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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落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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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啸万万想不到一个长工,竟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动手动脚,甚至还偷看她解手和洗澡,简直无法无天,心中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烈焰,无法熄灭。如果不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他不知马王爷三只眼,说不准他还对秋月有非份之想。他和阚秋月分手后,家也没回就去找李大海,可这小子到田间锄草去了,又不能当着长工的面教训他,万一事情暴露让他父亲知道就麻烦大了。所以一直等到日落西山,李大海收了工,才对他说有事商量。李大海以为是什么好事让他去做,高兴地一蹦三跳跟着杨天啸来到一个避静处,开口便问:“少爷,有啥好事你尽管吩咐,我一定给你办好。”
不料天啸一句活没说上去朝李大海的脸上左右开弓,劈里啪啦就是几个耳光,打得李大海一下子愣住,他第一次见少东家发这么大的火,平时那个在他心目中和气的少东家突然变得如此可怕,他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手捂着腮帮子委屈地问:“少爷,俺犯啥错了?你上来就打。”
“啥错,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俺想不起来。”
“我问你,你是不是偷看小玉兰解手和洗澡了?”
没想到李大海听后反而笑了起来,有恃无恐地说:“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原来就这么点芝麻粒的屁事,一个说书的下流人看两眼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混蛋。”说着又朝李大海的腰上踢了一脚:“说书的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尊严。我告诉你秋月是我的女人,不准你再对她动手动脚的,如再有半点非份之想我非整死你不可。”
李大海闻听此言惊得目瞪口张,呆在那里好大会才缓过气来,可他仍不肯相信:“少爷,你真会开玩笑,一个不入流的下等说书人还值得你喜欢,你可是少爷,她这种人可不是你所喜欢的……”
天啸上去又是一脚,二目圆睁吼叫着:“混蛋,谁说她是下流人,不仅我喜欢她,而且非她不娶,再看见你对她不怀好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大海这才恍然大悟,原以为他这样的少东家,只不过是爱听坠子,对阚秋月的喜欢也只是逢场作戏,没想到他竟然对她动了真情非她不娶,突然想起少东家那天晚上第一次见秋月时的情景,心里全明白了,难怪他今天发这么大的火。其实他对阚秋月也只是靠着石碑烤火一面子热,开开心玩玩占点便宜而已。既然少东家喜欢她,也只好忍痛割爱,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毕竟他是少东家,人在屋檐下不得低头。可是又一想不行,他不让我得逞,我也不能让他好过,这事必须告诉老东家,老东家绝不允许少爷娶一个下流女人。到时不仅给我出了气,而且阚秋月依然是我的玩物。李大海边寻思,边对杨天啸说:“哎呀,少爷,要知道你喜欢她,你借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以后小玉兰就属于你的了,我决不再接近她,到办喜事时,你得给我几杯喜酒喝。”
“算你小子知相,不过此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杨天啸说罢扬长而去。李大海连连说绝不对任何人透露。
不料第二天中午,李大海便把少东家要娶阚秋月的事偷偷吿诉了杨启发。老东家听后气得头晕目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差点昏了过去。他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可以说一点办法也没有,事事和他拧着干,让他朝东他偏朝西,让他打狗他撵鸡。他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这小子这段时间天天往家跑,原来是这么回事,怒气冲冲的他当时就要去找杨天啸,扬言非要打他个半死不可。这下把李大海吓坏了,少东家叮嘱他不许外传,如果这样少东家肯定知道是他的事,绝对不会轻饶他。于是便哀求老东家,千万不能现在找他,因为这事就他俩知道,必然怀疑是我告得密,那样我以后就没好日子过了。
老东家一想也是,便答应了他,毕竟李大海为他杨家立了一大功,不然等有了孩子还不知是咋回事呢?不由地对李大海有几分感激。他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堂堂的少东家,竟然喜欢上一个说书的下流人?为了弄清事实真像他决定先找阚秋月摸摸底,看看李大海所说是否属实,然后再做对策。
杨启发马不停蹄赶到师徒俩人住的地方,把阚秋月单独叫到一边,问她和少东家到底怎么回事?如不说实话,就将她撵出去连戏钱也不给。
秋月一听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便把杨天啸给她买的化妆品时,说的话一咕脑全抖了出来。杨启发听后脸都气紫了,但他并没有对阚秋月发脾气,知道这事不怪她,全是他那不争气儿子的错。为了彻底杜绝后患,必须立即将她们师徒二人尽快送走,而且送得越远越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秋月内心充满了恐惧,回去不得不对师傅实话实说。她师傅自杨启发叫走秋月那一刻就有一种不祥之感,一定是出事了,听罢秋月的话之后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果如所料,原想等活办完马上离开,可不料事发突然,既然老东家已经知道,也没有必要再呆下去了,即使留在这里老东家也会撵她们走的,眼看日头就要落山,恐怕今晚是走不成了,只好再过一夜,明天不亮就不辞而别,说书的钱也不要了。
夜晚演出正常进行,好像啥事都没发生似的。没想到演出结束杨启发就到了她们的住处,对师徒俩说明来意,并结清了演出费。告诉她们明天一早亲自送她们走,越远越好,近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还会给你们增添麻烦。这正好与阚师傅的想法不谋而合,阚师傅立即答应了他。
翌日拂晓,村庄仍在一片寂静之中,大地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杨启发便悄悄吩咐佣人老六套上马车,亲自将阚秋月师徒俩带出了杨镇,直接送到县城之后,他让老六把马车赶回去,并叮嘱不许告诉任何人,然后和师徒两人一块去了火车站,乘上开往武昌的火车,准备将她们送到郑州咐近,到车上才知师徒俩早已没了亲人,甚至连家也没了。既然这样干脆再远一点吧,省得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找到,所以一直送到许昌火车站,给了她们十块银元算是补偿,警告她们不许再回豫东,更不许和杨天啸接触,否则就对她们不客气,说罢又乘车返回了芒砀。
作为说书人,本来就未固定地点,况且还给了她们补偿款,师徒俩只好按老东家吩咐,从此在豫南落了脚,再也不敢回豫东了。
由于路远车慢杨启发第二天早上才回到家,尽管他一夜没休息,但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毕竟断了儿子的后路,明天就是订婚的日子,等订婚后他那混账儿子再闹也是枉然。便吩咐佣人将订婚仪式所需之物操办齐备,就等明天订婚了。
再说杨天啸昨天中午在城里和几个朋友在饭店喝过酒,回到宿舍睡了一觉,醒后太阳眼看要落山,匆匆忙忙骑车往家赶,到家一看书场停了,一问才知小玉兰师徒俩已离开杨镇不知去向?按时间还有几天才到台口,他不由地犯了疑?问人都说不清楚?找李大海也不见踪影,急得他一夜没有合眼。天刚亮他就去了李大海住处,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李大海说昨晚拉肚子去前庄抓药了,其实他在说谎,他知道小玉兰走了,天啸一定会找他的麻烦,所以便躲了起来,没想到一大早还没起床就被天啸堵在家,只好硬着头皮去应付。天啸将他叫到隔壁的房子里,问他小玉兰到底是咋回事?开始李大海支支吾吾怎么也不肯说。天啸心里马上明白了,这小子一定知道内情,抡起巴掌就要打。李大海一看再硬就要挨在身上,俗话说光杆儿不吃眼前亏,这才开口:“昨个天还不亮,我听到声响从门缝偷偷看见老东家和阚秋月师徒俩坐马车走了,具体去那儿我不清楚,是老六赶的车,你不妨去问问老六也许知道些情况。”
“送走了,没唱完就走了?不会是你小子告的密吧?”
“不,不是,我可对天发誓,如果是我一定不会好死。”李大海宁死也不肯承认。
天啸没停就去老六家,老六说他也不知到底去了那里?因为老东家只叫送到县城他就回来了,去那里也只有老东家自己清楚。
杨启发由于昨晚没睡觉,吃过早饭正准备休息,杨天啸怒气冲冲地回到家,直接了当地问他父亲说书的师徒俩到那里去了?杨启发没想到这混账小子这么快就知道了,为了一个下流的说书女子竟敢和他大吵大闹,不由地怒火中烧,可又怕耽误明天的订婚仪式,他知道儿子的脾气,万一弄崩了明天的事很可能要告吹。于是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假装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正为这事犯疑呢,没唱完就不辞而别,今天就派人去找。哎,你不好好在学堂读书,问这干啥?明天就是你订亲的日子了,这个比上次的那个俊多了,明天中午我让人去学堂叫你。”
天啸这才知道明天订婚,他知道父亲是不会告诉他小玉兰去向的,也不想耽误时间。一言未发便退出客厅,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些银元推起自行车就走。他母亲看到赶忙问他上那去?他说去学校。他母亲叮嘱他千万别误了明天的订婚。他在车上缚衍了一声知道了,说罢骑上车子向县城而去。
一家人以为他去了学校,也没当回事。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启发一家人坐着马车来到城里,发现女方已到多时。赶忙差人去学校叫人,可回话说天啸不在学校,校方说他从昨天就没有到校,还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所以也未当回事。杨启发闻听此言知道一定去寻找秋月了,当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打颤,心中怒火无处发泄,便对老太太大发雷庭,骂她好端端一个儿子被她惯成这样,媒人和女方都到现场就等订婚了,这儿子不见咋给人家交代呢?无奈之下他按排下人不要声张,然后对媒人说天啸今天考试不能前来,咱不等他了,由双方父母直接订婚好了,那时父母是完全可以包办。女方信以为真便答应下来,男方将六件聘礼和聘金奉上。双方父母见了面共同吃了饭,这门亲事基本上算是妥了。就等下一步男方要日子举办婚礼了。
宴席上杨启发甭提有多难受了,可表情又不能有丝毫的显示,必须强装笑脸,回家后不吃不喝,睡了一天一宿。他以为天啸找不到人很快就会回来,不料几天过去仍不见人回,这才觉得不对劲,急忙派人去各处寻找,跑了好多地方都无功而返。老太太想儿心切,哭哭啼啼,没两天便一病不起。
再说天啸那天从他爹房间出来就决定去找秋月,暗暗发誓不找到她誓不罢休。于是来到自己的房间,拿了10块银元骑车到了县城,把车子放在学校马不停蹄乘上火车去了民权,他认为他爹很可能把她们送回老家,就在民权周围寻找,可跑了两天没有一点消息。接着又在商丘附近转悠,结果几天过去依然音信全无,他便开始向西寻找,知道他爹不可能送到很近的地方,他顺着铁道一路西行,直至中弁仍然没有丝毫线索,身上的银钱也花光了。打算回家多弄些钱再回来继续寻找,没想到在兰考和开封交界处,让土匪给劫了道,将他蒙上眼,走了几里的沙荒地段,最后用船将他送到湖中岛上的一所破庙里。这湖虽说不大只有几平方公里,可湖上到处是齐人深的芦苇,湖周围方园几里全是沙丘无有人烟,是个不错的落草之处。土匪看他穿戴不像一般百姓,以为他身上肯定有不少大洋,谁知劫持后发现身无分文,只好按绑票处理,向家人要一百抉大洋前来赎人。大当家问他家乡居住,姓甚名谁?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有恃无恐,毫无半点畏惧,他从七,八岁就在城里混,交际甚广,又爱听书,对江湖套路略知一二。他观察到这伙土匪人数倒有二三十,所用的家伙除大当家有一支驳壳枪外,剩下的全是些大刀长矛和几支打兔子的土枪,连一支汉阳造也没有,别说是日本的三八大盖了。原来这伙杆子刚刚拉起,正缺枪支。于是他对大当家说:“我家住芒砀城东北杨家大院,我爹杨启发是个大财主,我是少东家杨天啸,曲曲一百大洋何足挂齿。我看干脆这样吧,我甘心情愿入伙,我给你五支快枪,二百块大洋,就算是见面礼,你看如何?”
大当家对杨家大院早有耳闻,不过路途遥远,没有机会光顾,不料这位少东家竟然甘心入伙,并答应给他五支快枪外加二百大洋,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好事,不由地心中喑喜。再看杨天啸身材魁梧,宽大的四方脸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闪烁着严肃刚毅的光芒,言谈举止也不像说谎行骗之人。但又一想这么好的事似乎来的太突然了,觉得不太现实唯恐有诈,于是便说:“你说得轻巧,谁能相……”
没等大当家说完,天啸就接了过来:“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封我个二当家,你看如何?”
大当家听了这话,脸上的疑惑顿然消失,立马应许:“你只要说到办到,搞到五支快枪二百大洋,你就是二当家。不过……”
话未落音,天啸就接了过来:“如果不相信的话,那好就让你们瞧瞧是真是假?”
说着从土匪手中夺过一把尖刀,举起就要朝自己大腿上扎去,幸亏大当家手急眼快一把将刀夺下,这才相信天啸的话,知道他是条汉子,江湖上讲得就是个义字。他没想到天啸会这么做。当时就佩服的五体投地,急忙传令弄一桌上等酒席给二当家的压惊洗尘。
不大会酒菜备起,杨天啸看着满桌子的美食佳肴,几天没正式吃饭的他今天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不由心中暗喜。天啸从小就爱喝酒,而且酒量相当大,几圈下来七个陪客的被他喝倒五个,酒足饭饱之后,既然话说出口,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就得落实,他让大当家挑选几个身手敏捷的弟兄,明天跟他去家中取货。
其实天啸并不想当什么二当家,他的真正目地是想利用这伙人来寻找阚秋月,因为他们耳目众多,接触面广,所以才想了这么一招。
为了安全起见,凌晨时分他们一伙六人乘一辆马车一路急行,傍晚到了芒砀县城,在旅店暂停一个时辰,吃饱喝足,十点钟后便开始行动,赶到杨镇正好凌晨,将马车停在村外,一人留守。天啸带领其它四人来到院外,把脸一蒙避开护院人利用抓勾绳索,毫不费劲翻过高墙进了后院,来到夹壁墙把暗门撬开,将里面仅有的五支快枪全部拿走,又捎带二百块大洋。这枪是他爹前些年买来看家护院的,不料日寇进了芒砀,怕被日本人收走便藏了起来,这下好了全让他儿子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弄走了。东西到手后天啸他们翻墙出去,将枪支银元放在车上用玉米秸盖好,趁茫茫夜色催马扬鞭而去,躲过据点绕过大路,专行小道,次日下午便到驻地。大当家看到枪和银元欣喜若狂,当时就对众弟兄言道;“天啸弟从今以后就是咱们二当家,如果谁要不听他的话,就给不听我的话一样,轻的鞭打二十,重者脑袋搬家。”
天啸双手一抱拳:“谢谢兄弟们的抬举,小弟初来窄到,还承蒙各位多多指教,我这里有礼了。”别看他年纪不大但话说得非常老道,岂不知这些话全是从书场上学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当上了二当家,并且让这帮弟兄佩服得肝脑涂地。他心中暗暗窃喜,这么多人找一个阚秋月岂不是易如反掌,可他高兴的太早了。
第二天,他便吩咐弟兄们开始分头寻找阚秋月,可是十天过去整个豫东全找了遍,仍不见小玉兰的踪迹。然后又扩大范围南到周口、北至济宁、西达郑州、东临商丘,找了将近一个月依然毫无音信。杨天啸未免有些失望,但他并没有放弃,仍在不停地寻找,一直找了一年多,仍然没有丝毫线索。
由于兵荒马乱和自然灾害,逃难的人急增,这帮土匪也迅速扩张,到了1945年春天己达一百多人、8月日寇战败投降,国军趁机收编了这支土匪武装,又补充了一些兵源,扩充为一个营建制,大当家当了营长,杨天啸理所当然的弄了个营副。说是一个营建制满打满算不足两个连兵力,国军历来就有吃空响的习惯。他们成为国军后,军令如山不得不服从,随着部队的转移寻找阚秋月的事也就此搁浅,难免杨天啸有些心灰意冷而又无可奈何。
1946年天啸带着两个警卫员曾回杨镇一次。
杨启发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不孝的儿子,不料他突然回来了,还弄了个副营长,也算不丟面子。但他一想起儿子做的那些事不由地怒气冲天,他竟然为了一个下流说书人连父母也不要,订好的亲更不用说了,还带人抢走了那批枪支和200块大洋,从一出事杨启发就知道是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干的,除了他之外其它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夹壁墙的存在。为这事气得他大病一场。另外还有一件让他头痛的事,订好的婚女方多次来催,让他伤透了脑筋,整天唉声叹气,闷闷不乐,常常以酒消愁。可他没想到这个不孝的儿子终于来了,还弄了个军官,于是便强压心中的怒火,提出让儿子结过婚再走。没想到天啸却说,军情紧急明天就得赶回部队等下次来再结吧。既然军务在身,也只能等等再说,尽管不能结婚,可儿子有了下落,好歹能跟女方一个交代了,让杨启发略感欣慰。
这些年最苦的就是老太太,自从天啸离家出走,她整天以泪洗面,埋怨老东家说儿子走全是他造成的,当初如果不是他花钱请小玉兰师徒两来唱坠子,她儿子也不会不辞而别。老东家却说是让老太太惯坏的,不然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老太太两年未见儿子了,当她看到天啸时,激动地热泪滚滚,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半个小时不肯松开,生怕一松手就跑了似的。整个白天始终不让儿子离开她半步,甚至晚上睡觉也要和儿子躺在一个床上。第二天一听儿子要走,哭得差点昏了过去。杨天啸只好答应只要军务不忙就会勤来看她,老太太这才罢休。
临行时杨启发嘱咐儿子,下次来前事先来封信,他好提前安排结婚事宜。虽说杨天啸答应了父亲,可小玉兰的形象依然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天啸赶回部队不久,便参加了豫东战役和鲁南战役,部队死伤大半,营长不幸阵亡。由于他亲临前线、作战英勇,曾击毙两名共军,因此受到□□的亲自嘉奖,获青天白日勋章一枚,奉命代理营长。
此时人民解放军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将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在华北和东北等地大量歼敌,迅速改变了敌我力量的对比。使战争局面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变,解放的曙光,即将冲破黎明前的黑暗出现在中原的地平线上。
一九四七年深秋,杨天啸所部奉命驻守豫南。
这年的冬季似乎比往年来的早了些,中秋节过去不久,接连两场秋雨,随后一股强大的寒流,从遥远的西伯利亚,跨过蒙古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浩瀚的沙漠,越过群山俊岭,向黄河以南滚滚袭来。霎时间中原大地面目全非,黄叶飘落,草木凋零。田野上除了刚刚出土的麦苗,再也看不见任何绿色东西了。
国军司令部设在许昌市内,下属各部分别布署于周边市县。杨天啸部驻扎古城长葛,营部临时安置在城南郊外不远的山神庙里。长葛位于豫中平原腹地,南邻魏都许昌,北接省会郑州,东观汴京开封,西望古都洛阳,不仅地理险要,而且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是与神农氏、伏羲氏齐名的葛天氏故里,秦初即设为颖川郡。彪炳史册的楷书鼻祖钟繇;著名文学批评家、我国第一部论诗专著《诗品》作者钟嵘;流芳千古的贤达名吏阚实;三国名士徐庶;等皆诞生于此。历史遗迹众多,文化轶事脍炙民间。部队到此10多天了,杨天啸早闻长葛人文荟萃,历史久远。只因军务繁忙,还没顾得去领略一番这里的名胜古迹和自然风光。
这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是冬日里难得的一个好天气。天啸一早起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感到无比兴奋,心仿佛荡漾在春水里一般,到了营部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军务,望了望万里无云,像碧玉一般澄澈蔚蓝的天空,心情越发激动,似乎心在摇荡,血在沸腾,连日的繁忙和枯燥的军务好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突然来了兴趣,非要去城里转转不可。于是便带着两个随从,身着便衣连家伙也没带就进了县城,大街上行人稀少,生意萧条,显得冷冷清清。他们转悠了半天,溜了半个县城,也未找到一处好玩的地方,看看天色已到正午。天啸未免有些扫兴:“长葛在秦朝时就已设为颖川郡,看起来城内现存名胜并不多,晚天有空去城北铁佛寺看看,今天就到止为此,咱们回去吧。”
就在他们即要回转之时,忽然一阵北风吹过,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悠扬圆润的河南坠子的演唱声。天啸听到顿时好像被磁铁吸住似的,驻足侧耳细听这声音显得那么熟悉,听着听着他突然眼前一亮,这唱腔几乎和小玉兰一模一样,难道是秋月不成?不由地他欣喜若狂,神采飞扬:“想不到此地竟有人能唱出如此动听的河南坠子,好久没听了,走,去听一听。”
英俊而又调皮的警卫员,故意抬头望了望空中西斜的太阳说:“营长,天到中午了,咱不如吃过午饭再来听吧?”
杨天啸却摆了摆手:“饿不着你,回来我请客。”
警卫员是收编后入伍的,早就听说杨天啸对河南坠子情有独钟,为了一个叫阚秋月的坠子艺人离家出走,落草为寇曾利用土匪找了两年也没有音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看样子不听坠子中午的酒菜就没了。于是他笑道:“那好,中午让营长破费了。”
“要想吃酒就快走。”这脚步已经很快了,可杨天啸依然嫌迟慢。
说着仨人快步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匆忙赶去。只见主街北边一个巷口旁,用蓝布缦子围起来一个大圆圈,原来是一个露天书场。此时天啸从那沙哑浑厚的嗓音已听出十有八九是小玉兰,激动的他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们只顾向场里闯,不料在门口被两个彪形大汉拦住,说是要票。天啸摸了摸口袋分文没有,换衣服时忘了装钱,只好让警卫员垫上,买了票便挤进了书场,里面的人拥挤不堪,他不顾别人的反对拨开人群向前挤去,发现演唱的正是他寻找了多年的小玉兰,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几年未见长成大姑娘了而且更加娴美娇艳,简直如天仙一般。他顿时心花怒放,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激动,情不自禁地大声喊道:“秋月,秋月。我是天啸!你让我找的好苦呀……”这也许是命中注定今日有缘。
正在演唱的阚秋月,听到喊声不由一愣,抬头一看竟然是杨天啸,尽管他这几年长高不少,但模样依然没变,立即停止了演唱。听众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目光全集中在杨天啸身上,只见他奋不顾身向前挤了过去,没想到还没挤到跟前,就被两名虎背熊腰的男子拦住,不用分说抬手就是几拳。两个随从在后面不知怎么回事?也被几个人拦住一顿痛打,所幸的是一个随从动作敏捷,挣脱跑了出去前往军营搬兵。这伙人以为这三位是来抢阚秋月的,所以便对他们大打出手,尽管杨天啸在当土匪时也练了几路拳脚,但一人难敌多手,很快被他们打倒在地。杨天啸连声叫道他是营长,可无人理会。整个书场像炸锅一般乱成一团,听众纷纷出逃。天啸和警卫员因寡不敌众很快被那伙人绳捆索绑,由两名看场子的押着前往警察局,去听候书场主人警察局局长毛作仁的发落。阚秋月吓得浑身发抖也不敢吭声,马上被人带出书场送往住处。
原来这说书场是长葛县警察局局长毛作仁开的,他已控制秋月一年多了。
秋月自从那次被杨启发送到豫南已三年有余,刚到许昌没多长时间,就被当地一个恶霸相中,曾霸占了她。后来爱听坠子的毛作仁听说小玉兰不仅坠子唱得好,而且长相俊美。到现场看后不胜欢喜,由此顿生歹意,利用手中的权利将阚秋月抢了过来。36岁的毛作仁非要娶16岁的阚秋月为妾,不料遭到他媳妇的反对,寻死觅活闹得不可开交,声称要去郑州告知身为河南省党部参议的公公不可,毛作仁只好作罢,尽管没能和阚秋月成亲,但并没有逃出他的魔掌,毕竟秋月是个弱女子身单力薄,不得不听从于他,任他摆布。虽说没有明媒正娶,实际已成他的小妾。毛作仁又专门为她设了书场,并在附近买了一进独院让阚秋月居住。去年她师傅不幸染病去世,毛作仁在当地找了个拉坠胡的瞎子给她伴奏。由于小玉兰的坠子在当地已名闻遐迩,听众场场爆满,不仅为毛作仁挣来了滚滚财富,而且还能寻欢作乐,因此他把小玉兰当成了心肝宝贝,为防止她逃走或者被人抢去,特地派了四名便衣警察日夜监守住处和书场。
今天正好有两个来听书的小混混,和这四位看守是哥们,想不到竟敢有人前来闹事,不由分说便帮忙动起手来,六人打三个,岂有不胜之理。这两个帮凶正洋洋得意,准备事后去找毛作仁领赏。就在这时突然一队持枪荷弹的大兵驾到,将书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搬兵的警卫员指着那四个家伙说就是他们殴打了营长,这些当兵的闻听顿时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围住几个歹徒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甚至连枪托也使上了。这些平时耀武扬威的家伙那是这帮军人的对手,两分钟不到就被打趴在地,一个个跪地求饶。有个家伙实在受不了便哀求道:“求你们别打了,我们是警察。”
“连长,你别听这家伙胡说八道,一无警服,二无警械。标准是他妈的一群流氓阿飞,先把他们带回营部,再作处理。”二排长对连长王华建议道。
别说这些人是一群流氓阿飞,就是真正的警察对于这伙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亡命徒来说根本不在话下,他们一个个都是脑袋挂在腰带上有今无明的主。连长王华曾是杨天啸的把兄弟,也是经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立即吩咐道:“不管他们是不是他妈的警察,先把这几个混蛋捆了押到营部听后发落,二排长这事就交给你了。”
二排长应声:“是”
警卫员寻了一圈未发现营长:“哎,营长呢?”
一个被捆的警察回答:“他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什么,你们敢把营长送到警察局。”几个当兵的上去又是一阵痛打。
“大兵爷爷饶命,俺也不知那个是营长,以为是来抢人的呢。”
王华闻听营长被送往警察局去了,不敢怠慢忙吩咐道:“二排长你先把这几个混蛋押回营部,其它人马上跟我去警察局救人。”说罢便带人直奔警察局而去。
十几分钟后到了警察局大门外,王华一声令下先将警察局团团围住,然后带领一伙人端枪破门而入,王华用驳壳枪向空中“呯,呯” 两枪:然后历声喊眚:“所有的人都给我滾出来。”
房内的警察听到枪声和喊叫声,顿时乱成一团,出来看包满院子都是持枪荷弹的大兵,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战兢兢站在那里不敢言语。
王华问:“刚才送来的营长呢?”
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愣了,也不知如何回答。
就在这时,有个当兵的匆忙进来对王华低声说道:“营长已回营部。”王华听后把手一摆:“今天暂时便宜了你们,走。”这伙当兵的也不知咋回事?稀里糊涂地跟着王华撤出了警察局。那些警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个个目瞪口呆。也不晓得到底是咋回事?
原来两个家伙押着杨天啸和警卫员在去警察局的途中,杨天啸向警卫员使了个眼色,趁一个家伙不注意被天啸飞起一脚正踢在命根,当时就疼得在地上乱滚,警卫员趁机也向另外一个发起了攻击,杨天啸跟过来一脚跺在那家伙的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两人迅速解开绳子向营部跑去,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到了营部才晓得王华已带兵前去解围。杨天啸正说带人去找小玉兰,二排长押着4个家伙进了营部。杨天啸赶忙问他们小玉兰的去向?有个家伙说送到住处去了。杨天啸命令把上衣扒了每人先赏他们20皮带,打得这几个家伙叫唤连天。二排长有些不耐烦了,大声喊道谁再喊叫再偿20。几位乖乖地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叫唤了。
此时王华匆忙赶到了营部,看见杨天啸便问:“二哥,他们没把你怎么着吧?我以为你真叫他们送到警察局去呢。”二哥这个称讳还是延续土匪时的叫法,二哥就是二当家。
“没事,开始吃了点小亏,当时他们人多,又怕伤着观众,腿脚使不开,所以有些被动。”
警卫员也跟着奉承道:“那些家伙在场內是占了上风,可在路上被营长一脚一个都趴到地上乱滚,我走了老远一看那两个家还在地上趴着呢?没想到营长的飞脚这么历害,今天是大开眼界了。”
“你才知道厉害,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当年二当家的位子早让给别人了。”
“王华,你说今天碰上谁了?”杨天啸激动万分。
“看你这么高兴,不会是小玉兰吧。”
“一点不错,就是她。”
“啊” 惊得王华眼瞪得像电灯泡做的,“真是她,哎哟我的娘唉,这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找了几年没找到,没想到不找了竟然碰上了。怪不得有个家伙说你来抢人。哎,人呢?”
“对了,王华,快叫人去小玉兰住处把她请来。”
“住处在那里?二排长过来。”
“到。”二排长跑着进来:”报告连长,有何指示?”
“快去问问那几个家伙,那个唱坠子的小玉兰住在那里?”
二排长应声退了出去。不一会就跑了回来说:“他们说不认识小玉兰。只说这个书场是长葛县警察局局长毛作仁开的,他已控制阚秋月一年多了。场子北边不远处有一个小院,唱坠子的就住在那里,这地方是毛作仁买的,而且有人日夜看守。阚秋月的一切行动都在毛作仁的监视下。书场也是毛作仁的。”
王华怒声责备二排长:“阚秋月就是小玉兰,难道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二排长是整编后来的,前边的事情不太清楚,不仅他不知道,连这些看场子的家伙也全然不知,因为阚秋月到了豫南就没人知道这个艺名了,小玉兰还是在商丘地区演唱时大伙给起的。
“带几个人快到她住的地方把小玉兰请过来,千万不要动粗。”杨天啸吩咐过又连忙摆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请吧。”
“唉,二哥,谁请不一样,再说你刚和那些人打过架,还是歇一歇吧。就叫二排长去吧。”
天啸没有依着他,自己带了几个人亲自赶到阚秋月的住处,可院门紧锁,小玉兰不知去向?问咐近的住户都说不知道。天啸找了一阵子毫无线索,便回到营部,吩咐王华多派人去找。他亲自带了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卫,赶到警察局去找毛作仁,警察说局长昨天去许昌开会明天才能回来。
王华带着几路人马一直找到天黒,也没寻到小玉兰的踪迹。杨天啸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他暗暗发誓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阚秋月找到,再也不能离开她了。他决定明天再次去找毛作仁,因为阚秋月是他的人,况且书场也是他的,他一定知道阚秋月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