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我不信 ...
-
自从窦南浔上了高三后，王屿安才真正了解到什么是“命苦”。
刚开始，窦南浔还是会每天来找他，只不过不是每时每刻都看得到他，只有在放学的时候，窦南浔才姗姗来迟。
“又在收东西呢？”窦南浔走到他身边，从后面环住了他。王屿安发现窦南浔很喜欢从后面抱他。
他没反抗，反而摸上窦南浔的手，微微侧过头，正好看见搁在他肩膀上的脑袋。
“嗯，你等等，赶时间吗？”
“没，有东西想给你。”
“嗯，什么？”王屿安转过身，窦南浔放开他，从自己包里摸出个东西。
“你自己捏的？”王屿安看着那粘土小人，“捏的什么？”
窦南浔有点不好意思开口，扭捏半晌才缓缓道：“池宇。”
王屿安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池少爷没和你急？”
窦南浔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没学过艺术，手又不太巧，只是想我不在的时候你能多看看他。”
王屿安强忍住笑，心想他看池宇干什么。他仔细打量了下那歪七扭八的东西，又不争气的笑了出来。
窦南浔脸上五颜六色。他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做，当时拿给池宇看的时候，池宇直接笑得躺在地上。
窦南浔一开始还在犹豫要不要送，但最后想想，还是搏一搏。
窦南浔伸手要去抓那个小人，“不喜欢就算了…”
话还未落，王屿安攥住了他的手腕，在上面亲了下。
“我喜欢。”
王屿安整日把那玩意放在桌上，有事没事就盯着看，其实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每一看到这个，就能想起窦南浔。
说起来，他和窦南浔从高二下算起，已经有半个月没见面了。
自从那天分别后，窦南浔几乎没怎么来找过他，王屿安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自己去找他。
窦南浔离他很近，就在他们班楼上的隔壁，王屿安是六班，窦南浔是七班。
渐渐的王屿安发现，窦南浔现在不光放学见不到，连每次下课去找他都找不到，王屿安觉得有些奇怪。
这天下了课，王屿安连许芳明屁股都还没坐热，打了下课铃就直冲出教室，背后的许芳明气的大叫，王屿安也置之不理。
他飞速爬上楼梯，冲到七班教室门口“咚”的一声靠在前门上。
他抬起眼看，发现教室里根本没人。
他们这节课不会是体育吧！？王屿安有些头疼，他有些失望，刚转过身去，正好撞见个熟悉的身影。
少年端着本《高等数学》拿着笔边走边写着，侧脸精美，全神贯注，但不知怎的鼻梁上却多了副黑框眼镜，但窦南浔丝毫没注意到他。
“窦…”王屿安正要开口，只见窦南浔身后又走出一个。那人比窦南浔矮了半截，甚至比自己还低一些。那矮子和窦南浔并排走着，手里提着袋零食，背后还背着个包。
王屿安一眼认出，那是窦南浔经常背的黑色运动包。
这个包为什么会在那矮子身上！王屿安心中有些不爽，正要开口，那矮子反而先抬头看了眼他，随后问：“你是？”
眼镜男抬起头，王屿安看见，窦南浔的眼神好像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温柔阳光，而是异常的平静。
“哦，我找他。”王屿安指了指窦南浔。
“你先走吧，我们聊会。”窦南浔合上了书，拉开柜门，摘下眼镜放在里面，侧头对那矮子示意。
矮子看了窦南浔一眼：“有事不能直接说吗？”
“？”王屿安心里更不爽，有什么事情要给你说！？你是谁啊？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杀了那矮子。
“南浔，你朋友？”矮子点了点王屿安。
“不是让你别叫我南浔吗？”窦南浔皱了下眉，“你先回去，听清了吗？”
王屿安心里有些舒畅，他走了过来，靠近窦南浔身边，看都不那矮子一眼，牵起窦南浔的手，十指相扣，还专门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大哥哥，我们是好.朋.友。”王屿安贱贱的笑了笑。
窦南浔叹了口气，松开了王屿安，“晚上我就不和你一起了，你找罗云鹏他们吧。”
说完，刚刚转身，就听到矮子大喊：“那我在宿舍等你！”
王屿安跟着窦南浔，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望着窦南浔，小声到：“你住校了！”
窦南浔点点头：“觉得太麻烦就住校了。”
“能不能下次先和我说一声，我这几天天天来找你。”王屿安佯装生气。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都忙忘了。”窦南浔很平淡的回复他。
“怎么戴眼镜了？”
“近视了。”
“你怎么了…”王屿安觉得窦南浔不太对劲，他突然有点不敢在问，刚刚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
半晌，他才问到：“那是你同学？怎么和狗皮膏药一样，烦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刚转上来的时候，他就和我套近乎。”
“那他是不是…”王屿安面色有点不好看。
“不知道，我不关心这些。”窦南浔还是很平淡，没有一丝感情。
他们漫无目的的在教学楼里游逛，窦南浔刚刚放开他手后，就一直和他有着距离，也不说话，感觉很犹豫。
王屿安觉得这样的窦南浔太陌生了。
“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我听着。”王屿安不安开口。
窦南浔没说话，只是停下脚步。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就好了。”王屿安转过身，他双手搭在窦南浔肩上，抬头紧张的看着他，窦南浔肯定瞒了他什么，他现在只想让对方说出来。
窦南浔依然不开口，只是沉寂的望着王屿安。
那眼神沉寂，如死水。
“窦南浔…”王屿安有点慌了，“你说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啊！”心中不好的预感陡然升起。
半个月的一见，王屿安以为对方能像以前那样和他聊天唠嗑，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样的距离。
“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王屿安感觉自己现在肯定很难看，但他管不了那么多。
他扣着窦南浔的校服衬衫，把它捏的又扁又皱。窦南浔拿开王屿安的手。
王屿安的呼吸一滞。
“你最近就别来找我了。”窦南浔开口。
一句普通，平常的话却如利剑那样刺痛了王屿安的心。
“为什么？窦南浔，你说清楚！”王屿安感觉自己要疯了，要被抛弃的无助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他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是个除了开玩笑没什么情绪起伏的人，但为什么现在…
“我现在没办法顾上你，压力太大了，我…”
“我不想听这些！”王屿安突然的一声吓了窦南浔一跳。
“窦南浔你不是喜欢我吗？啊？你喜欢我的对吧？”王屿安心脏如敲鼓，扣着他肩膀的手指紧缩，隔着层布料，扎进窦南浔的肉里。
“算了…王屿安，别问了。”窦南浔转过了头。
王屿安顿住了，心里顿时绞痛起来，痛意从心脏蔓延到全身，让他全身发麻。王屿安放开手，身体不住的发抖，他抬起头看着窦南浔。
“你也要丢下我吗。”
“没有，我只是…”话没说完，王屿安揪起窦南浔衣领，他脸色涨红，手指攥的发白。窦南浔以为自己又要被骂，结果对方只是低头靠在窦南浔领子上，身体不住的抖。
“别丢下我。”
王屿安这是在求他？窦南浔不可置信。
“别丢下我，别让我一个人，别不喜欢我。”
窦南浔有一刻的心软，他抚上王屿安的肩膀，感觉手腕上有些湿热。再抬眼时，王屿安眼眶通红，对方咬着嘴唇，沙哑的发泄。
“窦南浔，你先招惹的我。”
窦南浔一顿，心中漏了一拍，他有些后悔，他的冲动，欲望，让他冲昏了头脑，他不该莽撞的告白，他应该把这个秘密咬死在心里。
现在他不知道接下来会接受怎样的安排，他压力太大，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在，他怕伤着王屿安，但他却割舍不掉半分。
“对不起。”窦南浔鼻头也有点酸，但他强忍着，“王屿安，我保证，就这一年，我毕业了就来找你，好不好。”
“骗人的话少说。”王屿安平复了半晌，他吸了吸鼻子，像做出了很大决定，哽咽道：“就一年。”
“好。”
“到时候你要再丢下我，我保证不会原谅你。”
————
“妈，我想请假。”王屿安打着电话，语气有些无奈。
对面很吵，似乎在哪个集市，对方感觉很忙，一边回复客户一边和王屿安嚷嚷：“王屿安，我说了你就在学校呆着，你听点话好不好，妈妈最近很累。”
“我感觉不太好，想请假。”
“我不和你说那么多，你高三了，马上就要高考了，我是不会让你回去的。”接着，对方挂了电话，王屿安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无奈的放下电话。
门卫的老大爷慢悠悠的走出来：“孩子，上学是好事情，别一天想着回家。”
王屿安没搭理，径直回了班。
冯青青高二下没过半就休了学，窦南浔毕业了，洛晓熙也转学了。
王屿安现在可谓是百无聊赖，他的朋友，喜欢的人都离开了，他留在这还有什么意思呢？
他趴在桌上，睡意渐渐蔓延。
“王屿安？醒醒。”王屿安困难的睁开眼，匙玥拍了拍他。“下课了，去吃饭，一起吗？”
王屿安蹭起身点了点头。
匙玥是他现在唯一熟悉的人了，算起来，他能和窦南浔在一起也有一成是她的功劳。
当时王屿安好奇，就以自己失眠为由，偷偷拿了匙玥一颗安眠药，但王屿安不敢真吃，他还是很惜命的，于是他很聪明的把药片分成四份，自己只吃了一点点。
他们下到了食堂，王屿安随便买了点东西就坐下吃了起来，过了几分钟匙玥才端着盘子回来。
他们无言的吃着饭，王屿安不知为什么，自从那天和窦南浔闹了一次后，话就变得格外的少。
一年啊，时间很漫长的。
听池宇说，窦南浔大部分时间结束完课就会去补一点大学的知识，要么就是参加各种各样的比赛，论文演讲，以及英语的一些竞赛。
之前窦南浔的一篇论文在全国都有很大的影响，学校特地邀请他来发表感言。
那时候场地有限，就在个几百号人的戏剧厅里进行，王屿安没被许芳明选上，就偷偷去后勤部门顶替学生部，搬桌子的时候正好可以看到窦南浔。
但演讲完后窦南浔就急匆匆的被他们班主任叫回去了，王屿安甚至都没打上招呼。
直到毕业，他们都没能在见上一面。
但听池宇说，窦南浔高考前就被保送渝大了，按理说应该会来找他的啊。
也有可能，他在进修大二的知识。正所谓，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窦南浔这个人啊，一旦遇上学习，那就是六亲不认。这个是高二闹矛盾后池宇告诉他的，现在王屿安也有了切身体会。
“王屿安，你好些了吗？”匙玥莫名的问了句。
王屿安有些不解：“你指什么。”
接着，匙玥指了指手腕，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手腕，胳膊，我看到了。”
“…”王屿安明白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装了，我说我看到了。”匙玥语气有些严厉。
“没办法，我控制不住。”
“你明明可以好好的，为什么…”
王屿安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说我啊？你不也一样？”
匙玥一怔，低下头吃饭，没有在说话。
王屿安觉得自己过分了，他干笑着放下筷子，扯出纸擦了擦嘴：“对不起，我吃好了，先走了。”
“再吃点吧，这样会得胃病的。”
“我吃饱了。”
后面几天王屿安精神还是不太好，他妈妈也被他每天都两三通电话搞的有些烦了，就给他办了个住校手续，过了三天才正式通知王屿安。
“你为什么私自替我做决定！”王屿安对着手机无能狂怒，有种心中愤怒发泄不出来的困顿和难受。
“屿安你听话，就一年，坚持一年，听话。”王淑婷好好的哄着他。
王屿安心中炸响，一年…又是一年…
“我说了我不住校，我要回家。”王屿安有点累了，他现在真的只想回家。
对面沉默几秒，猛地挂断。
王屿安再见到他妈时，他妈提了个箱子，把生活用品放到大门口就走了，王屿安沉默的提起箱子。
“是307吗？”王屿安费力的拖着箱子，夏天的天气格外的高，王屿安汗水直流，他穿着体恤，一只手带着防晒袖套。
“307在上面。”老师按动着手机异常忙碌，王屿安看着十多阶楼梯，心中有苦难言。
“需要帮忙吗？”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王屿安转头，一个带着帽子，身形匀称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王屿安盯着他的脸。
对方长的很帅，气质有些冷，头发狼尾造型，面部没什么表情。相比起来他没有窦南浔的温柔，但也比学习时候的窦南浔好一点。
“啊？你是？”
“哦，我是上一届的，今天回来拿东西。”对方顿了顿，“我来帮你吧。”
“这里就是307，你是几号床？”
“3号。”
“好，东西我给你放这里。”说完，对方转过身，走到1号床下面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学长在找什么呢？”王屿安探出头。
“哦，我找落在这的东西。”王屿安看着对方好一番翻找，终于从一大堆废纸中，抽出来一张。
那张纸很奇特，上面有字还有金色的花纹。
王屿安移开目光，还好宿舍环境还可以。
“学弟，你慢慢收拾，我先走了。”对方正要开门。
“学长，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天不早了，我请你吃饭。”王屿安转过头。
对方显然没想到，手指抓了抓门框：“哦，你好，我叫谭恩清，但吃饭就不用了。”
又转而问道，“学弟，你呢？”
“王屿安。”
对方愣了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好像并没打算和他说。
王屿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扭捏半天，才缓缓开口：“谭学长，既然你是上一届的，那你认识一个叫窦南浔的人吗？”
谭恩清愣了下，疑惑的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哦，我就问问，我有东西没还给他。”
谭恩清半信半疑的点点头：“认识啊认识，我和他就一个班的。”
“那他…”话没说完，谭恩清道。
“他不是早走了吗？”
王屿安彻底顿住了，更多的是吃惊，他张了张口，发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他空洞的问：“他去哪了。”
“嗯…不知道，好像是去外地了吧…好早就走了，高考那几周都没来。”
王屿安也不知道谭恩清叫了他多少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宿舍，只记得对方问他有没有事，他还点了点头。
谭恩清和他走出学校，看着心神不宁的王屿安，最后他还是于心不忍，开口：“他走之前好像给你留了东西，在他教室柜子里。”王屿安眼神瞬间明亮，谭恩清又道：“你睡的那张床，以前也是南浔住的，我给你个电话，有什么需要就打给我。”说完他拍了拍王屿安的背，打车走了。
王屿安一个人在校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那橘炽的落日撒在宽阔的操场，他抬眼望去，正有两人牵着手在操场上说说笑笑的散步。
他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窦南浔走了。
不告而别，丢下他走了。
他不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