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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那年秋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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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的秋天,穆怀瑾刚当上大学讲师。28岁的他身高185,金丝眼镜配白衬衫,说话温温柔柔的,是女生们私下里最爱讨论的"文学院男神"。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图书馆里静得能听见翻书声,穆怀瑾正在图书馆查阅资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的年轻男人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素描本。略长的头发遮住半边脸,露出的手指修长白皙,沾着颜料渍。
穆怀瑾蹲下帮忙,无意间瞥见画纸上一个模糊背影——雨中的路灯下,孤独又倔强。
“这背影……”
"谢谢。"男人接过画纸,声音清冽。
“这些画很有意思。"穆怀瑾微笑道,"我叫穆怀瑾,是文学院的讲师。”
沈煜一听这话,惊愕抬头,发现是自己画作的主人,慌忙低头,手忙脚乱的收拾散落的资料和稿纸。由于太紧张,好不容易收拾好站起来,转身的时候又掉了。
“呵呵呵。”
后面传来轻笑声,沈煜尴尬的闭了闭眼,认命的蹲下来,重新收拾。
穆怀瑾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有些慌乱,他蹲下身帮忙一起收拾并问他:“怎么了?我并不吓人吧?”
“啊没,没有,抱歉。”
“你叫什么名字?”
“沈煜。”男人简短地自我介绍,"美院的,教油画。"
穆怀瑾想起最近的传闻——美院来了个海归画家,作品在国外很抢手。
"你的手......"穆怀瑾指了指沈煜沾着颜料的手指,"是在创作新作品吗?"
沈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微微上扬:"是啊,最近在画一个系列,叫《城市孤独》。"
"听起来很有意思。"穆怀瑾说。
"要不要来看看?"沈煜突然提议,"我的画室就在美院顶楼。"
穆怀瑾愣住了。他向来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从不做任何出格的事。但不知为什么,看着沈煜那双深邃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沈煜的画室很大,四面都是落地窗,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进来。墙上挂满了画作,地上堆着颜料和画布。穆怀瑾一进门就被正中央的一幅画吸引了——画中是一个模糊的背影,站在雨中的路灯下,孤独而倔强。
"这是......"穆怀瑾走近那幅画。
"《孤独者之一》。"沈煜站在他身后,"我一直在寻找这个系列的主角。"
穆怀瑾感觉沈煜的气息拂过耳畔,让他莫名心跳加速。他转过身,发现沈煜正专注地看着他。
"你的眼睛......"沈煜轻声说,"有一种特别的孤独。"
穆怀瑾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被画架绊了一下。沈煜及时扶住他,两人的距离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抱歉。"沈煜松开手,后退一步,"我太唐突了。"
穆怀瑾摇摇头,感觉脸颊发烫:"没、没关系。"
那天之后,穆怀瑾成了画室常客。沈煜告诉他关于艺术的一切,而他则分享自己的童年和经历。
渐渐地,画室里多了一些属于穆怀瑾的东西——他的书,他的茶杯,他的围巾。沈煜的画作里也开始出现他的身影,不再是孤独的背影,而是温暖的笑容。
一个雨夜,穆怀瑾在画室待到很晚。沈煜正在画一幅新作,画中的穆怀瑾坐在窗边看书,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
"怀瑾,"沈煜突然放下画笔,"我......"
穆怀瑾抬头,看到沈煜的眼睛里有他从未见过的光芒。那一刻,他明白了为什么沈煜总是画孤独——因为他自己就是最孤独的那个人。
沈煜走到他面前,伸手抚摸他的脸。穆怀瑾没有躲开,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腔。
"我喜欢你。"沈煜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穆怀瑾闭上眼睛,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然后,他感觉到一个温柔的吻落在唇上,带着颜料和松节油的味道。
那是他们的第一个吻,在那个同性恋还不能公开的年代,像是一个禁忌的梦。
从那天起,他们开始秘密恋爱。穆怀瑾会在深夜偷偷溜进画室,沈煜则会在他上课的教学楼下徘徊。他们像两个偷尝禁果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感情。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
那天,穆怀瑾正在上课,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喧哗声。他走到窗边,看到沈煜被几个学生围在中间。
"太变态了!"
"恶心!"
“画两个抱着的男人,咦,太恶心了”
"滚出我们学校!"
“对!滚出学校,我们不要这样的人做我们老师!”
穆怀瑾的心猛地揪紧了。他看到沈煜的画作被撕碎,颜料泼了一地。沈煜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穆怀瑾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在发抖。
"住手!"穆怀瑾冲下楼,挡在沈煜面前,"你们在干什么?"
"穆老师,"一个学生指着地上的画,"你看他画的是什么!"
穆怀瑾低头,看到被撕碎的画纸上,是两个男人相拥的画面。虽然只是背影,但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们。
"这是艺术!"穆怀瑾厉声道,"你们懂什么?"
"艺术?"学生们哄笑起来,"明明是变态!"
穆怀瑾感觉血液直冲头顶。他转身拉住沈煜的手:"我们走。"
那天晚上,穆怀瑾第一次在沈煜的画室里过夜。他们相拥而眠,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伤口。
"怀瑾,"沈煜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离开这里吧。"
穆怀瑾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他。
两人递交了辞职信,搬到了城郊的一间小公寓,开始了新的生活。
好景不长,他们的关系被沈煜的父母知道了,在那个年代可想而知他们会面临怎样的境地,沈煜的父母都没有劝他们分手,扬言恶心变态,和那些学生一样辱骂他们,然后直接就说明断绝关系,他们丢不起这人。
“你们……沈煜!你变态吗?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恶心的儿子!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你出门别说是我儿子!我就当没生过你!”
兜兜转转,他们最后搬到梧桐里的旧小区,为避免麻烦,他们不得不以朋友自居。
沈煜继续画画,穆怀瑾则在学校教书,写作。日子开始虽然清贫,但他们很快乐。沈煜开始画新的系列,叫《时光》。画中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一起做饭,一起看书,一起在阳台上看日落。
经过几年时间,他们在新建的小区楼盘买了属于他们的家,渐渐的他们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遮掩他们的关系,刚开始确实有些不好听的声音,时间久了,大家也见怪不怪了,他们只是相爱,并没有做错事情,二十年如一日的感情,谁还能说三道四?渐渐的大家都挺尊重他们的。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有一天,沈煜在画室里晕倒了。穆怀瑾赶到医院时,诊断书上"白血病晚期"五个字让穆怀瑾天旋地转。他扶着墙,努力不让自己倒下。沈煜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却还在对他微笑。
"别担心,"沈煜握住他的手,"我会好起来的。"
穆怀瑾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穆怀瑾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前。沈煜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但他的精神却很好。他开始画最后一幅画,他们的家。
"怀瑾,"有一天,沈煜突然说,"我在瑞士银行存了一笔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别说了!"穆怀瑾捂住他的嘴,"你不会走的,我们说好要一起到八十岁的......"
沈煜笑了,那笑容让穆怀瑾心碎。他伸手抚摸穆怀瑾的脸,就像二十年前那样。
"答应我,"沈煜轻声说,"要好好活着,替我看看二十年后的梧桐树......"
穆怀瑾泣不成声。他紧紧握住沈煜的手,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
然而死神还是带走了沈煜。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他完成了那幅画。画中的阳台上,两个模糊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看着窗外的梧桐树。他说,那是二十年后的他们。
沈煜走的那天,穆怀瑾坐在病床前,握着他冰凉的手。他想起二十年前在他画室的那个雨夜,想起沈煜第一次吻他时的颤抖,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沈煜,"他轻声说,"我会替你看着那棵树的。等我们都老了,就在阳台上喝茶看画儿......"
然而他知道,那个"我们"永远都不会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