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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Day1-背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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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时鸢目视着程楸迈着沉稳的步伐,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站在她面前。
“回去吧。”
她微微仰面,望着程楸:“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嗯。”
程楸语气生硬,脸上的笑容早就跑没影了,面对她时,那种特有的疏离再次浮现。她哂笑:“不是说见到我很高兴吗?怎么脸一直板着,跟谁欠你钱一样。”
大骗子。
程楸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山里蛇虫鼠蚁多,你一个人不要乱跑。”
梁时鸢刚刚只顾着找手机信号,没有想那么多,等回过神时,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她其实挺怕程楸说的蛇虫鼠蚁的,不过,为了面子,她不能随便听程楸的话。
“是吗?我没有看到呀。周围鸟语花香,景色这么好,哪有你说的那么吓人。”
“没碰到最好。”
程楸转身,带着梁时鸢回去。刚走了两步,耳畔便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他条件反射般迅速转身,一个娇俏慌张的身影向他扑了过来,双手双脚熟练地缠住他的身体,脸埋在胸前,他下意识抱紧,扣住她的肩膀,以防她掉下来。
还不忘观察四周,悉悉簌簌的声音和晃动的杂草成功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条翠绿的竹叶青蛇从两人之间的小道上横穿过去,顺着斜坡往下,消失在茂密的灌木丛中。
梁时鸢被吓得不轻,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脸始终埋在胸前,不敢看周围。
程楸垂眸看着怀里受到惊吓的女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以示安抚。良久过去,他才说道:“蛇已经走了,下来吧。”
“不许说那个字。”梁时鸢情绪有些崩溃,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什么鬼地方啊!”
天不怕地不怕的梁时鸢,最怕的就是蛇,哪怕去动物园参观都会略过爬行动物区域。她生活的城市,很少看到蛇,因此,她向来肆无忌惮,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碰到蛇。
冷不丁碰到,吓得全身发抖不说,还不敢踩到地上,担心再来一次。
“背我回去。”
她果断发号施令,扬起的面颊,因为突然受到惊吓而面色发红,眼眶似乎也红了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惹人怜爱。
“不会再有……”程楸故意隐去那个字,“刚刚是个意外。”
“你到底背不背?”她异常固执,眉头紧拧。
“……上来。”
梁时鸢原本就双手双脚缠在程楸身上,一听他愿意,双手抱住他的肩膀,双腿松了几分力道,迅速转换方向,直接趴在宽厚的背上。
一阵馨香涌进程楸的鼻腔,垂眸望着胸前的那双白皙透亮的手,眸光暗沉。片刻之后,他双手握拳,用手臂控制住梁时鸢的腿窝,缓缓往家的方向走。
梁时鸢趴在程楸背上,眼睛仍然不敢看四周,注意力自然而然放在程楸身上。温热的触感越过布料传到皮肤上,她看了眼程楸流畅的下颌线,只觉得皮肤有些灼热。眼神不敢乱瞟,定定地望着剪得短短的头发,撇撇嘴,一脸嫌弃。
好丑的发型。
她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你们中午干什么去了?”
“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还问你。”她没好气地回复。
“在周围转了转。”
既然随便转转,为什么还要背东西。梁时鸢直觉这件事不简单:“我好像听到鞭炮声了。”
程楸沉默半晌,说:“别处的吧。”
两人将近三年没有见面,这是重逢以来,交流最多的一次,梁时鸢的言语中免不了夹枪带棒。程楸不急不恼,扮演着为了报恩对资助人的女儿任打任骂,予取予求的角色。
他越这样顺着她,她越想要破坏这份平静。
在梁时鸢刁蛮无理的抱怨声中,程楸的视线愈发深沉,脚步骤然停下:“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他的嗓音低沉,气息起伏不算大,梁时鸢却感觉胸腔跟着在震颤,她微微敛眸:“这里山清水秀,风景还不错,就当旅游了。”
“你说过这里是鬼地方,说了不止一遍。”程楸背着她,继续往下走。
“你听错了。”
胡搅蛮缠,不得不说这很梁时鸢。只要她想,可以睁眼说瞎话,把黑的说成白的,在这方面没人是她的对手。
不知不觉间,到达村子边缘。程楸挑了块杂草比较少,还算平整的地方,想把梁时鸢放下来。
“还没到呢。”
梁时鸢抱紧程楸,许是真的不想下来,双腿紧了几分。说话的时候,热气喷洒在程楸的后颈,唇瓣擦过脖颈。
程楸几不可闻地叹了声:“会被人误会。”
“误会什么?”
“我们的关系。”
“什么关系?你说呀,我们什么关系。”梁时鸢像是被程楸提醒了,自从来到这里,程楸便一直以资助人女儿的身份对待她,完全不像分手多年的前任。
面对她的追问,程楸一时无言,僵在了原地。电话响起的瞬间,两人同时看向手机屏幕,看到孟靳的名字时,程楸背着她,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你放我下来,我要接电话。”
“……”程楸就跟没听到似的,闷头走路。
梁时鸢怀疑程楸在故意给她找不痛快。
她不痛快,别人也别想好过。
她想都没想,直接在程楸背上接通了孟靳的电话。声音故意变成了嗲嗲软软的音调:“刚挂电话,怎么又打过来啦,这么快就想我了。”
就像她的胡搅蛮缠没有对手,没有人能逃过她这种语气。
程楸快走几步路,将她放在楸树下面。随后,一句话不说,直接走进院子。
梁时鸢目光冷沉,望着程楸离去的背影,声音恢复正常:“什么事?”
孟靳了然道:“刚刚程楸在旁边吧。”
何止在旁边。
“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孟靳轻笑了下,追问,“程楸什么反应,他吃醋了吗?”
梁时鸢回忆刚才的场景,程楸似乎没什么反应。
“问这么多干嘛,跟你有关系吗?”
两人是青梅竹马,相处这么多年,孟靳对梁时鸢再了解不过,她的回答无疑是在说程楸没什么反应:“小尾,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早就不在乎你了。”
孟靳一句话,让梁时鸢的心情跌至谷底。
她心情不好,就喜欢折腾人。
程楸首当其冲。
整个下午,梁时鸢都在找机会故意刁难程楸,想吃这个,想要那个,什么无理要求都敢提出来,就连爷爷奶奶都看出不对劲,不过,碍于她的身份,他们不敢有任何反应。
程楸一直木着脸,半点笑容都没有。面对梁时鸢的各种要求,像个没脾气的木头人,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他说话却不怎么搭理,逼急了才回一句话。
梁时鸢不由得审视起孟靳的话,也许他说的有道理。
裴依和梁为勇安全到达县城,给梁时鸢打了通电话报平安。她将所需的衣物告诉裴依,半小时后,裴依发来消息,说行李箱已经交给程凯,晚上应该就能拿到。
梁时鸢身上被汗水浇了一遍,黏糊糊的,妆容有些花了,她早就想痛痛快快洗个澡。她估摸着程凯回来的时间,盼了又盼,从傍晚盼到晚饭过后,爷爷奶奶都去睡觉了,还没盼到程凯。
晚上九点半,程凯还没回来。
程楸拨了通电话给他,一问才知道,他跟朋友喝酒去了,明天早上回来。
梁时鸢实在忍不了了:“把你的衣服给我,我还要洗面奶。”
“……”程楸愣在原地。
她以为他不愿意,皱着眉头说:“又不是没有穿过。”
“我没有洗面奶。”
程楸个人卫生挺好的,衣服旧旧的,没有款式版型可言,但洗得很干净。他不讲究生活品质,洗脸就用清水,一块肥皂解决洗澡问题。
当初,还是梁时鸢强迫他用洗面奶和沐浴露。
相反地,梁时鸢的生活相当讲究,各种化妆品护肤品能摆满好几个柜子,洗浴用品五花八门,根据季节变化和当下的喜好,挑选所需物品。
“你们这里有商店吗?”也许能买到呢。
程楸想了想说:“你等等。”
梁时鸢没等多久,程楸拎着一个塑料袋回来,里面装了两条崭新的毛巾,一块肥皂,牙刷,一个略旧的化妆袋,里面放有卸妆水,洗面奶和试用装的护肤品。
都是她没有见过的品牌,不过,适合她的肤质。
这些一看就被人用过的,还未等她表达疑惑,程楸主动解释:“堂妹回来过节,就带了这些东西,你将就用一下。”
浴室跟厕所合二为一,说是浴室,其实就是在墙上安装了一个淋浴喷头和一个简易的电热水器。里面空间狭窄,没有窗户,关上门后就是个封闭的空间。
程楸把衣服裤子递给她,转身准备离开。梁时鸢环视四周,心脏蓦地发慌:“你别走。”
“……”程楸转过身,面露疑惑。
“我的意思是……你别走远了,就在院子等我。”
程楸点点头。
梁时鸢看着他拎了把椅子坐在院子,她才放心地关上门,然后洗了生平最快的一次澡。等她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灰色五分裤出来时,程楸背对她坐着,缓缓转过身:“吹风机在桌上。”
梁时鸢头发乌黑浓密,留着长发,每次洗头吹头发都是一个挑战。好在家里吹风机给力,犯懒的时候还可以缠着裴依和保姆帮她吹头发。
看着桌上那个小巧的吹风机,她抿抿唇,又开始犯懒了。
恰好程楸走进来,她拿着吹风机望了他一眼,转身坐在椅子上。程楸触到她的眼神,犹豫一瞬,接过吹风机,插上插头,吹风机呜呜响起,他轻轻撩起长发,吹了起来。
屋内亮着一颗瓦数很低的灯泡,淡黄色的灯光洒在程楸头顶。他的动作轻柔熟练,梁时鸢微微仰面,眯着眼睛,感受指尖在头皮上掠过的触感。
吹风机关闭的瞬间,梁时鸢睁眼,不期然撞进了程楸略显温柔的视线中。
四目相对,两人都忘了移开视线。
程楸五官硬朗,眼睛自然如此,除了他的眼部线条偏硬,内眼角往下压,没有圆润感外,他的眼睛更多表现在眼神的冷峻感。
他的眼神鲜少有这么温柔的时刻。梁时鸢不禁想到了很久以前,他也曾长久地用这种眼神望着她。重逢以来,他的眼里只有疏离。
梁时鸢不免看呆了,连程楸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山里没有娱乐活动,手机信号不好,程楸家连个电视都没有,晚上无事可做。程楸洗完澡出来,跟梁时鸢说上楼睡觉,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尽管现在刚十点半。以往这时候,她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楼梯来到二楼,上面有三个房间,都是空着的。程楸把她带到其中一个房间,灯光暗淡,里面放着老式简朴的家具,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床,上面铺着崭新的床单和柔软的被褥。
程楸跟她交代了几句,便走出房间,临走时带上了房门。
听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离,耳畔响起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梁时鸢的心不断往下沉。她环视一圈,站在昏暗的房间,面对着古朴的家具以及时不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的吱吱声,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站在原地,不敢往前。
吱吱声再度响起,离她越来越近时,她没有犹豫,快速走出去。
闯进了程楸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