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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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当年同弟子说‘下次’……”
白济泽点点头。
签文内容白济泽已然忘了个干净。唯一有印象的是师太祖庇护的芳菲云下，少年露出的小半张脸。
再努力想想的话……就是某人在千石阶上卖乖装惨、可怜兮兮的样子。
黎墟明殷勤地帮他锤肩揉颈，笑容带着些傻气。原本锐利的眉眼在这种傻气的感染下看起来居然十分善良，极具攻击性的美貌向外的凌厉也被弱化不少，唇角一弯，全然看不出当年精明的模样。
左看右看，都是一个傻乎乎的、无害的、可爱的……
白济泽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他实话实说：“太久了，我记不起签文内容。反正你放心，和你师伯的这卦大不一样，你也不必把凶卦放在心上……大概就是……”
白济泽搜肠刮肚在脑海中翻找合适的形容词，可不管是解签还是卦象的专业知识都忘了个一干二净，找来找去半天也没能找到可以总结的句子。
“嗯、呃……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日子就会越来越好。”
白济泽给黎墟明灌了碗现代鸡汤。
黎墟明眨眨眼睛：“自然。师尊可否再赠一次……？”
白济泽苦笑：“你的命签是师太祖所赠，我只负责解签。要不然你去求求她老人家，再赠你一朵？”
“师尊。”黎墟明轻轻靠在白济泽肩上，垂落的散发落进他半敞的衣襟中，尾调百转千回，喊得白济泽心里发麻。
白济泽捞出那些微微卷曲的长发，把黎墟明的脑袋推远了点。
“有话就说，磨磨蹭蹭干什么。”
总感觉这孩子越长越回去了……以前看着还挺聪明的，最近几年行为和言语表达越来越奇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
黎墟明在他身侧站直了，低下头去，左手抓右手，脸颊微红。
“我……”
一只孤鸟从檐上掠过，发出突兀的怪叫，它的尾羽拉出一条直线，消失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上空。地猫灵随后而至，呜哇一声，追着孤鸟从房檐跳了下去。
瓦片掉了几块。
黎墟明被它们打断了自白，吸了口气，正要接着说下去，白济泽却眉头一皱，抬手叫停。
“等会再说，有人进结界了。”
还不是从正门石阶上来的，是从后山爬上来的。
可真是奇了怪了。
明决门结界由掌门亲自把关，外人自然是进不来的，可里头的人想来找他压根也没必要走后山野路。
灵力波动又确确实实是人，不是山间精怪……
白济泽揣着满腹疑惑，和黎墟明一同来到结界动荡处，远远便看见一片模糊的红色影子在树后摇摇晃晃。
是绣着金鳞的艳红衣角。
白济泽拦下要去前方探路的黎墟明，大跨步朝树后走去。
果不其然。
朱璃蹲在树后，正全神贯注地拔手中野花的花瓣，看起来像是在玩“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这种小游戏。张扬的红衣暗纹金绣都和朱砂常穿的一模一样，只是款式稍有不同。
白济泽轻咳一声。
朱璃噌地站了起来，将花背在身后。看清来人后怯怯道：“……白师叔。”
多年过去，和黎墟明反方向成长不同。朱琉和朱璃的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不会再一人一边抱着白济泽的手臂吵闹，越来越有首席弟子的气派。板起脸来往那一站，就是两个翻版朱砂的压迫感。
她的颈上绕着层层白纱，隐约可见下面的血痕。
朱砂说来说去那一大段，都含糊其辞，只说双生子遇了怪事，没说见血了。白济泽还以为事态没那么严重，现下一看朱璃苍白的脸色，不免一惊。
“你受伤了？不好好养伤，躲在这做什么？”
“……我想，我来看看白师叔。”
话到一半，朱璃改了口，白济泽只当是寻常口误，并未在意。
“那你从后山上来做什么？前头不是有路走？也不怕半道掉渡河里头。”
朱璃沉默许久，才道：“……师尊不让我出门，我一个人偷偷来的……”
白济泽这才注意到朱璃孤身一人。她与朱琉虽然平日里总是斗嘴打闹，天天争老大做，但总归是双生子，感情一直很好，形影不离。
朱璃受伤，按常理来说，朱琉不可能放心让她单独跑这么远，有些奇怪地问：“朱琉呢？没和你一起？”
他这一问，朱璃沉默良久，抽噎着抬手擦了擦眼尾。她本是想调整情绪，可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他受伤了，还在睡……我害怕、就想……”
她一句话断断续续说不明白，到最后只顾得上拿袖子擦眼泪。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白济泽自然不能像孩子还小的时候一样抱着她安慰，他先递了帕子出去给人擦脸，拍拍朱璃的肩膀。轻声道：“没事没事，师叔在呢，不怕。我们先回屋里，外面风大。好不好？”
朱璃点了点头。
白济泽给了片袖子让朱璃拽着，转头嘱咐候在一旁的黎墟明。
“沏茶来。”
黎墟明的表情隐于模糊的阴影之下，只有一双金瞳灼灼，燃着奇异的火光，像是先前的卦火尚未完全熄灭。
带着朱璃走在前方的白济泽看不见这些火光，只听见少年的声音从后幽幽传来。
“好。”
一如既往的乖顺温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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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杯热茶下肚，在白济泽的言语安抚下，朱璃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等会让你师弟送你回去，有他在，你师尊不会说什么的。”
黎墟明安静地坐在一旁侍弄茶碗，发出一些打乱二人交谈的瓷器碰撞声，对白济泽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朱璃擦了擦眼尾：“我有事想和白师叔单独说……”
白济泽接过黎墟明泡的新茶，不明所以：“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呗。”
现在的孩子怎么一个两个说话都拐弯抹角的，明运上大课的时候到底在教什么？确实是按教材教的，没有编一些“说话的艺术”诸如此类的课程吧？
朱璃固执地摇摇头：“我只和白师叔说。”
熟悉的感觉。
白济泽抿了口热茶，给了身旁的黎墟明一个眼神，黎墟明心领神会，一言不发拿着扫把就出去了。
白济泽放下茶盏，了然道：“现在可以说了吧？这次又和朱琉那小子闯了什么祸，说来听听。只要不是把藏书阁烧了，师叔都能为你们摆平。”
刚回山带着伤就能搞出大到非找他不可地步的事来，这对双生子的破坏力也是不减当年，怪不得连朱砂的面都不敢碰，宁愿爬后山野路。
许久没有被这样拜托过，白济泽居然还有点怀念这种帮着小辈瞒事情的感觉。
“我……”朱璃低着头，罕见的吞吞吐吐。
她做事和朱砂一个调性，雷厉风行，此时却扭扭捏捏起来，脸颊浮出红晕。
不对劲……
博览群小说的白济泽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的空气中有一股恋爱的酸甜味。
“其实我一直……”
这个感觉……这个氛围……这个台词……
天呢。
白济泽倒吸一口凉气。
他把无CP文搞成青梅竹马小甜文了。
不是？？这合适吗？？？要不然你再好好想想呢师侄？？？？
这么大的事情他可兜不住让朱砂知道不得把你和黎墟明的腿一起拿戒尺打断啊！
白济泽当即翻窗而逃的心都有了，就当自己从来没听过。
可最后还是关心小辈和八卦黎墟明的心理占了上风，他手抖着拿起茶盏，喝了口茶冷静冷静。
“但说无妨。”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怎么完全没察觉？？
黎墟明平时也没空发展感情啊，上完课不就被他薅回来了吗？
白济泽知道黎墟明这款总是会有受众的，而且应该不少。
原著里营养不良版还天天被调戏，现在这张完美的脸居然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他其实也是蛮惊讶的。可能和明决门的门风有关……毕竟朱砂管得不是一般严。
朱璃的头更低，声音也低：“我喜……”
果然如此。
白济泽的嘴角抽了抽。
虽然黎墟明确实是一个各方面都十分优秀，满分的……但是啊，但是，和他谈恋爱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或者说对他有点好感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原书这种桥段不能再多了，刚有人对男主好一点，嘎巴就躺下一章，尸体都是热乎的。
你问这是在做什么？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纯搞男主心态。对男主越好，男主越喜欢的人死越惨。
要不然还是劝一劝吧……虽然白济泽也提倡自由恋爱，但涉及到生命安危的事情，能放手就放手吧……
天涯何处无芳草。
就是黎墟明这株着实难寻，想让人放弃也得费点功夫。
“我喜欢你，白师叔。”
“……啊？”
白济泽大脑宕机三秒，先前乱七八糟的劝说腹稿像按了静音抽水马桶一样，在这三秒里全部消失了。
他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是一个可以独立思考的人类，开始动用全部的脑细胞猜测揣摩朱璃这话背后的含义。
冲我来的？围魏救赵？先掀房顶再开窗？
她其实只是假意表白我，等我震惊严词拒绝后她就会说出她的真实目的，好让我同意她和黎墟明的婚事。
对吧？
其实这个喜欢不是他想象的那个喜欢只是一个晚辈单纯的在表达她对长辈的孺慕和依赖无关爱情对吧？
朱璃忐忑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白师叔。我从小就喜欢你……”
个鬼啊！！！
白济泽几乎快要跳起来，格外熟悉的场景激化了他脑中早就忘却的矛盾记忆。其乐融融的餐桌上，孩童笑嘻嘻说着话，也是这种“我喜欢你”、“长大之后嫁给你”如同电视剧台词般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语。
她们年纪还小、资历尚浅。不知道爱为何物，也不知道责任的重量。可能就是觉得好玩，可能就是觉得这样永远不会分开。
可你也不知道吗？你也是小孩吗？白济泽。
脑中各方人声重叠的质问将他带回了年少时炎热的夏季午后。油腻腻的怎么也得擦不干净的碗，荒凉破败的小道，舅舅的责问，刻意淡忘的一切此刻无比鲜明的在他脑中重演。
被家人再次抛弃的恐惧和生死线上挣扎的恐慌堵住了白济泽的口鼻，他喘不上气，掐着自己的脖子干呕两声才感到冰冷的空气进入肺腑。
“白师叔？”
朱璃的呼唤将白济泽带回现实。
白济泽后知后觉在自己脖子上摸了一圈，大口呼吸着，逼迫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幻觉吗……这么久没发病了，好不习惯……
“白师叔……你不舒服吗？”
白济泽抬头，对上朱璃关切的目光。
他不是当年那个还在青春伤痛和学业苦海挣扎的十五岁小孩，经过社会毒打的白济泽仅用一秒就想到了破解之法。
“哈哈，不好意思。我是断袖。”
“诶？”这次轮到朱璃一脸震惊。
白济泽生怕这孩子听不懂，用自己所知的所有古代词汇强调道：“断袖，懂吗？龙阳。余桃！我好男风！”
看着朱璃逐渐扩散的瞳孔，白济泽确信她听懂了，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他拍拍朱璃的肩膀。
“你的未来还很长，你的路很坦荡。不要因为这些儿女情长牵绊住自己，你要抓紧修行，你可是朱砂的首席弟子啊！以后朱砂的位置是你要扛的！”
白济泽对她话疗一番，也不管有用没用，推着人夺门而出。
黎墟明正百无聊赖地站在树底下发呆，扫把孤零零躺在地上，一片作陪的叶子都没有。
他似乎就是特意在这等着，见白济泽出来了，一脚踢开扫把，立马就迎上去。
“师尊，您……”
白济泽急忙把人往黎墟明旁边一抛，道：“快！送你师姐回家！”又哐啷一声飞速把门关上。
生怕晚一秒朱璃反应过来。
“……好。”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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