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嘴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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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理头痛得厉害，秦桑离开后，他不知道何时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沈理简单收拾完下楼时周青和林文芳已经在楼下聊天了，家里阿姨上楼叫了秦桑很多次，秦桑始终没有下楼。
周青理解地说道：“让孩子睡吧，这次回来我就再不走啦，你们过几天下西市来咱再一起吃饭。”
三人吃过早饭后，沈理和周青动身准备离开，林文芳不舍地拉着周青的手把她们母子俩送到院子大门口，又和沈理叮嘱道：“这下你和阳阳可要经常联系哦，林姨看你们这两天都生疏了，可不敢昂！”
沈理笑着回道：“嗯，我完了联系他呀，林姨你快回吧，别送了。”
三人正说着话道别，秦桑他爸的劳斯莱斯幻影朝着台地上驶来，在这样的小县城里开这种车子，毫不掩饰的高调，毫不在意的突兀，是秦伟东一贯的作风。
他罕见的一大早就回到“这个”家，像是早就知道周青母子今天会离开一般，时间掐得刚刚好。
秦伟东并没有下车，只待司机停好车，后座车窗缓缓降下，他向沈理招招手。
沈理眯了眯眼睛，嘴角倏忽勾起一抹讨好的笑，小跑到车前。
秦伟东从后座递出一个装了两盒茶叶的袋子，故作高深莫测地开口说道：“我新得了几盒好茶，沈理你回去帮我送给你父亲，让他也尝尝，替我带个好昂。”
沈理顺从地伸出双手接过袋子，乖巧地答应道：“好的，秦叔叔，我一定帮您带到。”
秦卫东嗯了一声缓缓升起车窗，傲慢的从头到尾连脸都没露出来一下。
沈理面上却始终挂着讨好的笑容，只在车窗快关上的瞬间飞速瞥了一眼前座司机，捏着袋子的手恨恨地收紧。
司机随即载着秦伟东扬长而去，一刻都不多停留，要不是沈理此时手中多了一个精致的袋子，仿佛刚刚的小插曲根本没发生过。
车上秦伟东突然阴测测地开口说道：“老沈的儿子倒是和以前一样，家里出了那种事还能这么乖，看来还是人家当官的有本事啊，孩子都教得比我们这些大老粗家的听话。你说是不是啊，小张？”
司机无声地咽了咽口水，目不斜视的谨慎回道：“秦总您真是太谦虚了，我看沈理根本比不上咱家小少爷，京市来的孩子还是过于软弱了，没有一点血性，您才是虎父无犬子。”
秦伟东盯着司机小张看了会儿说：“是吗？你真是这么以为的？”
小张握着方向盘的指尖泛白，额间冒出冷汗，不知道如何作答，只一个劲地朝着后视镜讨好的笑。
秦伟东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故作轻松地说道：“哈哈，我逗你呢，看把你紧张的，为了家人咱们可都要好好工作呢小张。”
小张忙不迭的应是：“多谢秦总给我机会，多谢秦总给我机会。”
车子离开后，周青一脸心疼地看向林文芳，林文芳反倒面色如常，拍了拍周青的手，安慰道：“这么多年我早都无所谓了，你还没习惯呢？呵呵，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多注意身体。”
两人都懂对方的难处，婚姻么，也就是那么回事。
沈理则站在原地静静地感受这座久违的小县城里短暂的自由，他贪恋地吸了吸鼻子，清新熟悉带着淡淡土腥气的空气窜进鼻腔，印在他的脑海中。
他回头望了一眼屋墙后的那棵桑树，收回目光时看到秦桑卧室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
沈理心头一颤，笑着朝那边挥了挥胳膊。
阿姨敲客房门叫秦桑吃早饭的时候，客房里早没人了。
秦桑在沈理下楼后不久就回到自己卧室了，他固执的不愿下楼送别，却在看到床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西装时，不自觉伸手摸了摸，仿佛沈理昨晚的温度还在。
他听到车声后走到窗边，看到沈理狗腿地跑向秦伟东的车，伸手接过一个袋子。
秦桑的脸色骤冷，即使昨晚无意间听到了秦伟东和别人的通话内容，他还存着一丝侥幸，万一电话那头的老沈，另有其人呢。
直到现在亲眼看见沈理对秦伟东的熟络热情，他才终于死心了。
“他果然没和沈家断了联系。”秦桑死死盯着那辆车，眼里的恨意几乎就要溢出。
两年前，把他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的，不止京市的那个人，还有秦伟东。
那是秦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去求秦伟东帮忙，他的父亲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人家沈理是啥家庭，老子跑哪去给你联系人？你以为沈慎明来西北是受苦的吗？人家那是来镀金的你懂不懂，看看人家这几年的政绩，调回京市是迟早的事。”
秦伟东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无所谓又傲慢地说道。
他的办公室装修得很气派，面前这张桌子是从东南亚搞回来的交趾黄檀，特意找老工匠亲手打的，就连屋内一个小摆件的位置都是找大师算过的。
他吐了口烟，观察着秦桑的反应。
秦桑依旧固执地盯着他，他继续说道：“你把沈理当朋友，人家把你当个屁，就像你老子和他老子，你老子再有钱，在人家做到副厅的老子眼里，也就是个屁，更何况，他爷爷是什么身份。”
秦桑像是没听到他说的这些话一样，只开口祈求道：“算我求你了，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
秦伟东神色变了变，像是拗不过他，当着他的面用自己手机按下沈理爸爸的电话号码，拨出。
“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ed off,please redial later. ”
“嘟～”
秦桑脸上的固执终于开始瓦解，秦伟东敲了敲桌子，“这下死心了吧，一个烂怂朋友，联系不上就算逑了，老子早说让你学点有用的，将来也当个大官让老子威风威风，你非要学什么美术，艺术也要老子肯花钱买才是艺术……”
秦桑没做声，但他嘲讽的表情刺痛了秦伟东敏感的神经。
秦伟东索性也不再装什么谆谆教诲、循循善诱的慈父了，他用夹着烟的手指着秦桑怒骂道：“你瞪着老子干什么，不爱听就给我滚出去，白眼狼。”
秦桑嫌恶地看了眼他蜡黄的指尖，“小张呢，小张不是跟沈叔叔的秘书很熟么，让小张给他秘书打！”
秦伟东摔了个茶杯，吼道：“你给老子没完了是吧！赶紧滚，别打扰老子工作。”
秦桑扫了眼他这一屋子的封建迷信，站着一动没动。
秦伟东暗骂了一声艹，子女都是讨债鬼。
小张在外面听了半天秦总的怒吼声，内线电话终于响起，里面暴躁的声音从听筒传出：“带着手机，滚进来。”
小张颤颤巍巍地敲门进去，一脸紧张地望着剑拔弩张的父子二人。
听完缘由，他在父子二人的注视下给沈慎明的秘书拨了电话。
这次居然通了。
秦桑不知道的是，人家现在不是秘书了，王秘书没跟着沈慎明回京市，留在地方上任职了，不过倒是对小张很客气。
王秘书：“喂，张助啊，您有什么指示吗？”
小张：“王县长，跟您打听个事儿，沈领导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王秘书：“哈哈，张助今天是怎么了，领导家里的事您来问我？”
小张赶紧解释道：“咳咳，这不是我家小少爷联系不上他同学了么，他正在我旁边呢，让我找您帮忙问问。”
王秘书半晌才回道：“哦～这个事，那我真不知道了，我现在也不在领导跟前做工作了呀，具体什么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不过肯定没出事，他们家能出什么事呢，您说是吧。”
……
小张又硬着头皮和人家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屋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三人面色各异。
秦伟东又点了根烟冷冷说道：“这下满意了吧，早说了人家沈理不缺你这个朋友，咱们这种家庭，能跟沈家来往几年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人家现在要跟你断了联系，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等你进入社会就懂了。”
秦桑再也受不了秦伟东的阴阳怪气，他头也不回地摔门离去。
什么狗屁阶级，什么狗屁不配，什么狗屁社会，小爷什么都配！尤其是沈理，和小爷最配！
现在想想，那时候他也是急昏了头，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秦伟东的鬼把戏。
以秦伟东贪婪无度的性格，他不可能会轻易放过沈家这条高枝，更不可能在联系不到沈慎明后还那么淡定。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既然秦伟东和沈慎明私下一直有来往，为什么偏偏是沈理和周姨这两年彻底失联？
秦桑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到自己此时还站在窗前。
待他回过神来才看到沈理正笑着朝这边挥手，他下意识侧身躲过，应该没被发现吧。
今早的天蓝得出奇，沈理虽然在笑，但是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沈理驱车离开后，秦桑又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的决绝。
他把床上的西装直接收进衣柜里，怕被阿姨先发现扔进洗衣机，洗掉衣服上的味道。
等沈理和周青回到西市的家，已经下午了。
“妈妈给你下点饺子，你吃了再走还能赶上不？”周青一进家门就问道。
沈理乖巧地说了声好，之后就走进自己卧室关上门。
沈慎明收到过很多盒茶叶，沈理以前根本不会留意这些，甚至是刻意忽略这些，他总是想和家族做切割。
到了西北之后，除了秦桑之外，再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家世。
他的家庭信息，父亲那一栏常年空着不填。
其他人可能不了解，但是秦伟东肯定知道，沈慎明平常根本不喝茶。
秦伟东敢放心地沈理让转交，也是认定了他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会闭嘴，像这两年来的每一次一样。
沈理用吹风机慢慢吹开茶叶盒上贴的封条，拨开茶叶，果然找到了一张银行卡和一个U盘。
他拿出U盘插到电脑上，打开后首先看到一份关于银市某处煤矿交易的合同文档，表面看不出什么问题，他复制了一份到自己的桌面。
下一个文档一点开，沈理倒吸了一口凉气，里面存着几百张周青近期的照片，全是偷拍的角度，事无巨细的标注着，几月几日，在哪里，见了谁，以及见面时长……
果然即使离了婚，周青依旧被他们监视着。
敲门声响起，他把U盘放回茶盒，银行卡信息拍照存好，又熟练地把封条贴回茶叶盒。
沈理和周青用完餐后，提醒她记得按时吃药，照顾好自己，就急匆匆出门了。
周青看着他消瘦的背影，叹了口气，眼里布满了心疼和愧疚，是她拖累了沈理。
沈理带着茶叶袋马不停蹄地打车去了机场，上飞机前他拿出手机，编辑好信息，看着那串熟悉的号码按下了发送键，然后心满意足地点开了飞行模式。
此刻远在启县的秦桑兜里的手机响起“叮”的一声短信提醒，他像是有什么预感，费力地掏出手机，看到了陌生的号码发来的短信。
他脸色顿时一变，手像是被烫到了慌乱一甩，大喊了一声，我靠！
手机就直直的从树上掉了下来，而秦桑正趴在后院那颗大桑树上，另一只手还扒着一节树干。
可惜最终什么都没摸到，他讪讪地跳下来，别扭地捡起躺在地上的手机。
手机掉下来时被桑树旁的小灌木接了一下，弹到黄土上，没摔坏，屏幕还亮着，只是沾了层土，看不清内容。
像是秦桑和发件人现在的关系一样，隔了一层东西。
但只要他伸手擦擦灰，就能看清屏幕里全新的对话框，第一条信息内容是：
阳阳，你的嘴巴还和以前一样，甜甜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嘴巴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