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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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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春辉是被窗外的鞭炮声惊醒的。宿醉的钝痛像把生锈的锯子，正来回切割他的太阳穴。他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搂身侧，却只抓到一团冰冷的被褥！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吃力地爬到了他的脸上，在走走停停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那躺在他枕边默默诉说着离别的信笺旁！他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中，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恰在被角触碰到枕边时将那封信带到了空中，它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划着优美的弧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他，眉头一皱，强忍着眩晕给自己带来的不适，缓缓地弯下腰，一脸茫然地捡起了它！当他真正看清楚了上面的文字并读懂了它们时，整个人顿时便被定在了原地！
正月初五，开市的日子到了，外面的世界又恢复了往日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街市上，鞭炮的一阵阵轰响和人们嘈杂的喧闹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孟春辉拖着满身的疲惫和一脸的憔悴，默默地走出了家门……
开工的日子到了，可孟春辉还没有从李紫玲出走的伤痛中走出来！他每日里不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就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根本没办法做一点事。也因此，所有一应事务都落到了李响和赵小三身上。李响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更加上现在他要事无巨细、脚不点地地处理各种突如其来的杂七杂八的事，一时还真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马上就要崩溃的感觉！还好，有赵小三在，否则他可能早就撂挑子！“小三，你说春辉这王八蛋咋就这么死心眼呢？不就是个女人吗?走了就走了呗，大不了再找一个。大丈夫何患无妻呢？这下可好，可把我害苦了！”李响嘟嘟哝哝地道。赵小三看了看李响，叹了口气道：“头，有些事你不清楚底细，还是不要乱说的好。春辉和紫玲那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你知道春辉为什么会来北京吗？你知道春辉的梦想是什么吗？你不知道。”李响刚要说些什么，赵小三摆了摆手接着道：“我问过如心，就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李响愣住了，关于赵小三所说的那些事，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也没有关心过。在他的世界里，女人就只是男人的附庸，男人娶妻就只是为了生子，为了传宗接代而已。当然，这并不是说他没有担当不愿承担家庭责任。相反，李响是一个对家庭责任心极强的人。用他的话说，一个女人愿意嫁给一个男人，如果那个男人让人家跟着自己受苦，那绝对是那个男人没本事。
经过李响和赵小三的谈话后，李响也就变得不再那么多牢骚了，他时常在自己的脑子里试图去理解孟春辉，可他想来想去也没有想明白赵小三所说的那些事！工地上的工作已慢慢地步入了正轨，渐渐地进入了常态，一应需要自己和赵小三解决的事也少了许多，李响也乐得能偷个懒好好地休息一下。于是，多日闲来无事的李响，便开始了四处转悠……他沿着工地外围的一条柏油马路，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一脸闲适、一身自在地慢慢向北走着，一路上春风和煦，鸟鸣阵阵，车辆来回奔驰扬起的灰尘，像一团薄薄的水雾在空中肆意地向周围扩散着。李响却并不在乎，依然以一种悠然的姿态默默地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什么时候，他竟鬼使神差地走上了原野，走近了一方水塘。水塘的四周已透出绿意，放眼望去仿佛一块绿色的毯子。水塘中长满了各种各样死了的和依然充满了生机不知名的水草，在那些水草的缝隙间，透过清澈的水幕，似乎能看见鱼儿在其中游动。“砰——啪”，一条耐不住寂寞的大板鲫从水中一跃而起，转瞬间又重新落回了水中，激起的涟漪向四周不住地扩散着。李响不禁一阵窃喜，他抬起头看了看空旷的四周和远处若隐若现的村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第二天，带上了各种钓鱼装备的李响，早早地便来到了水塘边，在草眼里打上鱼窝后，便沿着水塘的四周开始转悠了起来。他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时而看看田埂上的野草；时而伸展一下自己的身体；时而又亮开嗓子高声歌唱。走着走着，看着看着，他似乎累了一般，转身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一条毯子铺在了地上，身子一扭便一脸惬意地躺了上去。天上流动的白云霎时在他眼中变成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有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的将军；有广袖善舞，身姿婀娜的嫦娥仙子；有娇小玲珑，憨态可掬的各种小动物……就这样，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的李响，一骨碌从毯子上爬了起来。然后拿起鱼竿，系好鱼线，给鱼钩穿好鱼饵，再潇洒地将鱼钩抛进草眼，便开始了他的钓鱼生活。在他钓鱼的两个小时里，他先是钓到了三条半斤以上的大板鲫，接着又钓到了五条一斤多的鲶鱼——那鲶鱼头部扁平，口部宽阔，上下颌布满了细小的牙齿，通体深褐色带着些许黑色的斑块。他最后钓到的鱼是一条鲤鱼，那鱼大概有五六斤重的样子，力气极大。李响提竿时，先是一顿，一丝不一样的沉重感，瞬间便让他知道了水中鱼儿的异样。他先是蹲下身子，两手死死地把住鱼竿，拼命地将鱼儿向岸边牵引。接着，他开始一步步慢慢地挪动自己的身体，以便伸手去拿地上的抄网。那不甘就此束手就擒的鱼儿在水里来回扑腾，将鱼线拉得笔直，鱼竿在鱼线的拉扯中变得像一位佝偻着身躯的老人，似乎下一秒就要拦腰断裂一般。就在李响和水中的鱼僵持不下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无奈的他只能一边用双腿和右手支撑着鱼竿，一边用左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10秒钟后，他一反常态地转身一把将鱼竿扔进了水里，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工地飞奔而去！
张勇和杨国民本是同乡，就连张勇来工地上的活都是杨国民给他介绍的，但现在两个人却成了仇人！杨国民的姐夫赵文华原本和张勇是八竿子也打不到的，却事有凑巧地和张勇成了有夺妻之恨的人！这也就连带着张勇把杨国民也恨上了！
有些事本来是不该发生的，怪就怪在它却偏偏发生了。杨国民的姐夫赵文华，打小就是个可怜人，他爹去世得早，母亲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本想着能给他娶上个媳妇，自己也就算是对得起死去的老伴了！可事不由人，天不如人愿，杨国民的姐姐杨国琴才嫁过来五年，日子刚有了点盼头就得了个怪病走了！留下个四岁的孩子基本上连自理都是问题。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厄运，赵文华一筹莫展。很多时候，他甚至考虑过和杨国民一起外出打工，可一想家里的老母亲和孩子，他又不得不放弃了！没办法，人总要活着，眼看自己家那几亩地每年的收成，无奈的他只能另想它法。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冥思苦想和细心观察后，还真让他找到了商机。
赵文华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没事就爱四处瞎晃悠。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农村人家里的破东烂西大多都是不知道可以变废为宝，拿来卖钱的。于是第二天，他便在家里开了个破烂点，做起了破烂生意。一开始，只是收一些酒瓶、坏了的铁锅、铁铲、犁头、搭棚的旧皮纸等物件的小打小闹。可赵文华这人脑子活，口才好、长得又魁梧、价格给的也公道，有人跟他讨价还价他也不在乎。渐渐地，他收破烂的生意就越来越红火了起来，再加上手里有了点钱，于是他便将自己的破烂点搬到了街上。
张勇的老婆郑秀娥就是在卖破烂的过程中，一来二去地和赵文华认识的。说实话，郑秀娥人长得很秀气，脸蛋也好，大约有一米六五的个头，在他们村也算是一枝花了。要不是当年他因历史，又怎会嫁给张勇呢？说起张勇，就没有什么可拿得出手的了！他个子不高，也就一米七左右吧，人还老实，就是那种三脚也踹不出个屁来的人。试想，像郑秀娥这种人又岂是他能够驾驭得了的！
自打郑秀娥认识了赵文华以后，她的生活仿佛一潭死水又重新焕发了波澜一般，再也不是单调乏味的一层不变了！整个人似乎也一下子变得青春洋气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她去，就一定能从赵文华的嘴里听到一些令自己觉得新奇、耳目一新的事。也正是因为这些，她有事没事总爱往赵文华那里跑！日久天长，一些风言风语便开始在人们的嘴里流转！可郑秀娥却不在乎，她依然故我地该干嘛干嘛。赵文华呢？说实在的，一开始他对郑秀娥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性格使然，使他喜欢说一些幽默的话，逗逗趣罢了。就这样，多年没有女人的赵文华有一天突然发现，郑秀娥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多想，渐渐地他也就将这件事放下了！
长年独守空房的郑秀娥，原本并不是个水性杨花的人。这么多年，张勇在外打工，家里的孩子和老人以及喂的牲口，哪一样不是她一个人照料的？可自从遇上了赵文华，一切都变了——她变得不再顾家，变得精于打扮、变得不务正业、变得整天游手好闲四处转悠！她时常觉得赵文华才应该是自己的男人，也常常因赵文华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心生愧疚，欣喜不已……
张勇发现自己的老婆跟别人跑了，是在他回家过年的时候！当他打听到事情的始作俑者时，赵文华早就举家搬到了外地。有气没处撒的他一怒之下带着人跑到杨国民家里，进门二话不说就是一通乱砸！杨国民的老婆李玉芬刚要说点什么，瞬间便挨了两个耳光……
李响之所以匆匆忙忙从钓鱼的地方跑回来，就是因为张勇和杨国民出事了！
早上李响走时，原本工人们还和往常一样干着自己该干的活。可事有凑巧，恰好张勇和杨国民被分配在砌同一堵墙：不同的是，张勇是从西向东砌，杨国民是从东向西砌。按说这也没什么，只要两个人各砌各的，在收口处别出什么差错谁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令杨国民没想到的是，他在砌墙时，用砌刀刮完水泥，只是轻轻的一甩，竟一时没注意将水泥甩在了张勇的头上！原本就有气的张勇当然得理不饶人，只见他怒不可遏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杨国民跟前，咬着牙道：“杨国民，我x你妈，老子今天跟你没完！”说完他一拳砸在了杨国民的鼻子上。杨国民一时有些懵，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下去。等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再随手抹了一下鼻子后，火气也上来了，他刚要还手，其他工友赶紧将两人都拦了下来，劝道：“老张，老杨，这是怎么了，都是一个锅里混饭吃的弟兄，有啥不能好好说的呢？”张勇怒道：“你们问他去！”杨国民轻蔑地看了张勇一眼道：“张勇，我x你妈，你老婆跑了管我鸟事？冤有头债有主，有本事你找赵文华去！”听了杨国民的话，张勇更生气了，他发疯一般挣脱了工友，一个猛扑撞在了杨国民的身上！杨国民当然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就此扭打了起来。两个工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奈地摇了摇头。就在这两名工友愣神的功夫，悲剧发生了！由于张勇扑过来的过于急猛，杨国民只能本能地一把将他抱住，妄图用腿将张勇绊倒好把他摁在地上。谁知，张勇只是一个抬腿便轻松化解了他的把戏，然后顺势将他的身子一扭摁在了墙上，再猛力地一推，两个人便双双从三楼掉了下去！
等李响到了工地时，张勇和杨国民已被送进了医院。半个小时后，警车到达了现场，几名警察勘察了一下现场，再拍了几张照片，赵小三和那两名工友就被带去问话了！赵小三走后，坐立不安的李响一时也没了主意，焦躁的他在工棚前一遍遍地来回走着。越想越生气的他，一脚踹开了孟春辉的房门，便破口大骂了起来…… 半夜时分，当李响得知杨国民死了，张勇还在昏迷时，瞬间便觉得天都塌了！
第二天，赵小三和那两名工友回来了，李响已是满脸憔悴！赵小三被吓了一跳，他道：“头，你这是一夜没睡？”李响苦涩地笑了笑，道：“你觉得我能睡得着吗？公司今天会派人来处理这件事情。小三……你……”赵小三从李响的话里已经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但他并没有怨天尤人。
公司的人是下午来的，李富贵亲自带着副总经理程红和人事部主任吴有才，先是不慌不忙地一一和一众工友们打了招呼，再围着工地上的建筑转了起来，东瞧瞧西望望，时不时和身边的程红、吴有才交流两句，仿佛是在对赵小三、李响、孟春辉他们连日来工作的品评。孟春辉、赵小三、李响，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横生枝节！看够多时，李富贵似乎是累了，他缓缓地走进了李响的工棚，将门一关，看都没看李响他们三个一眼。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后，吴有才走了出来，李响赶紧迎了上去道：“老吴，怎么样，老板怎么说？”吴有才叹了口气道：“小三，你进去吧，老板要跟你谈谈。”接着，孟春辉和李响无一例外地一个接一个都被喊了进去！李富贵和赵小三、孟春辉谈了什么，李响并不知道，但李富贵和他的谈话却很特别。他一进去时，李富贵便道：“李响啊！你是老员工了，这种事要吸取教训，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啊！虽然这一次的事故都是赵小三造成的，可给公司带来的损失却是巨大的啊！”李响一脸震惊，忙道：“老板，不是这样……”话说了一半他又赶紧咽了回去。是啊，他能怎么说呢？说自己去钓鱼了？说孟春辉整天浑浑噩噩不管一点事？无论是哪一样他都没有说出口！
事情的最终处理结果非常明朗：赵小三被公司辞退，并责令其限期搬出公司给他分配的房子；两名在张勇和杨国民打架时劝架不力的工友被解除了雇佣关系。至于张勇和杨国民，由公司出面对其家属进行赔偿。
事件平息后，李响始终对赵小三心怀愧疚。他痛恨自己的懦弱——为何当时不敢站出来分担责任？但是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自从上次李富贵跟他们的一番谈话后，孟春辉竟一下子变了。他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个浑浑噩噩，精神恍惚，一蹶不振的孟春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