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麻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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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般的云酝酿着雷霆，穿透了车外混乱的喧嚣和密集的雨幕，在浩浩荡荡的庞大钢铁队伍内部共振。
车体两侧下方，那二十多对超宽越野轮胎碾过泥泞，甩出大片的泥浆。
轮胎旁附加的那些圆柱形喷口装置，此刻亮起幽蓝色的光芒，发出高频的嗡鸣，强劲的气流向后喷涌，将车身周围浑浊的泥水短暂排开，形成一圈模糊的力场，帮助车队挣脱大地的束缚，缓缓向前移动。
“轰——！嗡——！”
引擎的咆哮声陡然拔高，巨大的惯性让车厢内所有未固定的物体猛地向后一挫。
林叶正半蹲在地上，试图搭建木架，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狠狠甩向冰冷的金属车厢壁，后背重重撞在铁板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那口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也微微一晃，但奇异的重量控制让它瞬间稳定，带着棺上的包裹一起焊死在地板上，让林叶本就可怜的财产免于鸡飞蛋打的命运。
随着大部队车辆的启动，车外的混乱瞬间升级为彻底的疯狂。
“他们跑了。他们跑了！”
“我们被骗了！根本不是一周后再走......”
“开门，开门啊！让我上去，我有物资！我有物资！”
“草泥马，我之前就预约了车票的，把车票钱还给我！”
愤怒的嘶吼与咒骂，捶打车体的闷响，还有伴随而来格外刺耳的，利器刮擦金属装甲发出的刺耳噪音。
此刻的人们是被浇了热油的疯狂蚂蚁，试图撼动移动的山岳。
雨幕中，无数身影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些启动的钢铁巨兽，用身体，用非凡能力去阻挡。
然而，覆盖车身的厚重装甲和那层若隐若现的力场护罩，将这些攻击轻易地弹开，吸收，只在冰冷的金属表面留下些许污渍和划痕。
车队的速度仍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无情的碾压，将挡在轮胎前的杂物和不幸者，一并卷入车底。
林叶忍着后背的闷痛，跟随着车辆逐渐上升的速度，迅速调整姿势，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车厢壁上。
金属壁传递着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碾压的震动，也隐隐传来外面更加清晰的混乱声浪。
他听到了那些关于“提前买票”、“欺骗”、“开门”的绝望呐喊，也听到了更多车辆引擎启动将人群无情甩下的轰鸣声。
这并非只是几辆车后的现象，整个撤离的车队，都在上演着同样残酷的抛弃。
林叶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秩序的崩溃只是一瞬间。如果不是昨天他因为习惯性警惕，提前做准备的话......
暴雨倾盆的集合点，此刻已成人间地狱。
除了2号车这样隶属于队长或强大团队的改装巨卡堡垒提前启动，那些拥有私人载具的个体或小团体，也如同惊弓之鸟般仓皇行动起来。
他们或许并不完全清楚天灾提前的真相，但核心车队的异常启动，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海腥与酸腐气息，都是最直接的催命符。
有人冲向藏匿在废墟角落，覆盖着油布的改装吉普，有人吹响尖锐的口哨，召唤出阴影中蛰伏，形态各异的共生坐骑——披覆骨甲的战马，形似巨蜥的爬行兽，甚至悬浮离地的金属圆盘……
然而，这些动作，在无数双因绝望而变得猩红的眼睛注视下，无异于点燃了最后的疯狂导火索。
“抢车！抢他们的车！”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
“拦住他！那辆越野除了那个，其他的全是普通人......”
“共生兽，直接抢共生兽，我们人多，拿下那个异存者，我们全都骑他的狗走！”
混乱瞬间升级为血腥的争夺。
没有买到票，或被无情抛弃的异存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将贪婪而凶狠的目光投向了这些正在启动的私人载具。
力量与力量的碰撞在泥泞的雨水中爆发，冰锥与火焰齐飞，利爪撕裂□□，诡异能量光束洞穿雨幕。
每一辆成功启动冲出重围的生物背后，都必然倒伏着数具残缺的尸体和更多绝望的哀嚎。
……
2号车巨大的车厢内，摇晃和轰鸣持续不断。
惨白的灯光下，人影晃动，充斥着不安的低语和物品碰撞的声音。
林叶逐渐适应了车辆的加速方式，刚将那个沉重的黑色包裹从棺椁上卸下，靠着车厢壁放稳，正准备整理一下里面的被褥卷和背着的玻璃板。
就在这时，几道带着明显审视和不善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牢牢锁定了他。
他所在的“甲-7”区，这个被白色粉末框出的角落，位置相当尴尬——它恰好卡在了一个明显属于同一团队的两片“私人”区域之间。
左边靠近车头方向是用厚实铁皮围起来，占据了大片空间的“豪华包厢”，能看到许多人进进出出，人影绰绰，气氛沉凝。
右边则是一排用粗糙木板钉起来的简易隔间，里面也挤着不少人，正警惕地朝这边张望。
林叶这个突兀的“棺人”和他的巨大棺材，像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硬生生将这个团队分割成了前后两块。
这种阻碍感，在狭窄颠簸，危机四伏，人们纷纷抱团求生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眼。
这个情况对于林叶敏锐的危险雷达来说，他早已有所察觉，之所以泰然自若的收拾东西，自然是为了等人。
见识了刚刚暴动的混乱，甚至现在还能听到外面不时传来的攻击与追逐声，就越发明白在这样的现状下，主动露怯是多么不明智的决定。
好在，果然是对方先沉不住气。
一个身材精壮穿着皮质护甲，国字脸的男人，从前面那个“豪华包厢”里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气息彪悍的同伴，眼神锐利，带着明显的压迫感。
三人径直走到林叶面前，挡住了上方的日光灯，投下浓重的阴影。
国字脸男人目光扫过林叶背后那口威慑力十足的巨棺，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色包裹和背着的玻璃板，最后落在林叶那张被雨水打湿，却依旧难掩精致俊逸的脸上。
毕竟在这个世界，能保住自己的美貌，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
他脸上挤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声音虽然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却不失平和：
“这位小兄弟，打扰了。”男人抱了抱拳，算是行了礼，“鄙人赵坤，前面是我们黑岩小队的地盘。兄弟你占的这块地儿，有点不太巧，正好把我们队伍前后隔开了。”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叶的反应，见对方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便继续道：“这路上颠簸，万一有点什么事，我们前后照应起来不太方便。所以呢，也不跟你绕弯子，想跟兄弟你商量商量，能不能行个方便，换换位置？”
他抬手，指向车厢尾部靠近巨大舱门的地方，“我们老大在那边让兄弟们给你腾了个更大的地方。”
男人指了指远处一个最靠近车门的地方。“……咳，稍微敞亮点，但进出方便。”
林叶脸上却没有丝毫表露，心中迅速权衡利弊。他独身一人，哪怕有身后棺主帮他，但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里，硬碰硬绝不可取。
但若是如此轻易的退缩，被人当成软柿子捏了，也并不见得是个什么好选择。
当前他所处的位置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个靠近车头十分安全的好位置，但对他来说，却可有可无。
现在又被夹在这样一个明显强势且不怀好意的团队中间，无异于置身虎穴，若不答应后续的麻烦恐怕只会更多。
而靠近车门……林叶的目光扫过车壁，外面依旧能依稀听到的混乱厮杀声，换到车门边，虽然环境嘈杂，也离外界危险更近。
但进出自由，视野相对开阔，更重要的是，或许能更早察觉到外界的变化。
任何危险比不过未知……
眼见林叶只是保持沉默，眼神无悲无喜，感受到从棺溢散出的某种强大压迫感，那男人也赶忙接口道：“当然，我们也不是白让兄弟你挪地方。”
说着，赵坤从身后同伴手里接过个林叶十分眼熟的东西——
一个用细密铁丝编成的小巧鸟笼。
笼子里，挤着三只羽毛凌乱、瑟瑟发抖的小麻雀。
正是林叶之前在集市“活物区”边缘看到，又被管理人员带走的那些麻雀。想必当时那人被带走后，他留下的东西也被这些大团队瓜分了。
赵坤将鸟笼递向林叶，看到林叶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笑容加深，眼底却掠过冰冷的算计。
“昨天看小兄弟在活物区外面，盯着这些小东西看了挺久？想必是喜欢的。”
“这些小玩意儿，就当我们的一点心意，给兄弟你路上解解闷。如何？”
他的话语看似客气，但“昨天”、“活物区”、“看了挺久”这几个词，却赤裸裸地揭示出，他们早已注意到林叶这个“独行客”，并对他进行过观察甚至调查。
这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
那笼中的麻雀，既是贿赂，更是无声的威胁和警告：你的行踪，在我们掌握之中。
林叶的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鸟笼上。
三只麻雀挤成一团，羽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剧烈颤抖着，乌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惊恐，连“啾啾”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