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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层的距离与心动的涟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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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训的喧嚣与汗水终于彻底褪去,淮中高一新生的生活正式驶入了名为“学习”的主航道。高一教学楼的三楼,仿佛成了喧嚣校园中的一处宁静“孤岛”。高一六班占据着走廊最尽头的教室,窗外是湛蓝高远的秋日晴空和摇曳的梧桐树冠,鲜少被其他楼层的喧闹打扰。这份清净,对于需要静心学习的许星让来说,本是求之不得。
然而,这份“清净”却在她心底悄悄撕开了一道隐秘的缝隙——一道名为“白栩生”的缝隙。
白栩生是八班的班主任,八班的教室,就在他们正下方的二楼。仅仅一层楼板之隔,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许星让的座位靠窗,这扇窗,成了她隐秘观察的瞭望口。
“星星,发什么呆呢?宗老头喊你!”齐呦呦用笔轻轻戳了戳许星让的后背,压低声音提醒。
许星让猛地回神,才发现全班同学的目光似乎都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讲台上宗亚正笑眯眯地看着她,手里举着她的作文本。
“许星让同学这篇《秋日随想》,写得很有灵气啊!尤其是对‘距离’的感悟,细腻动人,大家课后可以借阅学习一下。”宗亚毫不吝啬地表扬着。
许星让脸上瞬间飞起红霞,一半是害羞,一半是心虚——天知道她写“距离”时,脑子里盘旋的尽是楼上楼下的那点空间,和那个可望不可即的身影。她小跑着上去领回作文本,坐下时,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下课铃声响起,教室瞬间被释放的活力填满。许星让习惯性地走到窗边,假装眺望远方放松眼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下飘去。二楼的走廊上,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动、说笑。她的视线像装了雷达,精准地扫过八班教室门口附近。
没有。
她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失落。收回目光,百无聊赖地趴在冰凉的窗沿上,下巴垫着手臂。窗台上放着一本摊开的英语单词书,她随手拿起来,心不在焉地翻着,嘴里念念有词,心思却早已飞到了二楼。
就在这时,二楼靠近楼梯口的那间办公室门开了。一个穿着浅灰色针织衫、身姿挺拔的身影走了出来。是白栩生!
许星让的心跳瞬间漏跳一拍,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他手里拿着教案和一个水杯,看样子是准备去上课或者回办公室?他微微侧着头,似乎正在和身后办公室里的同事说着什么,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侧脸的线条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许星让看得有些呆。他今天没穿正装,柔软的针织衫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讲台上的严肃,多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温润气质。就在她贪婪地、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描摹着他时——
仿佛心有所感,白栩生结束了谈话,抬起头,目光自然而然地向上扫过。
时间,在那一刹那被无限拉长。
许星让趴在窗台上,手里还捏着单词书,目光直直地、毫无防备地撞进了那双抬起的、清亮的眼眸里!
四目相对!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楼下走廊的喧闹声、楼上教室里的嬉笑声,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许星让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脸颊和耳朵瞬间烧得通红!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奔涌的声音。
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手里的单词书“啪嗒”一声,滑脱了手指,直直地从三楼窗台坠落下去!
这个声响像一道惊雷,瞬间劈醒了许星让。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攫住了她!天啊!她不仅偷看被抓包,还掉东西砸人?!她猛地缩回脑袋,像只受惊的鸵鸟,整个人蹲了下去,把自己紧紧藏在窗台下面,双手死死捂住滚烫的脸,恨不得当场消失!
“怎么了星星?”齐呦呦被那声“啪嗒”惊动,凑过来关切地问,顺着她的方向往下看,“咦?谁的书掉了?好像砸到……白老师脚边了?”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许星让头上。砸到……他脚边了?!完了完了完了!她简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
楼下(白栩生视角):
白栩生刚和同事说完话,一抬头,视线习惯性地掠过教学楼。目光扫过三楼那个熟悉的窗口时,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一双圆溜溜、写满惊愕和……专注的眼睛。
是那个六班的许星让。
她趴在窗台上,手里拿着书,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那眼神太过直接,太过专注,让他微微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眼神里复杂的含义,就看到她像被火燎到一样,猛地缩了回去,紧接着,一本蓝色封皮的单词书从天而降,“啪”地一声,精准地落在他脚边不到半米的地方,溅起一小片灰尘。
白栩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低头看着地上的书。封面上用可爱的字体写着“高中英语词汇必备”,旁边还贴着一张卡通星星贴纸。这风格……他几乎立刻想到了那个涂着白药膏、紧张兮兮的女孩。
一丝无奈又好笑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丫头,又在搞什么?看书看到把书扔下楼?还是……因为看到他太紧张了?他想起楼梯口的对视,办公室写假条时的脸红,还有宗亚说她“像受惊小动物”的评价。嗯,看来这“小动物”不仅容易受惊,还有点毛手毛脚。
他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那本单词书。书页有点摔皱了。他抬头,再次看向三楼的窗口。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窗帘在微风里轻轻晃动。他能想象那个女孩此刻正躲在窗台下,捂着脸懊恼不已的样子。
算了,总归是没砸到人。他拿着书,没有立刻走开,而是站在原地,对着三楼那个窗口的方向,提高了一点声音,带着点无奈的笑意喊道:“喂,楼上的同学!高空抛物很危险!下次小心点!” 他的声音清朗,穿透力很强,清晰地传到了三楼。
喊完,他也没指望对方会露头道歉(估计也没脸露头了),拿着那本“罪证”,转身走向八班教室。边走边随手翻了翻,扉页上果然写着娟秀的名字:高一(六)班许星让。他摇了摇头,嘴角那抹无奈的笑意更深了些。嗯,是挺像家里那个小时候总爱闯祸的小表妹。
楼上(灾难现场):
白栩生的声音清晰地传上来,像一道惊雷在许星让耳边炸开!
“喂,楼上的同学!高空抛物很危险!下次小心点!”
那带着笑意的、无奈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她脆弱的心脏上!他捡到了!他知道是她了!他还喊话了!完了,这下彻底没脸见人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齐呦呦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星星!你……你行啊!偷看白老师被抓包就算了,还扔书‘暗算’人家!哈哈哈哈!高空抛物!白老师说得对!太危险了!笑死我了!”
许星让蹲在地上,捂着脸,羞愤欲死,声音闷闷地从指缝里传出来,带着哭腔:“呜……别笑了齐呦呦!我死了算了!”
“别啊!”齐呦呦好不容易止住笑,把她拉起来,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快说说!刚才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看白老师看入迷了?连书都拿不稳了?”
“我没有!”许星让红着脸否认,眼神闪躲。
“少来!”齐呦呦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脸都红成煮熟的虾子了!刚才白老师抬头看你的时候,你俩是不是对视了?对视了多久?三秒?五秒?他什么表情?”
许星让被问得招架不住,脑海里全是刚才对视时他清亮的眼眸和那瞬间的空白,还有他那无奈带笑的声音……她捂住耳朵:“啊啊啊!别问了!我不知道!”
“啧啧啧,”齐呦呦搂住她的肩膀,坏笑着凑近她耳朵,“星星,你惨啦!你坠入爱河啦!对象还是咱们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的白老师!不过嘛……”她拖长了调子,“眼光不错!就是难度系数SSS级!”
“齐呦呦!”许星让又羞又急,作势要打她。
齐呦呦灵活地躲开,笑嘻嘻地说:“别害羞嘛!姐妹我支持你!虽然白老师有女朋友的传闻满天飞,但没实锤啊!再说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在楼上,他在楼下,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一眼万年’的垂直距离嘛!”她指了指楼下,“你看,多好的地理位置优势!”
许星让被她这番歪理说得哭笑不得,但心底那份巨大的羞窘,似乎被齐呦呦没心没肺的调侃冲淡了一些。她扒着窗沿,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脑袋往下看。楼下早已没有了白栩生的身影,只剩下空荡荡的走廊和阳光下飞舞的尘埃。
她的书……被他拿走了。
一整天,许星让都魂不守舍。英语课没有单词书,老师问起,她只能支支吾吾说忘带了。齐呦呦在旁边捂嘴偷笑。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快结束,教室门被轻轻敲响。靠门坐的同学打开门,只见八班的语文课代表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本眼熟的蓝色单词书。
“请问,许星让同学在吗?” 课代表声音清脆。
刷!全班的目光瞬间聚焦到许星让身上。
许星让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硬着头皮站起来:“我……我是。”
“白老师让我把这个还给你,”课代表把书递过来,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他说,下次小心点,别再‘高空抛物’了。” 最后四个字,她模仿着白栩生的语气,带着点调侃。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声。
许星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快步走过去接过书,声音细如蚊呐:“谢……谢谢。” 她甚至不敢看课代表的表情,逃也似的回到座位,把脸埋进臂弯里。
“哇哦~” 齐呦呦凑过来,拿起那本失而复得的单词书翻看,“白老师亲自派人送还‘定情信物’哦?” 她眼尖地发现扉页许星让的名字下面,多了一行遒劲有力的钢笔字:
书要拿稳,心要静。专注当下,方得始终。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白”字。
“快看快看!”齐呦呦激动地捅了捅许星让,“白老师给你留言了!还让你‘专注当下’!好有深意哦!是不是在暗示你……嗯?” 她挤眉弄眼。
许星让猛地抬起头,抢过书,看着那行字。字迹和他请假条上签名如出一辙,潇洒有力。内容……是师长最寻常不过的劝勉,劝她学习要专注。可是,在经历了上午那场“灾难”后,由他写下来,还特意让人送还……这寻常的劝勉,落在许星让眼里,却莫名地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和……羞耻!
“什么暗示!这就是老师对学生的普通提醒!”许星让红着脸反驳,但指尖却忍不住轻轻摩挲着那行墨迹未干的字迹,心底涌起一股混杂着甜蜜、酸涩和巨大羞耻的复杂情绪。他果然觉得她很笨,很毛躁吧?
“好好好,普通提醒。”齐呦呦从善如流地点头,眼里却闪着狡黠的光,“不过嘛,星星,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你看,书都还了,是不是得去‘道个谢’?顺便……嗯,近距离观察一下白老师看到你时是什么表情?”
“我不去!”许星让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上午那场“世纪尴尬”还历历在目,她哪还有脸主动去找他?
“哎呀,怕什么!师道尊严嘛!学生做错事,主动去跟老师道个歉、说声谢谢,天经地义!”齐呦呦循循善诱,“而且,有我陪你啊!我正好有道物理题想请教一下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就在隔壁办公室!顺路!”
许星让被她说的有点动摇。道谢……确实是应该的。而且,有呦呦陪着,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走嘛走嘛!放学就去!趁热打铁!”齐呦呦不由分说,拉着还在犹豫的许星让,等下课铃一响,就拽着她冲出了教室。
办公室门前的“偶遇”
两人一路小跑到二楼教师办公室门口。许星让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办公室的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老师们的谈笑声。
“深呼吸,星星,自然点!你是来道谢的!”齐呦呦给她打气,然后自己上前一步,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老师的声音。
齐呦呦推开门,拉着许星让走进去。办公室里坐着几位老师,白栩生的位置靠窗。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影专注。
“老师好!”齐呦呦声音响亮地问好,然后目标明确地走向八班的物理老师,“张老师,我有道题想请教您……”
许星让则被晾在了门口附近,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边的白栩生。他似乎被齐呦呦的声音惊动,抬起了头。
目光再次相遇!
这一次,是在明亮的办公室里,距离不过几米。许星让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随即是了然。他似乎……知道她会来?
许星让紧张得手心冒汗,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白栩生桌前,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白……白老师,谢谢您……帮我把书捡回来,还……还给我留言提醒。”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双手把那本单词书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盾牌。
白栩生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和那红得几乎透明的耳廓上。他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是一贯的温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嗯,书拿稳了就好。学习要专心,别老东张西望的。”最后那句,语气平淡,却像一根小针,精准地戳破了许星让强装的镇定。
她的脸瞬间红得能滴血!他果然知道她上午在看他!还“东张西望”!
“我……我知道了,白老师。”她声音发颤,只想立刻逃离。
“嗯,去吧。”白栩生点点头,没再多说,重新拿起笔,目光回到了桌上的文件。
许星让如蒙大赦,转身就想跑。
“等等!”齐呦呦那边“请教”问题速度飞快,已经结束了,立刻蹦过来,一把搂住许星让的肩膀,对着白栩生露出一个灿烂无比、带着点刻意甜度的笑容,“白老师,真是麻烦您了!我们星星就是太迷糊了,多亏您帮她捡书还教育她!您真是又帅又负责的好老师!” 她故意把“帅”字咬得很重。
许星让被她搂着,听着她的话,羞得简直想原地蒸发!齐呦呦!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白栩生闻言,抬起头,目光在齐呦呦灿烂的笑脸和许星让恨不得埋进地里的脑袋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脸上那抹极淡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一点。他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调侃:“哦?负责是应该的。至于帅嘛……”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许星让快要冒烟的头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比关注老师帅不帅更有意义。对吧,许星让同学?”
轰——!
许星让只觉得脑子里的弦彻底崩断了!她再也待不下去,用力挣脱齐呦呦的胳膊,含糊地说了声“老师再见”,几乎是夺门而逃!
“哎!星星!等等我啊!”齐呦呦赶紧追出去,临走前还不忘对白栩生做了个鬼脸,“白老师再见!谢谢您啊!”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白栩生看着门口消失的两个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那抹笑意却迟迟没有散去。那个叫齐呦呦的女生,古灵精怪的。至于许星让……反应也太大了点,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低头,继续写教案,心里想着:嗯,下次见到宗老师,或许可以提一句,他们班这个许星让,心理素质有待加强,太容易紧张了。
走廊上,齐呦呦终于追上了脸红得像番茄、气喘吁吁的许星让。
“哈哈哈!星星!你跑什么呀!”齐呦呦笑得前仰后合,“你没看到白老师刚才的表情吗?他笑了!他肯定觉得你特别好玩!”
“齐呦呦!我要跟你绝交!”许星让气急败坏地跺脚,“你害死我了!什么又帅又负责!什么好好学习!丢死人了!”
“哎呀,怕什么!”齐呦呦搂住她,笑嘻嘻地说,“我这叫投石问路!你看,白老师不仅记得你,还跟你开玩笑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印象挺深啊!虽然是觉得你迷糊好玩……但这也是好的开始嘛!总比当空气强!”
许星让被她歪理邪说绕得有点晕,但想到他最后那句带着笑意的“对吧,许星让同学?” 还有他眼底那抹了然和淡淡的调侃……好像……似乎……也没那么糟?
至少,他知道她的名字了。不是“可可爱爱”,是许星让。
这个认知,像一颗小小的蜜糖,悄悄在她酸涩羞窘的心湖里化开,漾开一圈微不可查的甜意。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星让抱着那本失而复得、还带着他“墨宝”的单词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扉页上他的名字。楼层的距离依旧存在,身份的鸿沟依然清晰。但此刻,少女的心房里,那颗名为暗恋的种子,似乎因为这一天的“惊心动魄”和闺蜜的插科打诨,在羞耻的土壤下,又偷偷地、顽强地汲取到了一点点名为“互动”的养分。
虽然过程尴尬得让她想撞墙,但……好像,离他也不是那么遥远?许星让偷偷地、小小地,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