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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婚礼 ...

  •   沈理打开门后看到秦榆穿着酒红色的晨袍,顶着做了一半妆发的脸,着急地问道:“沈理,江湖救急!你姐夫的一个伴郎朋友昨晚喝多了,回家路上踩空摔断腿了,你给你姐夫做一天伴郎吧,姐姐给你包个大红包,好不好?”

      沈理呆呆地点了点头,才又迟疑着开口:“可是我没带西装来啊姐。”

      秦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个没事,我找阳阳拿一套他的给你穿,你俩差不多高,你姐夫朋友那套你直接穿怕是会小。”

      说罢秦榆正准备离开,她看了看沈理消瘦的脸,下定决心般继续说道:“你爸妈离婚的事周姨那天和我妈说的时候我也在,你家情况特殊,这件事你们确实不好对外说,虽然沈叔叔对我也不错,但是说实话姐姐真的很佩服周姨能从这样的家族里脱身。

      “这两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了解,但是你和你妈妈能来参加我的的婚礼姐姐真的很开心,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再把自己困住了。”

      沈理已经红了眼眶,即使是在高呼平等自由的二十一世纪,离婚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女性来说也是一件很难实现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父母的社会地位是完全不对等的,对内,他妈妈能全身而退已是不易,他至今都不愿意再去回忆过去的那两年。

      对外,他更是无人可说。

      秦榆昨晚没和秦桑说这件事,她想着还是让沈理亲自告诉秦桑说这件事比较好,没想到刚刚沈理开门,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在。

      她也不忍心看着这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继续这样误会着,索性就让她先来说吧。

      “你高考完突然失联,阳阳刚开始找不到你,他让我妈联系了很多次你妈妈也没联系到,他甚至主动给我爸打了电话请他帮忙联系沈叔叔,可惜我爸也说联系不到人了。

      “他后来又挨个找你们共同的朋友、同学,所有人的信息发遍你的社交平台,都没收到一条回信,我们也都只能劝他再等等,可能是你爸爸那时候刚调回京市,身份敏感。

      “直到最后,他一个人找到京市去了,你家一直没有人在,他那时候魔怔了,非要见到你不可,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找去你爷爷那边了。

      “只不过你爷爷那边你也知道,普通人根本进不去,他在大院门口蹲了一周,门卫也不肯放他进去,他还被送到派出所做了次笔录,我连夜去京市接他,劝他先回来他也不肯,他甚至跟我说他不准备去美国读书。

      “那之后他还是天天去,终于有一次他在大院门口碰到了你表哥,他具体和阳阳说了些什么,我们现在都不清楚,只是他终于回西市了。

      “虽然从那之后他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连着几天都不出家门,不理人,一句话都不说,谁叫也不出门,开学前一个人默默地收拾行李箱,一走就是两年。”

      说到这里秦榆也有些哽咽,两年前那晚她去派出所接人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她弟弟她再了解不过了,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私下其实很臭屁,经常抢她的面霜用,不管啥时候都把自己收拾的立立整整才出门。

      就那个夏天,秦桑一个人,每天在太阳底下蹲着,把自己晒得黢黑,只为了见沈理一面,他甚至都不知道沈理到底是不是在那个戒备森严闲人勿入是院子里。

      两家人以前来往很密切,秦榆也算是看着他们两个从小一路玩到大的,她虽然不知道沈理消失的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秦桑的挣扎和变化她是看在眼里的。

      大人心照不宣的规则,在秦桑那里根本讲不通,他那样潇洒自如随心所欲长大的一个人,成年后的一课,就是最好朋友的不告而别。

      那股心脏被攥紧的不适感又重新涌上,沈理已经做不出其他反应了,他只是无措地对着秦榆说道:“姐,对…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秦榆叹了口气,安慰道: “没事的,是姐姐说的有点多了,你别介意。”

      两人正说着,化妆师怒气冲冲地从隔壁出来了,妆化了一半新娘不见了,这找谁说理去?

      秦榆赶紧说道:“行了,快去洗把脸,今天可能顾不上你们,你自己招呼好自己昂,衣服等一下让阳阳过来给你找一下,其实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和他说,你知道的吧?”

      说罢她拍了拍沈理的肩膀又赶回去化妆了,她平常不是话多的人,只是这两个娃的情谊实在难得,既然还能重逢,不管咋样,两个人说清楚,两个人一起分担总是好过都憋在心里。

      沈理不是没想过秦桑这两年是怎么过得,可是当有人真的把这些摊在他面前说出来时,他早上好不容易平复好的心脏又被扭成一坨,难堪地在他身体里跳动着,仿佛在故意嘲笑他的软弱,他低着头回到房间,眼泪夺眶而出……

      窗外的雾逐渐散尽,夏日的暖阳窜进窗台,向卧室里扩散去,却怎么也照不化门后少男身上的寒气。

      那时候他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接触不到任何人,京市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他靠着自我催眠自我麻木地才度过那些日子,即便他偶尔得空喘息,也只能自私地想着:“秦桑有那么多朋友,高考完的暑假身边人人都在疯玩,他不一定有时间找我,况且他会去新的地方,遇到新朋友,开始新的生活,他那样自由洒脱的人不可能会因为我就停滞不前的……不会的。”

      可是现在亲耳听到秦桑疯了一样找他后,他自欺欺人的那些想法轰然倒塌,早已冰封的内心底部泛起涟漪。

      原来那时候还有人在意自己存不存在。

      他一个人孤独的熬过这两年,没掉过一滴眼泪,可此刻那些日夜积累的苦涩却变得无法忍耐。

      坐着缓了一会后,沈理起身重新走进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勉强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虚伪又陌生的微笑,眼里汹涌的恨意在他戴上眼镜后又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不曾出现过。

      秦桑收到秦榆让他给沈理找西装的信息后,来到自己卧室门口一边想着:“我进自己房间还敲门也太奇怪了吧。”

      一边敲了敲门……

      等了半天不见回应,他又敲了敲说:“那我直接进来了昂!”

      说罢推门进去,房间干净的仿佛昨晚没人住过一样,空空荡荡。

      沈理不在卧室里了。

      他脸上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怔了怔后走进衣帽间找出一套黑色的西装,又翻出件白衬衣,轻轻地放到床上,衣服很久没穿了却还是被家里的阿姨日常细心打理的没有一丝褶皱。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地转身回到衣帽间,看着放在衣柜角落里格格不入的一个箱子发起了呆,莫名其妙抬脚泄愤般地踢了箱子一脚,又赶紧蹲下神经兮兮地摸了摸箱子顶部。

      秦桑没有沈理的联系方式,他下楼去找人时正好碰到了周青,他表情立马变得乖巧,开口说:“周姨,您给沈理说一声我把衣服放在卧室里了。”

      周青温和地回道:“好,我跟他说。”

      沈理一会儿回到了秦桑卧室,换了衣服后直接开车去了新郎家。

      秦榆嫁给了自己的同学,男方父母都在大庆石油做领导,和秦家也算是来往颇多。

      男方毕业后自然也进了大庆,他暗恋秦榆很多年,大学毕业后才终于鼓起勇气告白。

      按照启县这边的婚礼习俗,女方家是中午开正席,男方提前带着伴郎团浩浩荡荡地来接亲,伴娘姐姐们看到伴郎接亲队伍中出现一张新面孔时都显得异常惊喜。

      沈理第一次做伴郎毫不扭捏,表现的十分敬业,众人在秦榆房间热闹地玩了好一会儿接亲游戏才出来。

      中午开始进行婚礼仪式,秦榆入场后,众人的目光都被她脖子上戴着的那条华贵无比的翡翠项链吸引。

      原来昨晚秦桑神神秘秘拉着秦榆先回卧室,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来的就是这份“大礼”,这条翡翠项链是他自己设计,亲手完成的一件作品,是送给姐姐的新婚礼物。

      六颗椭圆形的帝王绿翡翠,由内外钻石链条包裹着连接在一起,正中间一颗稍大些的方形翡翠主石被镶嵌在钻石围成的小框里,主石下方连接了两条长短不一的钻石链条,一条坠着水滴形的龙石种翡翠,另一条坠着一颗八点八克拉的无暇D色椭圆钻石,切工完美。

      钻石中和了翡翠的华丽古典,使得整体多填了几份现代时尚的活泼感,一看就价值不菲,是私人订制的大师级作品。

      秦榆被美到尖叫,上手触摸时动作又轻如羽毛,手指小心翼翼地滑过这条独一无二的项链。

      她想到秦桑小时候会拿着自己画的幼稚又不失可爱的潦草版珠宝设计图,跟自己说等他长大了就要送这么漂亮的项链给姐姐。

      弟弟从小就对美术感兴趣,家里请了省里美术协会的老会长带他启蒙,去西市上初中后,美院院长的一对一辅导课就没停过,秦桑也确实有天赋,高三时提交申请的作品集已经比很多美院学生的毕业设计都要成熟了。

      两年前高考结束后,沈理突然消失了,秦桑私下里甚至和秦榆说过,他想要放弃梦寐以求的RISD的offer,先不去读大学了,他一定要找到沈理。

      秦榆当时根本劝不动他,他决定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说来也是要感谢沈理表哥的一番话,不然按照秦桑的性格,那她现在是没机会收到这份礼物的。

      秦桑一脸臭屁地问道:“怎么样?比你的那条尚美高珠好看吧?”

      秦榆抬头满眼心疼地看着他,秦桑去了美国后,虽然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但是她作为姐姐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要吃多少苦,才能短短两年时间就拿出这样成熟的作品。

      “你敢碰瓷本小姐的大师作品?”秦榆嘴上打趣地回道,但还是宝贝的将这条项链收起来放进保险箱,计划着婚礼时就戴着这条走红毯。

      礼台上繁琐的仪式完成后,新人要挨桌给来客敬酒,伴郎伴娘就是替酒工具人,轮番上阵,可不能让新人晕着去男方家里。

      敬酒敬到秦桑这桌时,他看了眼项链得意地冲着秦榆挑眉,秦榆今天过于兴奋,甚至想要所有人都圆满,她对躲在最后面的沈理说道:“这桌沈理替我们喝吧。”

      沈理硬着头皮被推到桌前,合身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更加高挑,修长笔直的双腿藏在一丝不苟的西裤里,充满禁欲感,衬衣领口上方露出一节白净的脖颈,抬头喝酒时偶尔还能看到他喉结旁凸起的血管,性感的要命。

      秦桑的目光不由得暗了几分,这桌上他是小辈,沈理最后才敬到他,他站起身来等着沈理的敬酒词。

      沈理没有再像昨天那般假装无事发生,带着标准又虚伪的笑容和他搭话,而是无比真诚地看着他挑眉轻抬酒杯,笑着说了句:“秦桑,好久不见。”

      周围宾客的喧嚣声瞬间在秦桑耳边消失,终于在这一瞬间面前的人和他记忆里的那个人重合了,这才是他熟悉的沈理。

      他眼眶微红,手有些发抖,回了句:“好久不见。”抬头将杯里的茅台一饮而尽。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好久不见。

      秦榆自然地接过话,笑着敬了这桌一杯,“大家都好,都好。”

      敬完酒后,新郎接上新娘,带着一众人又红红火火的一起驶向男方家的宴席。

      男方家是下午开正席,新人在礼台上完成一系列和上午差不多的仪式后,又要挨桌敬新郎家的亲戚,伴郎伴娘作为替酒工具人,跟着轮流替过几番后,都有些头重脚轻,晕头转向。

      沈理被灌的最多,他喝酒不上脸,面上看不出醉了没醉,又长得好看,客人都故意找他碰杯。

      这也算是颜值越高,责任越大吧。

      沈理努力克制着让自己稳住别太出丑,但是他通红的耳朵和逐渐虚浮的步态还是出卖了他。

      敬完酒后来客都吃的差不多了,伴郎伴娘们还要跟着去“闹新房”。

      在新房又举行了不少仪式后,众人才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吃饭,大家都喝的晕晕乎乎的,秦榆被姐妹们保护的很好,没喝太多,她过来给每个人塞了个大红包,调皮地朝沈理眨眨眼睛,又吩咐司机等他们吃完饭把他们挨个送回去。

      沈理揣着大红包迷迷糊糊被司机送回秦桑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他摇摇晃晃地走进院子里,白日的喧闹早已消失,静谧的夏夜只有晚风和蝉鸣,他没有急着进别墅,而是径直朝屋后的那颗桑树走过去。

      他扯松了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的扣子后,又从西裤口袋摸出烟点上,才缓缓放松下来,单薄的身影就着月色慢慢抽着烟,呆呆地盯着那棵树傻笑。

      秦桑今天也脚不沾地得忙着前前后后招呼了一整天,亲戚们都好久没见到他,稀罕的谁看到了都要把他拉去寒暄几句。

      “阳阳回来啦。”

      “好久没见你还认得我是谁不?”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帅了昂!”

      “你可不敢再长高了,太高了不好找对象。”

      ……

      “NPC的一天也是不过如此了吧。”秦桑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后,从大门口往别墅里走,揉了揉一天下来笑僵的脸如是想着。

      别墅一楼尽头的会客室门虚掩着,秦桑准备去顺手关了门再上楼,走近了突然听到他爸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秦卫东正和什么人通着电话,断断续续的讲着些什么银川,什么煤矿,只一句秦桑听得异常清楚。

      “老沈,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秦桑的脸色顿时如被雷击中般变得死沉,眼神里写满了悲伤和不甘,他冷嗤一声,转身离开,迈着沉重的步伐上楼,坐在卧室床边依然是只开着窗帘不开灯。

      他端坐了很久,忽然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鱼骨灯,脑子费力地回想着这些年和父亲的交集,只有寥寥几次,两只手都数得过来,真可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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