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定弦音 ...
-
沉琢低着头，他在想着自己第一次在雨里见到却清的模样，那是却清小时候的样子。
脾气很坏嘴巴也很坏的小孩在此刻沉琢的眼中却显得可怜可爱。
第一个次副本里，极盛的阳光下，他确定了此生第一次动摇的心意，爱上了那个明明孑然一身却默默背负起一切的清隽少年。
只是在他们分离的前夕他才能想起来，眼前的清隽少年和曾经他狠狠揍过的小NPC正是同一个人。他不禁感叹于他能有幸亲眼看见爱人小时候的样子，在他荒芜的生命里也算是一份微小的幸运，这使他感到心脏似乎软化成了一滩水。
同样的一场雨，完全对立的身份，这就是沉琢以为的他们的初遇。
绝望的两个晨曦，紧紧交握的双手，这是沉琢以为的第一次相爱。
沉琢第一次那么想念一个人，第一次那么想依靠一个人。
他想将脑袋狠狠砸在爱人怀里，什么话也不说，只用眼泪和心跳诉说他们还没来得及互相言明的心意。
好累好累
沉琢一个人走了太久，他习惯于做所有人的依靠，
他想念却清坚定的眼神和许诺，
“我与您同往”
却清的声音又响起来。
沉琢感到喉咙有一瞬的刺痛，
一束闪光划过脑袋，尖锐的刺痛伴随耳鸣袭来，
他似乎又能看到曾经队员战死时残破的身体，震天的炮火，弥漫的硝烟，
和那一双双带着信任和决然赴死的眼睛。
在无数次副本穿梭里对死亡似乎已经麻木的躯体此刻剧烈地颤动起来，
无边的恐惧和迷茫包围了沉琢，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死在了九年前的战场上。
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攥住，
但是沉琢此刻屏蔽外界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反应。
但是沉琢的大脑袋却被掰到了攥住自己的手的主人的肩膀上，
于是沉琢以环抱的姿势将清清抱在怀里，宽阔的肩膀能塞下整个瘦弱的清清，
清清温柔地轻拍爱人，抚摸着爱人的脑袋。
“唉”沉琢听到了温柔得让人心碎的叹息，
“不用纠结，相信你自己，我一直与你同往。”
沉琢脑袋被击中一般，呆愣愣地把清清从怀里挖出来，
眼眶红红地看着清清，没有勇气说一句话。
“抱歉，让你一个人很辛苦地支撑了那么久。”却清的眼里蓄满泪水，但他只是温柔地抚摸着沉琢的脸庞，“好希望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没想到再次见到你，居然已经过了那么久。”
却清的眼神里有着沉琢看不懂的莫大的绝望，但都掩盖在却清的温柔之下，让人心碎。
“你一直在我身边吗？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抱歉，阿灼，你会知道一切的。我真的好想一直陪着你。”却清只是温柔的笑着，“别怕阿灼，我永远永远爱你。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别害怕。”
却清止不住的泪水覆盖着他整张脸庞，但是他的眼泪里只有对爱人的心疼。
沉琢不明白却清如此深沉的爱从何而来，好像他们在无人知晓的时候已经相爱了很多年一样。
眼泪砸到沉琢手上的碎玉上，极盛的紫光之下，两人都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沉琢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张望寻找着爱人的痕迹，
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巨大的失落笼罩了他，
他遍寻无果，只能轻轻吻了吻手腕上的碎玉，空洞的心得到了一丝温暖，他收拾好心情。
看见另一个角落里，没有记忆的爱人冻得瑟瑟发抖，
不过也可能并不是因为寒冷而发抖，
只是感到无措。
沉琢感到了巨大的愧疚和心疼，
他走过去将地上的清清抱起来，
确定了清清就是却清，他与之相处再无一丝一毫的别扭。爱人为了安慰恐慌的自己强行恢复记忆一小段时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想到这里沉琢的心里如被针扎一般刺痛。
端详着77号与却清并不相同的脸庞，沉琢想着或许要不断推演次副本，才能找到拥有完全记忆的爱人，沉琢感觉又全身充满了力气。
77号其实根本没有睡着，只是莫名的寒冷使他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沉琢一抱他他就感知到了，但他不敢醒来，
怪胎的自己和沉琢忽近忽远的心，他哪一个都不想睁眼面对。
沉琢似乎从清清不断扇动的睫毛发现了他正在装睡的事实，
听着沉琢的轻笑，清清终于忍着羞愧睁开了眼。
很可惜，他看不见，依旧是一片黑暗。
“你很冷吗，抱歉，没有照顾好你。”
沉琢温柔的声音并没有停止清清的不安，
反而是他希望自己能看见的欲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而且随着一分一秒的流逝，不断地更加强烈。
他想注视这个给予他唯一温暖的人，询问他的温柔从何而来，
为什么在听见清清这个名字时有那样巨大的悲恸，是不是将对别人的爱恋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可是他无法开口，他只是一个瞎子，一个累赘，
一棵只能攀附的藤，一个无用的暗恋者。
清清对自己产生了莫大的厌弃，手指紧紧掐着另一只手，攥出血印。
沉琢看着怀里突然蔫了的爱人吓坏了，
将清清放在床上，拿外套将他裹了起来，将双手撑在清清两边，以一个占有的姿势对着清清的脸。
“我知道你一定很害怕。抱歉，我不会再忽视你的感受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也要一直在我身边。”
清清双手环绕沉琢的脖子，紧紧抱住不留一丝空隙，
那个人曾答应过一直留在你身边吗？清清想着。你把我当作他了吗，所以才突然恢复温柔。
但清清却没有说出口。既然他失约了，那么我多希望在你身边的一直只能是我。清清想。
在沉琢不知道的时候，他怀里的温柔爱人已经默默地想了很多阴暗的事。
普通的副本通关条件只是活到最后，所以沉琢一般直接暴力解除威胁自己的NPC就能轻易通关，也因此没少被楼尺素念叨“太快通关风险结算难度会增大，并且给其他人推演的参考也更少了啊？你是莽撞鬼吗。”沉琢实在被念叨烦了，才收敛自己乖乖根据剧本推演。
但是这次这个特殊副本似乎需要完成什么任务才能通关。
就像第一个次副本，达成的条件是完全的审判。在沉琢杀死所有作恶的人，并且那些获利的家族全部衰败沉寂，审判才算完成，沉琢才真正离开那个次副本。
那么这个次副本的通关条件会是什么呢，沉琢陷入思考。
清清心脏处供能物资的大小比沉琢的机械表小很多，但是既然清清就是却清，而他身上又没有别的地方能藏匿机械表，那么自己的表很有可能是在随清清进入这个次副本之后被人拿走了。沉琢的表能自主跟随主人，而且需要主人同意才能取走，所以应该是有人将表骗走了。由于清清记忆残缺，当年的真相无从考究，现在要紧的是找到清清心脏的供能，解决掉隐患。
沉琢想起了从宋云谏那里搜刮来的联络器，里面或许会有资料。
于是沉琢打开联络器，仔细翻找起来。
这个宋云谏在对于实验疯狂迷恋的同时似乎也很爱收集古人类传说。
这个联络器里记录了许多宋云谏不知道哪里搜刮来的颂诗，有的生涩生僻，看起来从未为人所知一般。
“一个痴迷于基因研究的人，却记录了几乎所有能搜集到的传说？”
她一边自信于能创造出一个能替代生命存在的新文明，一边又陶醉于人类创作出的人文信仰？
沉琢想到自己在资料馆里翻到的书，大多应该也是宋云谏有意让他看见的，她这样痴迷于自己作品的人，应该是很乐衷于向人展示自己的功绩————尤其是像沈灼这样的少年天才面前。
于是沉琢温声询问清清是否能申请他的帮助。
“当然可以，我很乐意，如果能帮到你的话。只是我记得的实在不多，抱歉。”
“没关系，我们试试就好。”
于是沉琢缓缓地向清清念起联络器里他筛选出来的故事，温柔的声音包裹着清清，他感到没那么寒冷了。但很遗憾，清清始终无法想起太多。
清清的脸上闪过愧疚。
“没关系的，我们慢慢找。辛苦了这么久，吃点东西吧。”
沉琢拿出实验室里储存的一些营养剂，放在清清面前，“之前你有营养输送，但现在只能吃这个了，抱歉，没办法给你找好吃的。”而且沉琢内心也很抗拒用管道扎入清清身体输送营养。
“没关系的。”清清伸手去拿，精准地拿到了一瓶紫色的营养剂。
“清清，”沉琢突然开口，“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紫罗兰。”在反应过来，清清已经开口说出了答案，连他自己都惊讶于为什么这么快回答。
“你，看得见吗？还有之前，我总觉得你似乎能看见一般。”沉琢感到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但是有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清清怕沉琢不相信自己，连忙补充道，“就不是看见，是感知到，我不知道怎么说，但又好像是飘荡的视角远远看着但碰不到，就像是魂灵一般......还有就是，原来，我指百年前，他能够看见过，所以我知道能分辨什么是颜色......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