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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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31-8星上昼夜交替频繁，7869睡了一觉还没睡瓷实就让窗外的阳光晒醒，朦胧间大脑停滞，好一会才虎啸龙吟在床上伸展启动。
呛啷一声，手腕处传来的刺痛一下子把他拉回到了上一个黑夜的情景。
他兴致勃勃地给方新好一通安利新人，也不知道哪句说的不对，方新竟然把他拷在了床头上。一言不发进了浴室，按照这些天积攒的经验来看，屁股不烂也会废掉，7869好一通伤心难过。可悼念屁股的仪式没过多久，他哭进梦乡，完好无损直到天明。
浴室里水声不断，方新一点出来的迹象都没有。
7869喊了几声，得不到任何回应，只能假设方新洗着澡晕了。这种危险的想法让他睡意消散，眼神多了几分凌厉，转头叼住枕头的一角缓缓抬起腿。他把拇指外翻到一个角度，对准指关节狠狠地踹了过去！骨节处一声脆响，他闷哼了一声，立刻趁着关节分离从手铐里挣脱了束缚。
另一只手如法炮制，他终于离开了床头板，继续咬着枕头接骨。
疼痛让他的大脑比平时还要清醒，一股血热充斥在思维深处徘徊。方新交代过虫洞后遗症，无非是疯了点，怎么会一声不吭突然在浴室晕倒？
7869看着浴室门，左眼皮微微痉挛了几下，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推开浴室门，他突觉脑中一炸，整个人都绷紧了！
方新靠在浴室的墙角，一动不动，花洒在一边孜孜不倦地喷着水，却没人承接它的好意。这么看来，方新似乎在躲着水流，好像水中有着什么可怕的毒素。可只要往侧面迈一步，方新就能够彻底离开水流的侵蚀，此时却固执地站着，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方新？”
7869喊了一声，眼见着方新整个人都缩了起来，离着清澈的水流更远了。他又喊了一句，就看到方新的眼中涌出泪水，嘴中默念着“不要过来”，脸上尽是恐惧。
7869顾不上验证水有没有毒，穿过水流走到了方新眼前，看着方新眼中的恐惧，左眼再次痉挛了几下。
“方新！你怎么了？！”
他伸手就拍，一下，两下，打了好几巴掌，方新的眼神才恢复了正常。
水流浇灌着7869，把他的发丝牢牢焊在脸上，显得颇为狼狈。方新看了许久，突然吐出了一口气，放松下来，他绷得太紧，松得太急，一下子失去平衡，倒在了7869的怀中，深深地吞吐着潮湿的空气。
7869迅速接住人，拖着方新回到了卧室里，他没管自己身上的汤汤水水，先用浴巾把方新裹了起来，又忙前忙后地准备了热水给方新灌进去。
热水好似灵丹妙药，方新身上多了许多人气，脸色回温了不少。
两人默契地都没开口，直到短暂的白昼消失，房间陷入黑暗中。
“你，怎么了？”
7869趁着夜色躲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率先开了口。他的声线变得低沉，和之前大相径庭。
方新没听出来，吞咽了一口，过了很久才开始解释。
“我……刚才好像回到虫洞里了……”
7869一惊，咬了咬后槽牙，跟着问了一句：“虫洞里，很危险吧？”
好大的废话！
方新出来后，报道铺天盖地，举盟同庆。三十年前的虫洞探索计划也是在这种热烈的氛围中开始，却在一年后的求救信号里黯然失色。
所有人都知道这支承载着联盟希望的探险队出了事，却没人能想出办法营救，官方干巴巴地公布了消息，整个联盟举了一下半旗简单表示了一下悼念。探险队就这样彻底离开了公众视线，无人在意，无人追寻，好像这些牺牲者理应如此。
方新喝了一口冷掉的水，嗓音打着颤，慢慢说起过往，他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有人在身边可以聊起这些事了，话语越过深入骨髓的恐惧，缓缓流出。
“我们……一开始很顺利的，找到了通路节点，探索机器稳定地穿过节点，到达了二级通路上。”
7869点点头，这很平常，二级通路早已有过探索先例，只要没有特别的情况，普通的军部驾驶员也能闯一闯。
可是……总会有意外，不然这支精挑细选的探险队怎么会突然遇难。
“探索机器的能源装置突然爆炸了……我们从二级通路上挤了下去，大副二副坚守驾驶位，总算平稳了航线，可这段航线远远偏离了我们预定的状态……”
虫洞内部的空间状态和外面完全不一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更不用说是一次足以摧毁一个自然州郡的爆炸。探险队就这样进入到了未知的三级通路上，彻底迷失在了空间迷宫里。
7869不敢说什么，单凭想象就能得知当时的危险，他挪动了一下身体，靠着方新近了一点，伸手抓住了方新颤抖的手，等待着方新平息。
“因为飞行装置没有了动能，我们没办法主动选择路线，只能……只能在不同的空间里穿梭。”方新顿了顿，又接着说了下去：“那里时空都发生了变化，明明是一个房间，可时间的流逝却出现了断层……有人在一秒钟里经历了一整年，很快饿死腐败……有人，怎么也挪动不了自己的身体，被困在永远的时间里……”
方新低下头，眼泪顺着面庞滑落，他吐出一口浊气，吹走了嘴边的泪珠。
“我很幸运……”他哭着笑了一下，全然不觉7869的手紧了紧。“我……当时带着超视觉装置，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知道哪里的时间紊乱，只要……只要躲在墙角，就可以……避开……”
他没有继续说，闭上眼睛，再一次回到了绝境之中……
超视觉装置让他清楚地看到了时空错乱的边界，只有自己所在的墙角不受到影响，所以只能绷紧身子缩在这里。
长久的静默让人发疯，他很想大喊，又怕轻易活动引发别的危险。
肌肉绷得太久，微微打着摆子，可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只能咬着牙死命坚持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边界的范围离着他远了一点，这才有了足够的空间坐下休息。可身体凝固的时间太久，连弯曲一点膝盖都疼痛万分。没人能帮他，没人能带他离开。
方新只能自己努力，一面深深呼吸着缓解痛楚，一面让自己完好无损地坐了下去。
可坐下那刻更疼，疼得他嘶吼了一声，又马上为了留存能量止住了声音。
还没把自己歇好，肚子突然替他叫了一声。按照自然时间，此时应该过去了两天，方新没吃没喝，马上就要到达极限。
这时他才想起探险队给每个人都配备了战术背心，内里的填充物就是高浓度的应急粮。方新小心翼翼地撕开一点背心的线脚，手指摸出一小块能量块，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着。
应急粮只管应急，口感味道和吃木头差不多，一小块嚼了半天，才有足够的软度能够咽下去。饱腹感还没提上来，方新就觉得口干舌燥，立马拉出领口处的隐藏细管，吸了一小口背心内层的液体。
这种恒温液是为了保持体温平衡的温度介质，成分复杂到涵盖了整个元素周期表，质地也做得浓稠不堪，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喝。方新这一小口差点让他把之前吃的应急粮吐出来，只能死死捂住嘴巴，等待身体适应。
进入探险队之前他们经历过无数次的生存实验，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应急的粮食水源有多么难喝。乐观的心态让他相信自己不会再次经历这样，可这份无用的乐观怎么抵得过突如其来的命数……
“方新！方新！”
7869的声音远远传来，把方新记忆里的味道击碎，带着方新又回到了现实中。
阳光再一次洒落，却让方新感受不到任何温暖，他的身体随着刚才的回忆再次回到了饥寒交迫的那时，冷得像一具尸体。7869的脸很近，手上忙活着，不断擦拭着方新的皮肤，试图让他回温。
方新回来了，却失去了行动能力，眼看着7869把他扒了个精光，顺带脱掉了身上的衣服靠了上来。两人窝在被子里，竟完全没有什么旖旎的氛围。
7869好像突然变得利索，很有曾怀远的派头。
这种想法让方新心头一暖，连带着身体恢复到了正常的体温。
他的大脑开始运转，回想着失常之前的种种。好像他那时候有点生气，然后就被愤怒填满了，意识在不断膨胀，直至炸了满天，这才疯了个彻底，竟然以为自己还没从虫洞出来。
至于是怎样的事让自己生气，他又想了半天。
好像是7869要给自己介绍什么新的人？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就是自己做得不对，硬把一个和曾怀远毫无关系的人困在身边。
理智上他想得透彻，情感上却走近死胡同。
离开虫洞的那刻他就开始怀疑，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他从来没有从危难中离开。直到……直到他再次见到了“曾怀远”，这才让他有了一点慰藉。
可是，“曾怀远”又说不是，凶狠地斩断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一次次又把他推回虫洞里。
方新抬起僵硬的手臂，回抱住了7869，他真的不想去找什么真身了，他只想抓住眼前的这条线，把自己锁在好不容易得来的“真实”里面。
“我出来了……我出来了……”
方新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用拙劣的手段给自己暗示。
他说着，嘴上传来一阵温热，环顾着自己的手臂突然变得很紧很紧……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