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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我的助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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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私人会所，坐落在城市最昂贵的云端。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如星河倒悬的城市夜景，流光溢彩，却冰冷地映照着室内更为奢靡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槟的微醺，以及一种更为粘稠的、名为权力与欲望的气息。
牡丹厅内，水晶吊灯折射出炫目的光芒，落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和宾客们价值不菲的衣饰上。音乐是慵懒的爵士，音量恰到好处地掩盖着私语。林振邦被一群或谄媚或精明的男女簇拥在中央，红光满面，笑声爽朗，俨然是这场小型“聚会”的绝对主角。
周屿白坐在角落一张半弧形沙发里，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冰水，指尖冰凉。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西装，是林景深让人送来的，剪裁精良，面料考究，将他衬得挺拔清俊，却也像一件被精心包装后摆上展台的商品。他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新入局者拘谨的微笑，目光低垂，仿佛专注地看着杯中冰块缓慢融化，实则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全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过来的目光：好奇的、审视的、估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轻蔑的……像无数细密的针，刺穿着他薄薄的伪装。林振邦的“朋友”，大多是依附于林氏这棵大树的各路角色，或是他二叔一派的拥趸。他们谈论着地皮、项目、股票内幕，话语间机锋暗藏，试探着风向，也试探着被林振邦特意“邀请”来的他——林景深身边新出现的、来历不明的年轻助理。
“周助理，”一个油头粉面、端着香槟的男人凑了过来，笑容热情得近乎虚假，“二叔特意关照，让我们多照顾照顾你。年轻人，前途无量啊！来，别光喝水，尝尝这个，勃艮第的好年份！” 他不由分说地将一杯深红色的液体塞进周屿白手里，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探究。
“谢谢，我酒量浅。”周屿白微微欠身，笑容礼貌而疏离，将那杯酒轻轻放在面前的矮几上。动作流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得更满：“哎，出来玩嘛，放松点！跟在景深身边做事，压力不小吧？他那个人啊……”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带着一种分享秘密的亲昵，“心思深，要求高，下面的人都不容易。不像二叔，最体恤我们这些做事的了！周助理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哥说！”
赤裸裸的拉拢，毫不掩饰地踩低林景深。周屿白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谦和：“林先生要求严格是应该的，能学到很多。二先生确实很关照。”
他滴水不漏的回答显然让男人有些无趣，又敷衍了几句，便悻悻地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类似的情景不断上演。试探、拉拢、若有若无的挑拨离间。周屿白如同一叶扁舟，在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漩涡边缘小心游走。他谨记着忠伯“少看少问少走动”的警告，也牢记着自己深入虎穴的目的。每一次碰杯，每一次微笑，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应对，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神。西装内袋里，那张折叠起来的、印着诡异船锚符号的货物清单，如同烙铁般紧贴着他的皮肤，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那个刻在档案盒底部的、被划掉的船锚标记，更像一个冰冷的诅咒，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振邦一直没有直接过来，只是远远地朝他举了举杯，笑容意味深长，仿佛在欣赏自己布下的棋局。
时间在虚与委蛇中缓慢流淌。周屿白借口去洗手间，暂时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漩涡中心。巨大的、镶着金边的洗手台镜面，映照出他略显苍白的脸和眼底深处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紧绷。他用冷水狠狠扑了把脸，冰冷的水珠顺着下颌滑落，试图浇灭心头的烦躁和那一丝隐隐的、对未知的恐惧。
他抽出纸巾擦手，目光无意间落在镜中自己身后。一个穿着侍应生制服、身形瘦高的年轻男人，正低着头，动作麻利地更换着垃圾桶的袋子。他的动作很标准，但周屿白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那侍应生的指尖，在接触到垃圾桶内壁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他的耳朵上，戴着一个非常小巧、近乎隐形的黑色耳塞。
不是普通侍应生！
周屿白的神经瞬间绷紧。是林振邦的人，还是……林景深的人？或者是第三方？他来这里做什么，传递信息，安装窃听，还是……针对他？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那侍应生似乎察觉到了镜中的目光，猛地抬头。两人的视线在冰冷的镜面中猝然相撞。
那是一双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空洞的眼睛，像两口深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在对视的瞬间，周屿白清晰地捕捉到对方瞳孔深处一丝极快闪过的锐利光芒。那绝非一个普通侍应生该有的眼神。
侍应生迅速低下头，将垃圾袋口利落地扎紧，推着清洁车，动作流畅地转身离开了洗手间，没有再看周屿白一眼。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周屿白知道不是。那眼神，那动作的停顿，那训练有素的平静……都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这看似奢华的“云顶”，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角斗场。而他，正赤身裸体地站在场中央，被无数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死死盯着。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领口，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重新挂上那副温和拘谨的面具，推门走了出去。刚回到牡丹厅那喧闹奢靡的氛围中，一个穿着深紫色晚礼服、妆容精致的女人就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带着浓烈的香水味，笑容妩媚。
“哟，周助理，躲清静去了？”女人声音甜腻，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嗔，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就要搭上他的手臂，“二叔刚才还找你呢，说要把你介绍给王董认识认识，那可是大人物……”
周屿白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巧妙地避开了那涂着蔻丹的手指，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劳烦二先生费心了。我刚去洗手间，这就过去。” 他正要迈步，那女人却像没骨头似的又贴了上来，半个身子几乎要倚靠到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熏得他一阵反胃。
“急什么嘛，”女人娇笑着，眼神却带着钩子，“王董还在那边谈事呢。周助理这么年轻有为，又生得这么俊，真是让人看着就喜欢……”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人听见，带着一种暧昧的、刻意的引导，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周屿白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女人显然是林振邦授意来试探和搅混水的。他正要再次避开，手腕却猛地被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攥住。
那力道极大，带着不容抗拒的掌控感，瞬间将他从那女人黏腻的气息中彻底拉开。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皮革的冷香，如同冰泉般瞬间驱散了周屿白鼻尖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
周屿白浑身一僵，愕然转头。
林景深。
他就站在他身侧，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骤然降临的冰山，瞬间打破了牡丹厅原有的光影平衡和虚伪的热络。水晶吊灯的光芒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冷硬的线条，深邃的眼眸里是化不开的寒冰，没有任何情绪地扫过那个瞬间僵住、笑容凝固在脸上的女人。
整个牡丹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音乐还在流淌，但所有交谈声都诡异地消失了。一道道或惊愕、或敬畏、或惶恐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林振邦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神瞬间变得阴鸷复杂。
林景深甚至没有看那个被他气场震慑得脸色发白的女人，他的目光落在被他攥着手腕的周屿白身上。那眼神依旧深不见底，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我的助理，”林景深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宣告，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在大理石地面上，“似乎不太喜欢这种场合的应酬。”
他的拇指，带着薄茧，无意识地、甚至带着点惩戒意味地，在周屿白被攥紧的手腕内侧，重重地摩挲了一下。那粗糙冰冷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周屿白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瞬间盖过了手腕被攥紧的疼痛。
“跟我走。”林景深不再看任何人，目光直视前方，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他攥着周屿白手腕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仿佛在宣示着不容侵犯的所有权，拉着他就转身，朝着牡丹厅外走去。
周屿白被他带着，踉跄了一步才跟上。他被迫紧贴着林景深的身侧，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坚实手臂传来的力量感和压迫感，那清冽的冷香将他完全包裹。他回头看了一眼。
林振邦站在人群中央，脸色铁青，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死死地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那个穿紫色礼服的女人，脸色煞白，手足无措。满厅的宾客，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无人敢出声，无人敢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景深如同巡视领地的猛兽，带着他的“猎物”，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从容离去。
手腕上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在穿过厅外走廊时，似乎又收紧了几分。周屿白能感觉到林景深身上散发出的、压抑着的冷冽怒意。这怒意是针对林振邦的挑衅？是针对他擅自赴宴？还是……针对那个试图靠近他的女人？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正被这个男人，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拖离一个漩涡，又可能正被拖入另一个更深、更莫测的漩涡中心。林景深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那不容抗拒的掌控力，像烙印一样烫在他的皮肤上，也烫在他混乱的心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