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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沈嘉民是在小寶滿月後,才從俞城將他們母子接回南城。他為她們租了一間小小的套房,藏在一棟老公寓的深處,像一個不會被發現的角落。他偶爾回來看看小寶,帶些奶粉、玩具、還有新衣服。房租他固定支付,但除了這些,他幾乎沒有給蘇清清錢。

      蘇清清也從未開口向他伸過手。

      她的世界變得很小,小到只剩下小寶。可她很滿足,快樂地照顧孩子,每一頓飯、每一次洗澡、每一聲咿呀,都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將時間折疊進每個細節裡,把母親這個身份過得像修行。

      沈嘉民有時遠遠望著她,她是個太容易滿足的女孩,像塊溫潤的玉,不聲不響地,就將自己嵌進了現實最粗糙的縫隙裡。

      他偶爾會下廚,為她燒一鍋她愛吃的紅燒肉。她咬下那一塊滷得恰好的五花肉,嘴角會不自覺地上揚,笑容甜甜的,像從沒被複雜糾纏過的年紀。

      那時他會想,如果他不是比她大這麼多歲,如果他沒有那些背負與退路……或許,他真的可以為她留下。

      他喜歡看她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屋子,那些從路邊、稻田邊拾來的野草野花,被她插進玻璃瓶裡,一旁的小罐子裡漂著幾片新鮮柚葉,空氣裡乾淨又溫柔。她常常抱著小寶看書,小寶胖嘟嘟的小手摸著她粉粉的臉頰,她就順著孩子的動作親吻過去,眼神像春天的水那樣柔軟。

      她沒擁抱過他。她的心裡從未像他有過寵愛的看過自己,她恨得很徹底!

      她總是刻意避開他的眼神。他知道她心裡有界限,也從不勉強。她並不想將他拒於門外,她不想讓小寶失去父親。

      他們從來都沒有共同語言。

      他依然出門工作,依然是那個商人,身上有太多層包裝與計算,而這裡——這個小小的房子,是他為自己留下的隱蔽角落。他完全可以住酒店,甚至有更多更輕鬆的選擇,但他總是回來,陪他們母子。

      而清清,有他在的時候就睡得特別安穩。

      她常常在夜裡哭著醒來,夢境像藤蔓一樣勒住她。但只要聽見另一個房間裡傳來他的腳步聲、或書頁翻動的聲音,她就會安靜下來,慢慢沉入黑夜。

      沈嘉民以為是自己給了她這些恐懼。

      但其實,那些恐懼比他更早存在,是她成長裡多重的陰影。她害怕獨處,也害怕自己再一次無依無靠地被丟進世界裡。只是她不說,也不求。

      這份脆弱,在她的沉默裡顯得更堅硬。

      但沈嘉民還是走了,無聲無息的就消失了,得像一場做錯了的夢。那時小寶還沒度過週歲生日。

      蘇清清撥過他香港的電話,只接通過一次,那頭傳來的是陌生而短促的應答,此後便再無音訊。他彷彿從這個世界蒸發,連同她所有未竟的幻想與期盼,一起被悄無聲息地收走。

      那年,蘇清清未婚生子,失去了學歷,也失去了名字。她成了南城茶水間裡流傳的傳說:小三、失足女學生、不知羞恥的養不起孩子的女孩。連工作都難以立足,她撐著,不肯回去找姑媽——她知道,自己早就是那個家的污點,自己都不曾被接納,怎麼能帶著小寶再回去求收留?

      她曾打給彭姐問房租的事,彭姐一怔:“沈總沒跟你說?他在大陸的公司已經註銷了。”

      公司撤了,拖欠太多款項,被政府接管,他再也不會回俞城。

      這時她才明白,沈嘉民是真的走了。

      她沒有哭,只是覺得一切像在夢裡塌陷。她生下了小寶,卻把自己的人生關進了一間沒有出口的房。

      生產那年,是彭姐一家照顧她。彭姐偷偷帶她去醫院產檢,虛報了年齡。大雪夜裡,彭姐和先生陪著她走進產房,醫生說:“妳好年輕啊,要堅強一點。”

      她含著痛點頭。像是為了誰,也像是對自己說。

      月子裡,彭姐煮了滿滿的雞湯,小寶的澡都是彭姐老公幫忙洗的。那家人沒問她從哪裡來,只默默給她母子一口飯、一個床位。

      後來,彭姐問她:“你見過沈太太嗎?”

      她搖頭。

      “她來過俞城三次,看起來比沈總年長,每次都不是一起走,也沒看他們說過話。”

      “那妳……這麼年輕,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清清只是低下頭。

      “你怎麼不讓他買間房給你?他有錢的,一間房不難。”

      她低聲說:“嗯,我不知道”

      沈嘉民完全失聯了。房租也沒了,清清一件件變賣首飾、打零工,還是撐不下去。

      蘇清清查詢到沈嘉偉的電話,她讓小寶嘗試說電話,
      接電話的是小郁

      “您好?”

      一個軟軟的小男孩聲音:“阿姨,我是小寶……你、你可以幫我找到爸爸嗎?”

      小郁怔住了,心頭像被什麼撥動了一下。

      “小寶?你……你爸爸是誰呀?”

      “是……沈嘉民,我爸爸是沈嘉民……”

      那孩子的聲音奶氣未褪,卻努力裝作懂事,小心翼翼地說每一個字。他說完後,又安靜了幾秒,像在等待判決。

      小郁的手指微微一緊。

      這個名字,她太熟悉了——三年前那個年輕女孩,背著小寶,帶著羞澀、帶著慌張、帶著不安來機場接他們一家三口,聲音細細的,連笑容都小心翼翼。

      她只比他們的女兒大一兩歲,想到他們的女兒小貞現在是快樂的讀大學,那個女孩卻承受比同齡人沉重的現實。

      “小寶,你現在跟媽媽在一起嗎?”

      “嗯,……我和媽媽就想……你是不是可以幫我找爸爸……”

      小郁的眼眶,一瞬間泛紅。

      她強忍著哽咽:“寶寶乖,阿姨知道了,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爸爸的。你讓媽媽等一下,我請叔叔給你們打電話喔”

      小郁掛了電話,坐在原地愣了很久。

      那個背著和沈嘉民孩子的乖巧善良的女孩,她的丈夫的哥哥,自己在上海住在他們的家,對孩子不聞不問。

      她撥通了沈嘉偉的電話:“蘇清清讓小寶打電話來找你哥”

      “太不負責了,那個是我們沈家的孩子,放任他在外流浪?”

      “小郁,我打電話給我媽,先安排她們來上海吧”

      蘇清清當天就接到了沈嘉民的電話,他說自己在上海,經濟狀況不是很好,所以才沒去找他們。

      兩天後,蘇清清還是硬著頭皮給芝芝說明了去上海的原因,讓芝芝借給她三千元,她捨不得亂花,帶著四歲的小寶坐火車硬座,抵達上海火車站。

      小寶坐在行李箱上,像一隻興奮的小企鵝滑動著,拉著她的手往前看,一邊喊著:“媽媽,是不是爸爸就在這裡?”

      她沒說話,只是抬頭四處張望。終於在人潮之中,看見沈嘉民的身影——高大的身形略顯憔悴,髮絲早已不再整齊,染上一抹不屬於年輕的灰白。

      他站在出口處,目光複雜地望著他們。那一瞬,蘇清清沒有任何悸動,甚至沒有悲傷。像是早已與這個人割裂,只剩無關緊要的交集。

      但小寶對著這個已經陌生的男人開心地喊:“爸爸!”

      沈嘉民蹲下來張開雙臂,孩子撲了過去。男人的眼中泛著微光,蘇清清站在一旁,看著那幕,只覺得心裡一陣空蕩。

      她第一次見到阿娘,是在那天下午。

      老人家滿頭銀白,行動緩慢,眼神卻格外慈愛。
      她說話混雜著濃重的滬語和吳語,雖不甚清晰,但每一句都透露出接納與善意。

      她讓小寶坐在身邊,一邊端出溫熱的甜湯,一邊輕聲問蘇清清:「小寶四歲啦?長得真好。」

      那種溫柔,讓清清忍不住紅了眼眶。

      晚飯後,她敲了阿娘的房門,小心翼翼地遞上一盒從南城帶來的棗泥核桃糕和一個裝有1000元的紅包。

      “阿娘,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這是我的一點點心意,以後我會幫忙分擔家的開支,”,

      阿娘看著這個懂事的孩子,輕輕地擁抱一下她”沒關係,乖!"

      久違的親情和被長輩擁抱痛愛的感覺讓蘇清清忍不住淚流滿面!

      “阿娘,我明天去找工作……今天在火車站買了報紙,看到徐家匯有家新開的餐廳招服務員……我能不能……請你幫我照顧小寶?”

      阿娘握住她的手,掌心那樣溫暖。

      「去吧,路上小心。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也不要急,先有口飯吃,慢慢來。」

      她哽咽著點頭,像個流浪很久的孩子,終於找到一點點落腳的溫度。

      那一夜,蘇清清翻身時,看見小寶睡得很熟,小小的身體窩在她身側,呼吸均勻安穩。

      她靠在牆邊,看著頭頂那盞老吊扇緩緩地旋轉。窗外傳來遠遠的車聲與夜風掠過樹梢的沙沙聲,一切都那麼平靜。

      她的心卻像被什麼輕輕撫過,泛起一圈一圈柔軟的漣漪。

      原來世界沒那麼壞。只是我走得太遠,跌得太深,錯過了太多光——但還好,最後,我繞了一圈,終於遇見了那些願意收留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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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第一次发文有点紧张也有点激动 《误拨语音的他是我命中注定》从“语音误拨”开始—— 他35岁刚经历失恋是台湾金融顾问 她26岁旅行社全能型经理带着8岁儿子努力生活 一通网路电话误拨她没挂他没说停 原以为只是深夜的陌生陪伴,却在日复一日里成为彼此唯一的例外 如果你也喜欢慢热疗愈、带点现实底色的大人系恋爱文 收藏留言点赞是新作者最大的动力! 我是草兒,一个刚开始在字里行间追梦的人,谢谢你来看我。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