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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潮声 ...

  •   第四章:墨痕与潮声
      这样时有时无的雨,把日子泡得湿漉漉的,连呼吸都带着点凉丝丝的倦怠,让人总想裹着毯子窝在窗边,数檐角滴落的雨珠,一颗,又一颗…
      宁昕到得比通告单早了两小时,却发现化妆间的灯已经亮着。门虚掩着,透出一道暖黄的光线。
      她轻轻推开门。温语正背对着门口站在白板前,左手握着剧本,右手在板面上写写画画。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像是把她框进了一幅老电影胶片里。
      白板上密密麻麻贴满了分镜草图,每张右下角都标注着日期。宁昕注意到最早的那张是三个月前——远早于剧组正式组建的时间。草图边缘还贴着几张泛黄的剪报,其中一张《孤独诗》的边角已经卷曲。
      "Dr.林的论文?"宁昕出声。
      温语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笔尖在白板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她转身时,宁昕看见她眼下挂着两片淡淡的青黑。
      "早。"温语迅速摘下眼镜擦了擦,"我在调整第三幕的转场。"
      她的目光扫过宁昕手中的保温杯,"...昨晚没睡好?"
      宁昕晃了晃杯底的咖啡渣…
      她没说自己通宵研读了温语留在酒店的著作,更没提在《孤独诗》第94页发现的便签——"宁昕适合演林教授,但不想看她再为悲剧角色消瘦"。
      "张总的事解决了?"
      温语从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解约通知书上盖着鲜红的公章,旁边附页列着天文数字的违约金。"律师处理的。"她轻描淡写地说,仿佛那串数字只是场记板上的普通编号。
      场务小刘突然探头进来:"温老师,道具组说找不到您要的那种海藻标本..."
      "在我车里。"温语抓起钥匙,"昨天从海洋大学借的。"她匆忙离开时碰倒了笔筒,宁昕弯腰去捡,发现满地都是同款黑色钢笔——笔尖全部有不同程度的磨损。
      化妆镜上贴着的通告单微微颤动。宁昕注意到今日拍摄场次被红笔圈出,旁边是温语工整的批注:"沈遥发现化石名场面,参考宁昕2017年金蓝奖获奖时转身的微表情"。
      ---
      海滩上的拍摄并不顺利。人造雨幕中,宁昕第三次摔倒在礁石区。戏服被盐水浸透,后腰传来尖锐的疼痛。
      "停!"导演的喊声淹没在雨声中。
      场务刚要冲过去,温语已经跃过监控设备。她在宁昕面前刹住脚步,手臂维持着一个克制的半圆,像是想扶又不敢触碰。
      "右后方三米处有软垫。"温语的声音压得很低,"下次摔倒可以往那个方向。"
      宁昕抬头看她。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在她锁骨处的纹身上短暂停留,又继续往下坠落。那枚星月图案在潮湿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清晰。
      "你连这个都计算好了?"
      "职业习惯。"温语递来干毛巾,"写推理小说要预判所有意外。"她的指尖在即将触到宁昕发梢时收了回去,"...我去检查道具。"
      ---
      傍晚的剧本会上,温语与导演的争执逐渐白热化。
      "沈遥不可能哭喊着跑向大海。"温语敲着分镜图,"她是科学家,崩溃的方式是更精确地测量数据。"
      导演嗤之以鼻:"观众需要情感爆发点!"
      "那就给她真正的爆发。"宁昕突然开口。所有人转头看她时,她正用指尖轻点剧本上一行批注:"沈遥的绝望,在于她发现连自己的悲伤都符合统计曲线。"
      会议室突然安静。温语的钢笔悬在纸上,一滴墨汁悄然晕开。
      后来,宁昕独自留在空荡的会议室整理笔记。月光透过落地窗,将她的影子投在温语忘记带走的故事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着无数个"参考宁昕某年某月某刻"的细小字迹。
      她翻开温语遗落的《雪祭》,在第210页发现被折角。页边空白处写着:"就像她。在无人知晓的深度独自发光。"
      走廊传来脚步声。宁昕合上书,看见温语站在逆光处,手里拿着两盒剧组盒饭。
      "加了辣酱的。"温语将其中一盒推过来,"你微博小号提过喜欢。"
      宁昕接过饭盒时,两人的小指短暂相触。温语立刻缩回手,却没能藏住无名指上那圈淡白的戒痕——像是某种未完成的告别。
      "明天要拍化石发现的戏。"温语转移话题,"我找到更准确的型号..."
      海风掀起窗帘,月光在她们之间流淌。宁昕突然想起十二年前那个暴雨中的路演,穿黑雨衣的女孩弯腰捡起她被风吹走的台本时,无名指上也闪着同样的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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