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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求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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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年的中秋节刚过不久,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接着一场秋雨一连下了四五天,雨丝淅沥淅沥地从空中飘下,虽然把炎夏残余的气息一扫而光,但这雨没完没了的一直下着,又给人一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就在这时,赵玉章突然接到家里来的一封加急电报,说妻子张红梅肾病复发病情危急让他速回。他看过电话,紧张感像一股无形的电流,穿透他的每一根神经。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不请,差点没歪倒,片刻之后他才恢复了平静,匆忙拿了两件衣服,对阚翠英说了一声就匆忙上了路。
一星期过去,赵玉章既没有回来也没有音信。阚翠英心急如焚,坐立不安。
又过了几天,赵玉章终于回来了, 是带着儿子小兵一块来的,到家时天巳黑。阚翠英听说后也顾不得流言蜚语, 急不可待的去了他家。当她看到满脸憔悴的赵玉章和正在床上面黄肌瘦的孩子时,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之兆油然而生:“嫂子的病……”
“她转成尿毒症已病故了……”
“啊……”阚翠英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泪水不由自主地涌出。她知道中年丧妻是男子一生最大的不幸,痛苦无以言表。如同漫长的路途中突然失去了方向,使人感到前路迷茫。
赵玉章看到她落泪,自己控制不住,泪水情不自禁地顺着憔悴的脸颊直往下流。
阚翠英心疼地摸着小兵的手,劝赵玉章:“赵大哥,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自便,注意身子。”
“翠英,以前没对你说过,你嫂子从小就有肾炎,结婚时我在家住了不到一星期。就离开家一直到我在栾川负伤后才见第二面。住了不到20天就来上班了。生小兵时,回家几天。这些年由于交通不便。很少回去,算下来从结婚到现在,我和你嫂子在一起的日子不到三个月。她身体不好,带着孩子。父母年迈多病还得她来照顾。整个家庭全指靠她。她为了我,为了这个家负出的太多了,我从去年就准备调回去帮一帮她,一直没有批准。可没想到她突然就这么走了,一想这事,就感到愧疚……” 他说着已泣不成声。
“赵大哥,你不要太难过了,要当心身体。”
“我对不起你嫂子……”
“嫂子确实不容易,患着病,还得照料伯父伯母和孩子,也够命苦的,她娘家还有啥人?”
“有一个弟弟被国民党抓去当了壮丁,一直没有音讯,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
这话好像捅了阚翠英敏感的神经,她不由自主地冒了一句:“她弟弟也是国民党的兵?”说过又觉得不妥,可已无法更改。
“是被抓去的,他父亲因为他被抓走,本来身体就不好,从此一病不起,不到三个月就去世了,临死时,还喊着他儿子狗子的名字呢。” 稍加停顿他问阚翠英:“哎,你的亲人也有参加国民党部队的?”
“没有,没有。”阚翠英立刻否认,马上换了话题:“这样吧,你也没带过孩子,把小兵交给我吧,以后就由我来照顾他,让他和阳阳一块玩。”
“不行,你家已经够乱了,我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还是我自己带吧。”
“赵大哥,这些年多亏你对俺的关照,我别的忙帮不上,看看孩子总可以吧,你忘了别人都叫我托儿所所长,你看这孩子瘦成这个样子。如果照顾不好,再有病有灾的,怎么向已故的嫂子交代呢?胡团长的孩子我都能照看,还何况是咱自己的孩子。”
赵玉章依然心存顾虑:“外边的传言已够多了,我不想再连累你。”
“哎,赵大哥,只要咱行得端做得正,我还是那句话谁爱说什么就让他说好了。”
此时小兵突然睁开了眼,哭着喊道:“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赵玉章赶忙将他抱起:“别哭小兵,别哭小兵……”
可是孩子仍然哭个不停。阚翠英连忙接了过来,轻轻地拍着他说:“乖孩子别哭,姑姑抱着,乘孩子别哭……” 小兵躺在阚翠英的怀里,不大会哭声便慢慢停止,又过一会就睡着了。
赵玉章看到儿子在阚翠英的照料下如此乖巧,感到非常惊讶。
“怎么样?睡着了吧,还是我把他抱走吧。”她不顾赵玉章的反对,抱起睡觉的小兵就走。赵玉章也没再坚持下去,看着阚翠英的后影:“翠英,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啥麻烦的,你也累了,快歇着吧。”
第二天,阚翠英吩咐张姐给小兵洗个澡,先找了一件阳阳的旧衣服给他换上。然后又跑到街上给他买了一身新衣服,经她这么一倒饰,小兵顿时就变得神气多了,连赵玉章差点都认不出来,他笑着夸奖阚翠英怪不得大家都叫她托儿所所长,你对孩子果然有一套。
阚翠英喜欢孩子人所共知,无论是谁家的孩子一哭,只要她听见都会跑过去看一看,哄一哄,小孩也喜欢她,因此大家都叫她托儿所所长。前年下乡演出的路上,她听到路沟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就跑了过去,发现是一个被弃女婴,脑袋特别大,看样子是一个残疾婴儿,满身爬满了蚂蚁。她便抱了起来,别人劝她说这孩子一定是有什么病才扔的。她的父母都不要了,你抱他干啥?她却不然,硬是把孩子抱回家, 第二天就去医院给孩子作了检查。医生告诉她这孩子是先天脑积水目前无法医治, 很难存活下来。尽管医生已下结论,可她仍然不舍抛弃,又把孩子抱了回来,精心喂养了半个多月,孩子的病情开始恶化。张姐劝她放弃吧,她却说一个生命来到世上,要经历多少苦难,只要有一口气她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怎能放弃呢?就这样一直等到孩子断气,她才不得不把孩子的尸首,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就在上个月,刘干事的老婆胡团长阑尾炎住院动手术,两岁的儿子无人照看,刘干事既要照顾住院的老婆,又要照看不懂事的孩子, 忙得他晕头转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再加上缺乏照料孩子的经验,孩子啼哭不止。阚翠英得知后,就把孩子抱回家。刘干事觉得她和老婆发生过矛盾,况且秀秀的眼睛失明多少和他老婆有点挂葛。所以一开始怎么也不同意把孩子交给她。阚翠英看出刘干事的心思后,就对他说,我虽和胡团长有点坷坷碰碰,但这和孩子毫无关系,不能因为大人之间的事让孩子受苦。刘干事当时就感激地说不出话来,虽然孩子只在她家两三天时间。胡团长得知后,深受感动,主动向阚翠英承认了错误,自从二人和好如初,成为了一段佳话。
小兵经过阚翠英和张姐的精心照理,几天后面色就变得红润起来,身体明显胖了,显得精神十足又活泼可爱。赵玉章不得不佩服阚翠英对付孩子有两把刷子。
过一段时间,赵玉章的心情也渐渐地好了起来,由于孩子在阚翠英家,他去阚翠英家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有时连饭也在她家吃,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不觉地更加密切了。阚翠英看待小兵比看阳阳还重。最初阳阳和小兵经常干架,她总是批评阳阳,阳阳有点不乐意,说母亲偏心,疼爱别人的孩子,她就耐心说服他:“小兵和你不一样,因为你有妈妈照顾,可她这么小的年龄就失去了妈妈。是个苦命的孩子,所以不能和你一样看待。”
赵玉章通过这段时间的感受,他对阚翠英有了进一步的了解,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强烈了,看儿子这么喜爱她,自己竟不知不觉也喜欢上了她。开始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会不会是爱情呢?他自己也弄不准,觉得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特别开心,而且胆子也越来越大,尽管外界风言风语, 可他好像没听到似的,也不当一回事了。
冬去春来,日月如梭,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
这天中午,赵玉章在阚翠英家吃过午饭,陪着孩子们玩耍。小兵闹着要睡觉,阚翠英抱起他,一边走着,一边拍着哄着,不一会就趴在怀里睡着了,阚翠英轻轻地他放在床上。赵玉章看到儿子在阚翠英这里像只乖羊羔似的非常听话,内心深有感触。他对阚翠英说:“如果不是你照看小兵,俺爷俩还不知成啥样呢?真得好好谢谢你。”
阚翠英看了他一眼说:“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当初如不是你帮俺,我现在还不知流浪到何处呢?俺从小就失去父母,知道没娘孩子的滋味。所以咱们大人,更要多为孩子想一想。”
赵玉章听后,心里猛的一冲动,情不自禁地说出:“翠英,如果小兵能有……”他是想说能有你这么一个妈妈该多好呀。可他话说了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妥,急忙打住。
阚翠英当时也没在意,就在这时小兵突然在梦中喊道:“狗,狗,狗。”阚翠英连忙把他又抱了起来:“小兵,是不是做梦了?”
小兵闭着眼睛叫道:“妈妈,妈妈,狗要咬我。”他在梦中喊着哭了起来。
“小兵,你不要怕,姑姑抱住你哪,狗不会咬你的。”经她这么一哄,小兵在睡梦中紧紧地抱住阚翠英的脖子:“我要妈妈,我要妈妈,你不要离开。”他喊着喊着便趴在阚翠英的怀里又呼呼地睡着了。
赵玉章看到不知是感激的还是有其它原因,两眼当时就湿润了。他没有言语,回到住处躺在床上,阚翠英的影子不停地在他脑海中晃动,回想起秀秀的眼睛失明,虽说这事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和他有很大关系,如果不是他那天拿糖豆去看秀秀,不幸的事也不可能发生。因此他心里始终被一种沉痛地内疚感所缠绕着。他经过认真地思考后,终于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和阚翠英结婚,他们共同照顾秀秀,这样他心里或许会好受一点,况且小兵也得到了母爱。其实他这种想法几个月前就有了,只是没有勇气说出而已。他主意拿定决定晚上就向阚翠英正式表白自己的情感,他以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岂不知他想错了,却被阚翠英婉言谢绝。
傍晚的夕阳如同一位害羞的少女,温柔地亲吻着地平线,将天边染成一片金红色,如同一幅美丽的画卷。
赵玉章在阚翠英家吃过晚饭后,他想和她好好谈一谈,但由于几个孩子闹腾的始终找不到合适机会。最后他想让阚翠英到他家去, 于是便对她说:“等孩子都睡了,你到我那儿去一趟。”
阚翠英有些奇怪:“到你家,有什么事吗?”
赵玉章吞吞吐吐地说:“有……有重要工作谈。”
“多重要的工作,非要到你那里去谈。”
赵玉章没有正面回答:“你去了之后,就知道了,我等着你。”说过便匆忙走了出去。
他走后,阚翠英有些疑惑不解,也不知要谈什么重要工作,平时她晚上很少出门,但看到赵玉章非常认真的样子,也不好拒绝,等孩子都睡了,便去了他家。
两人见面后,赵玉章可能由于心情紧张或者不好意思开口,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忙着给她倒水让座。
阚翠英发现他有些反常,更加纳闷了。于是就问:“赵大哥,有什么重要事情? 你就直说吧.”
赵玉章用手摸了摸头,像小孩似的憋得面红耳赤地说:“翠英,我想……我想……”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哎,你今天是怎么了?”
赵玉章终于鼓起了勇气:“翠英,咱们结婚吧?”
阚翠英一下子愣住,以为是听错了,忙问:“你说什么?”
“咱们结婚吧,我想给小兵找个妈妈,这个问题我已考虑了很长时间了。”
她平时只把赵玉章当成一个娘家哥看待,没想到他突然会提出这个让他难以接受的问题,她惊奇地沉思片刻后:“赵大哥,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不想结婚。”
“不,你已失去丈夫多年了,带着两个孩子,实在不容易,你嫂子也去世一年了,如果咱们能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将是多么幸福,孩子们也有了爹妈,这不是一件非常好的事吗?”赵玉章说着挨着阚翠英坐了下来。
其实阚翠英何尝不想有个完整的家呢?一家人欢欢乐乐在一起,自己也有依靠了。可她内心依然想着杨天啸,她坚信他还活着,因为在海南并没有发现杨天啸和女儿荣荣的尸首,听说海南撤退的官兵大部去了台湾,她猜想丈夫和女儿一定去了那里。朝鲜战争爆发时,她听说□□要趁这个机会反攻大陆,以为杨天啸一定会打过来,高兴地多少个晚上都无法入眠。她搜集了很多关于台湾方面的消息,时时刻刻在挂念着丈夫和女儿,盼着他们早日归来,可是盼来望去几年过去了,传来的消息却恰恰相反,不是台湾的军舰被击沉,就是美国的飞机被打下来或者是派遣的持务被歼灭。尽管如此,但她并没有灰心,一直在漫长的等待着。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见面的。今天赵玉章突然提出要和她结婚,的确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连平时常叫的赵大哥这三个字也喊不出来了。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下:“赵科长,咱们还是以兄妹相称吧,我向你保证,我会把小兵当成亲儿子一样看待。”
可赵玉章却说:“翠英,这话我信,我知道你是一个非常善良又充满爱心的人,但从现实生活中,我需要你,而你也需要我,孩子们更需要咱们,我不愿咱们再过这种孤独寂寞的生活了,你就答应我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他说着慢慢地抓住阚翠英的手。
阚翠英此时的心情是既激动而又矛盾,尽管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杨天啸,当看到赵玉章对她的感情是那么真挚,又不忍心去伤害他,她并没有立即抽回被赵玉章抓的手,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竟不由自主地偎在他身上。赵玉章以为她同意了,一把将她搂住,就在这时,阚翠英的内心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她慌忙将赵玉章推开:“赵科长,咱们别这样?”
赵玉章惊奇地看了看她:“你怎么了?”
“我也说不清,咱们不能这样,我只想把你当亲哥哥看待……” 话没说完就跑了出去。
赵玉章也没有追,既然人家不愿意,自己也不能强求。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怎么也想不通阚翠英为什么会拒绝他?寻思了半夜,也没找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由于阚翠英的拒绝,赵玉章一连几天没有去她家,他觉得不好意思再去了。
同样这几天阚翠英也为这事一直默默不乐。她把这事告诉了张姐,其实张姐早已看出赵玉章的心思,于是便劝她:“我看你一个人这样过下去,也不是回事,既然赵科长有这个意思,况且赵科长这人也不错,不如在一块过算了。”
阚翠英却摇摇头:“我不想结婚。”
“咱们女人身边没有男人,就不是一个家,说句不中听的话,你这么年轻,一个女人家拉扯两个孩子,啥时候能熬到头呢?况且孩子们都喜欢赵科长。”
阚翠英一直低头不语,张姐也感到纳闷:“翠英,你不会有别的啥想法吧?”
“张姐,我能有啥想法,咱们这样不是很好吗?”阚翠英勉强笑了笑。
“我觉得你心里好像有人似的?”张姐毫不隐,瞒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阚翠英马上辩解道:“别胡扯了,平时,我很少和男人接触,你最了解。”
是啊,张姐与她接融最多,也没发现有什么人和她来往,但从她的直觉上总觉得她内心隐藏什么秘密,既然她不承认,也不好勉强再问,只好接着刚才的话题:“我是过来人,俗话说,这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这么年轻又能么漂亮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就你和赵科长的传言还少吗?我真不愿你这么过下去。”
“张姐,咱不说这事了,我去街上买点肉,中午包饺子吃。”
这话让在一旁玩耍的小兵听到了,他望着阚翠英说:“饺子,姑姑,我有好长时间没吃饺子了。”
张姐问他:“你在家你妈经常包吗?”
“不,到年才吃上一次。”
“农村还是苦的?”张姐说着又问小兵:“你说是你妈妈好,还是你翠英姑好呢?”
小兵看了看正准备出门的阚翠英先说了个都好,马上又改口:“我妈妈做的饭,不如姑姑做的好吃。”
“既然姑姑做的好吃,我就去买肉,咱们中午吃饺子,让你吃个够。”阚翠英拍了拍小兵的脑瓜就要出去。
张姐忙喊住她:“材料面子没了。你到街上捎一包,好调馅子。”
阚翠英答应着,就去了街上,到食品公司买了两斤猪肉,回来路过邮局前的读报栏时, 听见一个老头和一个中年人一边看报纸一边谈论,老者说:“你看□□又派武装特务进犯我沿海,有几名被打死剩下全部被解放军俘虏,你说老蒋他这不是太自不量力了吗?一个小小的弹丸之地,几亿中国人每人一口唾沬,就能把他淹死,还想反攻大陆,真是赖□□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阚翠英平时就特别关注这方面的信息,听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向读报栏走了过去,想看看报纸上是不是今天又刊登了关于台湾方面的消息,她慢慢地凑到报栏前, 报纸上一行特别醒目的大字《蒋匪特务进犯我沿海被解放军全部歼灭》一下子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接着又听中年人说:“前几天的报纸上说,有个国民党的飞行员驾驶着一架美国造的战斗机向我军投诚,国防部奖励了这小子几十两黄金,听说□□为防止这些当兵的逃跑,台湾一直戒严,除了飞机可以飞过来,别的插翅也过不来。这批跟着□□过去的,也只由等到□□才能回来了。”
“□□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有美军驻扎在台湾。”老头说着把声音降了下来:“俺有个退伍的邻居说咱们的海军不行,装备太差了,解放金门时他说三个团的部队已登陆,后路被国民党的军舰切断了,上万人都被国民党的部队裹走了。”
“这件事我早就听说了,不过上边并没有公开。”
“一下子损失这么多,比皖南事变死的都多,当然不能公开,哟,快到中午了我得回去做饭了,以后再聊。”
“我也得回去了。”
两个看报的男子说着话各自走开。
阚翠英一气看完武装特务被歼的报道后,才垂头丧气地离开报栏。她一边走着一边想,前年就从报纸看到一江山岛被解放,大陈岛在美国的帮助下人员全部撤到金门,现在除金门以外,其余的岛屿全都解放了,看样子,□□想反攻大陆是不可能了,听说美国已把台湾列入了它的防区,况且美国还在台湾驻军,大陆想□□也同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样子杨天啸不可能回来了。
她离开报亭,一路上都在想这些问题,一直到了家脑子里仍在思考着,竟然把买材料面的事给忘了。
张姐问她:“材料面子呢?”
这一问才打断了她的思绪突然想起来:“哟,忘了。”
“翠英,你神不守舍的在想些什么呢?”
“没想什么,张姐我来抱秀秀,你先去剁馅子吧?”
张姐把秀秀递给她:“没材料面子,咋拌馅子,还是我去买,你剁馅子吧。”说过就匆忙上街去了。
阚翠英将秀秀放在椅子上,开始剁馅子,心里又想起和赵玉章的事,等张姐买材料面子回来她全然不知。张姐问她:“是不是在想老赵的事?”
“哟,你回来了,瞎说,我想别的事。”
“我说你干脆答应老赵吧,别一个人硬撑了。”
“张姐咱不提这事,快包饺子吧,孩子们都等着吃呢。”
“好吧,我拌馅子,你和面。”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忙活,饺子总算包好了。下锅后小兵就端着碗站在锅门口,看着锅中的饺子馋的他口水直流,好不容易等饺子煮熟,他一连吃了两碗还要吃,阚翠英怕他撑坏了肚子,便对他说:“吃多不好消化,晚上再吃。”又突然想到了赵玉章,“你去看看你爸爸在家不,让他来吃饺子。”
小家伙一蹦三跳地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回来,说他爸爸不在。
“那就给你爸留着吧,等晚上热热才吃。”
张姐听后一呡嘴偷偷地笑了。
到了晚上把饺子热好,阚翠英叫小兵和阳阳去喊赵玉章。张姐便拦住说:“你别让小孩子去了,你喊他也不一定来,你干脆给他送去算了。”
阚翠英一想也是,可是自己去送又有点不好意思,稍等片刻她说:“还是叫孩子们送去吧?”
“哎,几天赵科长没有来了,我想他一定是不好意思来,你去一趟把话说开不就没事了。”
在张姐的劝说下,阚翠英终于答应了,她用毛巾把碗包好,悄悄地来到赵玉章的家轻轻地拍了拍门。
赵玉章把门打开一看是她,感到又惊喜又意外,他没想到阚翠英会来,急忙把她让进屋。
“中午包的饺子,我让小兵来喊你,你不在。”她说着从毛巾中取出满满一碗饺子:“快趁热吃吧!”
赵玉章不知说什么好,其实他已经在食堂吃过饭了,伸手捏起一个填进嘴里:“味道不错,这不过年不过节怎么包起饺子来了?”
“这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说的好长时间没吃饺子了,特地给他包的。”
“谢谢你,翠英。”他一边吃着一边说:“翠英,对不起,那天晚上我有些冲动,你别在意,就等于我没说,这几天,我也不好意思去你家了。”
“哎,你不说我倒忘了,亏你还是个男子汉,就为这事连儿子也不看了,真是没出息。”
尽管赵玉章嘴里是这么说的,可他心里仍然没有放下阚翠英,稍等片刻便问她:“翠英,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拒绝我呢?”
阚翠英没料到他会旧话重提,被他问的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稍停片刻:“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结婚。”
“不对,这不是理由。”赵玉章认真地说:“依你的现状来说,肯定有什么原因,不然你不会拒绝我的。”
“赵大哥,我……真的没什么原因。”
“翠英,你既然把我当成娘家哥看待,就应该对我说实话,不然,我内心永不安宁,我没想到你会把我当外人看待,如果这样我明天就把小兵叫回来,从此再也不让他去你家了。”很显然赵玉章生气了。
此时阚翠英内心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犹豫了一下:“赵大哥,你可别误会,我一直把你当成唯一的亲人,可是……”
“翠英,可是什么?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赵大哥,我不是个好女人,我不值得你爱……”尽管她不愿说出真情,但又怕伤了他的心。才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些话。
赵玉章并没理解她话的意思,却说:“我看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即漂亮又贤惠。既然你把我当成外人,不说就算了。我也不难为你了。”
阚翠英被他逼的左右为难,还怕赵玉章起疑心,鼓了鼓劲说:“不过我说了,你一定给我保密。”
“你放心吧,我答应你。”
阚翠英看着赵玉章:“我以前的身世都是假的。”
“什么!”赵玉章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丈夫没有死,他是国民党的一个营长,叫杨天啸,去了台湾,俺家就住在江苏芒砀杨镇,俺公公叫杨启发,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
“你家是杨镇的,那个大地主原来是你公公。”赵玉章惊奇地看着她。
“对。”
“那你怎么跑到这里的?”
阚翠英告诉他:“49年我随杨天啸去了海南,解放海南时,我被俘了,解放军把我送了回来。在车上我听说像我这样的人,都是反属,回去要受管制,不敢回去就在漯河下了车,流浪到这里,碰上了你。”她说过好像有些后悔似的,精神上显得极其紧张。
赵玉章看出了她的心思,沉思一下劝她道:“既然是这样,你不要害怕,你家离我家很近,百十里路,芒砀以前属江苏,现在归安徽了,咱们是一个省,还是老乡呢。”
“赵大哥,你不会怪罪我吧?我心里一直在想着他。”
赵玉章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拒绝他,于是便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原来就这么回事,你丈夫他不会回来了。”
“听说台湾不是有美国支持吗?”
“抗美援朝条件那么差,都能把美国打败了。现在国防强大了,就更不怕它了。”
阚翠英又担心地问:“会不会□□?”
赵玉章想了想:“□□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有美国的支持,中间还隔着几百里的海洋,况且还有美国第七舰队驻扎在台湾海峡。如果能解放早就解放了。到现在离大陆只有几公里的金门都未解放,别说是台湾了。”他说着抓住阚翠英的手又一次恳求她:“翠英,既然这样,你也不用等他了,等也是白等,就答应我吧?”
阚翠英仍心存顾虑,她考虑片刻:“我怕这些事万一泄露了,会连累你。”
“这事除你我知道,只要咱们不说,不会泄露的,前几天为咱俩的事,我还专门去民政局打听过,他们说只要咱们愿意。随时都可以登记。翠英,别犹豫了。我是真心爱你。”他说着就抓住了阚翠英的手。
阚翠英终于被他的一片痴心所打动:“赵大哥,我何尝不想有个完整的家,我怕天啸万一回来了……”
“没有万一,他不会来的,你放心好了。”赵玉章的口气非常肯定。
阚翠英没有再说什么,也许是默认了。赵玉章拉住她的手:“翠英,我求求你,别折磨我了,就答应我吧?”
阚翠英抬头看了看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赵玉章一看阚翠英同意了,激动地一下子把她抱住:“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翠英,谢谢你。”
“赵大哥,我和孩子以后就依靠你了。”
“你放心,我一定把阳阳和秀秀当成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明天我就宣布咱们的事。” 他激动的情绪如涨潮般涌动,心潮澎湃,热情如炽热的火焰,无法抑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不行,你先不要声张,等登过记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好吧,就依你说的,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阚翠英脸红的像熟透的苹果一样:“好啦,我该回去了,孩子马上就要睡觉了。” 她轻轻地推开他。
尽管赵玉章依依不舍,但是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直把她送到门外,看着她拐弯进了院子,才回到家中,他内心如滚滚春潮,动荡不息,半夜无法平静。
关系确定之后,赵玉章就开始秘密地张罗结婚事宜。他们首先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结婚的日子也定好, 就在当月的18号。他们尽管没有声张,什么事都是在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但不知消息从那里不径而飞,迅速传遍县城,大伙纷纷向他们表示祝贺。
结婚前他们俩个专门去了一趟平顶山,拍了一套结婚照,又买了些结婚时穿的衣服和日用品,当天没有赶回来,晚上在旅社他们提前入了洞房。
就在赵玉章沉浸于幸福的爱情之时,又一柱喜事接锺而来。这天人委分管人事的副县长,突然找他谈话说是组织上决定让他担任宣传部副部长,兼文化科科长,让他作好思想准备,行署明天就来考察。
虽说级别还是科局级,但地位却不同了,这也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论说他干了这么多年的科长,也该提提了。但由于他文化水平较低,因此阻碍了他的进步,这次总算有了机会。
他回到家,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阚翠英,并开玩笑地说:“早知咱们结婚能给我带来好运,咱们早该结婚。”
“看把你乐的。但有一条你别学阚士美就行了。”阚翠英开玩笑道。
“翠英,看你说的,我能是那种人吗?能给你在一起,我心里感到比吃蜜还甜。”
“还亏没有文化,说出话来让人感到肉麻。哎,听说又要搞什么运动了,我县还是重点。”
“对,是肃清□□分子,简称肃反运动,今天刚开过动员会。”
“听说这次运动挺历害的。”显而易见阚秋月内心充满了恐惧。
赵玉章认真地说:“近期的□□份子太猖獗狂了,光我县就发生了两起暗杀事件。所以把我县作为重点。其实这里解放前就是土匪的天下。”
阚翠英听了心里更加紧张不安,生怕此次运动牵涉到自己,毕竟自己不是一个清白之人。
两天后,上级对赵玉章考察顺利结束,就等正式下文赴任了,再过两天就是他的大喜之日了,真可谓是双喜临门。
俗话说的好,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就在赵玉章和阚翠英欢天喜地筹办婚礼之时。突然发生了一件预料不到的事情,如晴天霹雳一下子把他们的喜事震的支离破碎,砌底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