苏迟一点。”

      苏燃缓慢地抬头,安静地看着桃叶的,眼泪像多年前一样,带着绝望的味道掉落。

      可一眨眼,那些浓郁的黑暗就退缩至看不见的地方了。

      “太短了,小叶,太短了。”苏燃低声呢喃。

      “200年了喂,哪里短了,我们每年的收入有一半都用在维持正常的生理运作上了啊。”桃叶在心底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语调轻松地转移话题。

      “再说,笨蛋沐雨都去世40多年了,轮到我也不奇怪啊,啊啊,可恶还有好多东西想研究,话说火星基地也开始建设了,当时计划还是苏苏签名的,落成的时候,肯定会来请你吧?”桃叶拿起三明治,新鲜的鸡蛋,新鲜的面包,新鲜的西红柿和新鲜的生菜,在育成所的时候,从未想过有生之年能每天吃着这么奢侈新鲜的食物。

      “好吃哎,苏苏今天放了草莓酱吗?”桃叶满足地吃着,从今天开始,味觉会开始迟钝,但她已经研究记录好味觉转置仪,她可以抄苏苏的味觉满足自己,即使衰老生活的色彩也不会淡去。

      “你喜欢就好。”苏燃的嘴角溢出真诚的笑容,桃叶不知道,苏燃的基因强化一样副作用极多,早在三年前,他就已经进入了衰老期,从进入的第一天起,无法明确发作点的神经肌肉抽痛就时不时发作,但解决的方法很简单,躲进思维空间阻断痛觉即可。

      真正令人难受的是思维的降速、记忆力的衰退。但这个过程要缓慢得多,或许还有50年他才会进入痴呆状态,但苏燃不得不承认,从那天起,他就不想活了。

      其实已经很长了,200年已经很长了,熟悉的友人在老去,科技日新月异,激进的社会演进伴随着激进的死亡,无止尽的咒骂与怨恨恐怕直到他们死亡才会从身边断绝。

      但桃叶还想活下去,还对世界抱有极大的兴趣,每天都会花时间买一堆奇怪的研究器械,帮那些年轻人提出些有的没的改进意见。

      那双眼睛从过去到现在,总会有从苏燃身上挪开的时候。

      可总不会太久,更多的时候,桃叶会和苏燃一起看乱七八糟的影视作品,一起打只有开头的破烂游戏,各自抱着终端靠在一起看书,聊天,消磨时间。

      这样的时间,怎么样都不会嫌长。

      这样的时间,怎么样都想全部占有。

      所以所谓的死亡冲动仅仅浮现了片刻,就被铺天盖地的占有欲挤占到不知名的角落,苏燃温和地微笑着,牵着桃叶的手,假装无事发生。

      但现在平安无事的镜花水月要破碎了。

      在苏燃第三次看着桃叶脱落的发丝发呆的时候,桃叶问出了一句禁忌之语。

      “……要不要分开住一段时间?”

      苏燃把面前的餐桌砸了。

      然后笑着问桃叶:“你再说一遍。”

      桃叶端着牛奶在椅子上正襟危坐,大气不敢出,看着地上的餐桌碎屑,心说重力异能真可怕,这货这么老了怎么还这么能打。

      “那、那个,我就是说说嘛,毕竟周期大概是一年,好像整个进程看起来会比较惊悚……你也该……适应一下,我不在的日子。”桃叶越说越顺畅,越说越理直气壮,她抬起头,牛奶接到了一滴泪。

      “别说了……好吗……小叶,别……对我这么残忍……”苏燃颤抖地拥抱着桃叶,泪如雨下。

      桃叶的气势瞬间消失,无论多少岁,她还是不擅长对付眼泪,更舍不得让苏燃落泪。

      “不哭,苏苏,不哭,没事的,没事的……我只是……只是不想你难过,我只是希望,即使我不在了,你也能开心地活下去……”桃叶轻声说。

      “你知道吗,苏苏,我第一次……觉得……即使……我死亡以后,你有了新的生活,我能够诚挚地祝福你,我希望你一直,一直都幸福。无论我在不在,无论你身边有什么人,只要你幸福,那就可以了。”桃叶说着都觉得自己伟大,她改变了好多,再也不是不相信地久天长的自私女孩,她已经可以释然地接受一切,因为她切实地拥有着苏燃最诚挚的爱,有着长达百年的幸福时光,所以怎么都可以了,在临近死亡的时刻,她唯一放不下心的只有她最喜欢、最舍不得的苏燃了。

      “……你不爱我了……”苏燃低声怨恨地说,“你以前明明说过自己只会丧偶。”

      “可你现在却连我丧偶的资格都要剥夺。”

      “……对不起嘛,不会再说了。”桃叶老老实实道歉,“但我爱你的,苏苏,全世界最爱的只有你。”桃叶伸手轻轻地擦拭苏燃的眼角,皱纹尽头,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紫色眼眸,那里倒映着的桃叶,像多年前一样闪闪发光。

      苏燃的耳朵微微发红,他叹了口气,贴着桃叶的额头,无奈地认输,接受她的道歉。

      “不要离开我,桃叶。就这样直到结束吧,求你。”苏燃轻声说。

      “好,就这样直到结束。”桃叶点头。

      日子还在继续,时间无情地改变了一切,巨魔血统的头发生长跑赢了色素生成,某天早上桃叶醒来,黑发变成了银发,她纠结了片刻,选择把头发染成紫色,效果不错,苏燃也笑起来。

      再后来,精力不济的现象终于让桃叶的生活作息健康起来,她痛心疾首地在晚上10点时候上床睡觉,苏燃好笑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她,阴阳怪气起来。

      “怎么,管理员大人,对我暖床不满意?”

      “太早了啊,我还没看到深夜2点的星星就要去睡了……苏苏,抱抱,好困啊……哦对了,管理员很满意……明天也要暖床服务……”桃叶以昏迷的速度进入睡眠,留下苏燃一人面对失眠的长夜。

      苏燃无奈地承认,即使这样,他也无法想象身边没有桃叶的生活。

      熬过一年的时候,桃叶醒来的时候,握拳庆祝了一下,苏燃咬了咬牙,希望一切能继续保持。

      但第一个月过去之后,桃叶每天清醒的时间只剩下4小时了。

      时间耗尽了。

      预感来临的那天,桃叶和苏燃一起坐在躺椅上,看着傍晚的地球天空,臭氧层已完成重建,在远离都市的养老区这里,星星与夕阳一同闪现。

      “苏苏……”桃叶伸手握住苏燃的手,侧过头,紧紧地盯着苏燃,她希望,离开的那刻,能看着最爱的人。

      “嗯?”苏燃的声音有着浓浓的鼻音,但他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好看,像是秋天凉爽的风,带着深秋让人沉醉的丰富气息,美好得让人忘记过度成熟后的腐烂。

      桃叶看着苏燃,心口有无数的情绪想要述说,和你相伴一生很幸福,从遇见你开始,人生的每一刻都值得期待,若是有来生也希望能再遇到你,真不想放开你的手啊。

      “我爱你。”桃叶最后只是这么说。

      她睁着眼,死了。

      失去信号牵引的手指关节缓缓僵化,可另一只手牢牢地握着开始冷却的手,他们没有松开。

      苏燃没有哭,或者说,他认为自己没有哭,毕竟他眼前的桃叶和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清晰。

      他拿出药水瓶,重力牵引,瓶盖落下,他看着桃叶,将药水倒入口中,一分钟后,无痛的死亡就会降临。

      “我也爱你。”苏燃平静地微笑。

      一分钟后,死亡将眼前的一切抹黑,但苏燃知道,他也还睁着双眼。

      他觉得似乎有暖意在靠近,但那应该是幻觉,死人是不会有感觉的。不过小白应该会按照约定,将他们一起火化。

      我很幸福啊小叶,和所爱的人一同奔赴死亡,直到人生的最后一刻,都牵着爱人的手,我非常幸福。

      苏燃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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