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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不见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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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还害怕颤抖的77号渐渐停止了身体的颤抖，他微微抬头，没有光亮的眼睛却精准地定位到了沈灼，沈灼挑了挑眉，和蔼地对着77号笑道
“现在不装傻了吗”
77号防备的神情收敛了一些，几次想要开口，最后懦懦地低声说
“谢谢”
话语用的是古地球的语言，尽管与现在的人们使用的文字有些区别，但是仔细辨认一番也能够听懂。
沉琢发现77号对于方向的掌握十分娴熟，似乎代表着他对于这具躯体无法视物的现状适应良好。沉琢用手在他眼前挥着，77号只是奇怪地摇了摇头，像一只听话的小猫。
沉琢蹲在斜倚在胶囊仓底部的77号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看起来很薄的胶囊壁。
紫罗兰色的眼睛对着那双灰扑扑的眼睛，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着，没有说什么话。
沉琢感到内心有片刻的宁静，在他耳边盘旋的很多年的炮火声此刻似乎正在慢慢远去。
回想起那些联盟高层的嘴脸，沉琢不禁从内心深处感到一丝恶心。
这个次副本似乎是围绕这个被复生的少年英雄展开的，那么这个77号也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沉琢想起宋研究员发来的详细资料，于是手撑着胶囊仓站起来。77号似乎感知到了一般，他努力支起身体，把自己的手与沉琢的手相贴近，微微抬起头。
沉琢似乎隔着透明的胶囊壁被温热的手掌烫到了，他迅速收回手，爬起身来俯视着地上的77号。
沉琢觉得77号身上为了方便研究而不得体的实验服好似化作未经裁剪的希玛纯，认为他似乎是装作清纯诱人陷入地狱的恶魔。至少沉琢是这么恶劣地想着的。
沉琢忽略内心的不适感，将77号晾在一旁。认真研读起关于巴别塔计划的详细资料。
77号身体似乎无法完全适应新纪元的环境，短时间内无法离开培养仓。除了用管道直接给77号输能之外，资料里却没有提及让77号作为独立个体存活需要依靠什么供能。
看着只会轻轻摇头的看起来就不聪明的77号和那些怀揣着恶俗计划的联盟掌权者，沉琢难得地感到了一丝苦恼。
对沉琢而言，77号并非一个研究成果，而是活生生的人。
尽管钟铄希望77号作为展品的提议被沉琢回绝，但是如果联盟高层决定开始榨干77号的价值，那么被当作展品或许只是77号面对的残忍结局之一。
如果可以，沉琢希望救下77号。
于是他向宋女士致电，以期获得能使77号独立生存的供能资源。
“我很抱歉，沈研究员。”不大清晰的电子音从联络器那头传来。“我接手77号的时候，是负责将记忆灌输给他，所以我并不清楚77号除了培养仓依靠什么供能。以我的看法是，他似乎无法离开胶囊仓独立生存。我想我们知道的，他不算一个严格意义上的新人类。”
沉琢皱起眉头，“他当然不是新人类。”
“我的意思是，沈研究员，我接手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成人了，他并不是由一个胚胎长成这样的，他自诞生起就被固定在了他死去的那一年。
他看起来，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但仅仅是第77号计划启动，仅仅是我接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十七年了。
沈研究员，我想，他们一定是做出了一些行为，你才会来找我。我这里有些资料，我会见面给你。”
挂断之后，沉琢敏锐地觉察到这些资料也许隐秘到不能被联络器记录，而在实验基地里也会有被发现的风险，这就提醒着沉琢，风险无处不在。
————即使是宋云谏，也不能完全信任。
沉琢再次望向在发呆的77号，轻轻叹了一口气。
“若你当真一无所知就好了。”
77号纤长的睫毛轻微地扇动着。
在胶囊仓附近布置好监视仪和微型攻击器之后，沉琢向77号轻声告别，
“我会出去一小会，保重。”
看77号依旧没什么反应，沉琢用密钥将培养仓上锁，离开实验基地去往和宋研究员约定的地方。
虽然和宋研究员见面也有一定风险，但在沉琢绝对实力面前，其实没什么太畏惧的。
在确定沉琢离开之后，77号收起了无辜的表情，面色冷淡。
他努力支撑身体从胶囊仓底部缓缓站起，在发现自己能站立起来之后，77号没有选择真正站立，而是回到胶囊仓底，开始思考。
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几天前他被唤醒，开始学着感知周围的一切。在恶意环绕之中，他莫名对一直陪着自己的的“沈研究员”有着说不上来的好感。尽管那位“沈研究员”并未表现出很大的善意。
但更重要的是，这似乎不是他的那个世界，
这里属于新纪元。
未知催生恐惧，身上重塑血肉般的痛苦已经不足为惧，当他从不知道多漫长的休眠里醒来，他要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每当那个沈研究员用奇怪腔调的话和他絮叨的时候，他总感到奇怪的惊异的荒谬感，明明位于逼仄的胶囊仓内，他却有种独处于荒野的空荡感，他的心脏好似被洞穿，不断灌着猎猎狂风。
他感知到自己的脖颈被一个巨大的管子箍着，内壁有无数细小的针孔将他的脖颈刺穿，针管密度之大，他想，若是摘下管子，那些针孔足以连成一条红线，明晃晃地挂在他脖颈上。
沈研究员曾对他说，他现在依靠着这些管子输送营养存活着。在他未被唤醒前，更多的管子穿过他纤细的身体，留下张扬的血洞。
对于他来说，他不知道该不该把沈研究员当作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但他似乎从沈研究员奇怪的腔调里听出来了一丝不忍————这对他应该算件好事。
他们新纪语里，77号仔细辨认，似乎称他为“qing qing ”
“清清，”77号自言自语道，“我叫清清。”
来到这个次副本后，这是沉琢第一次有机会离开实验基地，观察这个新人类文明。
与人们天马行空的幻想和联盟高谈阔论的吹嘘不同，新纪并未完全抛却人类劣质基因的腐肉，而是将它带到了新世纪。在科技的解剖下，腐肉被曝露在烈日之下，隐痛化作了张扬的腐臭，脓水流遍了整块皮肤。
原始和先进以背道而驰的方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驰着，整个社会位于拉满弓弦的前一秒。
与母星贫瘠的资源相比，前所未有的资源被前所未有地富集。
联盟作为新人类最高话事人，主动构建学校供所有新人类学习并且支持学成后自由探索。
联盟列举了新人类诞生初始少年英雄探索域外虫洞的案例，鼓励人们探索域外虫洞开拓人类版图。
探索域外虫洞几乎是每一个新人类在成长过程中被反复提起的人生课题。
因此巴别塔计划牵动着所有新人类的信仰。所以几千号计划被不惜同时进行，77号只是最新被按下暂停键的一个。
穿过光影投射得光怪陆离的街道，沉琢皱着眉来到和宋云谏约定的旧档案馆。这里存放着新世纪几乎所有的纸质档案。纸质档案在新纪堪称古董，联盟似乎也在刻意遗忘这里，所以这里交谈很合适。
“这个世界没有成体系的反叛军，似乎都没有背叛政权的概念，我们现在做的也许是背叛整个新人类。”等候已久的宋云谏将资料放在沉琢手心便匆匆离开了。
沉琢眯起眼看着宋云谏离开的背影，谨慎地探查一番后开启了资料。
资料显示的是巴别塔计划里的核心———
关于复制体的供能。他们要做的并非纯粹复刻一个生命体，他们要寻找的是可以代替生命的存在。
要寻找和生命体相似却并非生命体的存在，因此在每一个复制体的研发中，都采用了不同的供能方法，而或许77号的供能核心就在
心脏。
关于77号的心脏，是无法被仪器探测的加密信息。
域外虫洞只是开疆拓土和迷惑人心的部分，而或许巴别塔计划的核心是创造一个新的世界观，
一个没有生命的人类文明。
带着谨慎，沉琢并没有完全相信宋云谏给的资料，但他此刻的确心情复杂。
沉琢也觉得新世纪的科技比起文明建构略显不足，但他身份敏感，又初来乍到，很多时候不能完全直接下结论。
想着胶囊仓的77号，沉琢并没有太多时间耽搁，而是迅速赶回实验基地。
正在沉琢返程途中，留下的监视仪向沉琢发出警报，
沉琢怀着焦急的心情更快赶路。
由于不太熟悉这里的交通工具，沉琢大部分只能依靠跑。但这具常年实验的身体并不适合跑步。
尖锐的刺痛扎痛沉琢的喉咙，他感到自己喉管里充斥着血腥味。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只能不断吸气，很难均匀吐息。
头部和胸部爆发出剧烈疼痛，但沉琢只能继续加快步伐。
尽管根本来不及思考，但最坏的结果却都莫名其妙充斥着本就不堪重负的大脑。
在漫长的痛苦后，沉琢终于赶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