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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负责 ...

  •   南方灵活地穿梭于这张网中,畅通游戏欲望森林之道。
      在吧台,他巧舌如簧地向那些红橙黄绿的男女推荐、调配酒水;在舞池,他与人群尽情地摆动身躯,惹来一身香水;在打碟台,他跳跃的指尖下生出音符,将氛围不断推向高潮……
      相反,李季青与这格格不入,混杂的气味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纱布捂住他口鼻,让人透不过气来,嘈杂的声响更是轰得他头晕眼花。
      那杯果酒已被收走,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是张含历推过来的金非士和一盘甜品,李季青将鸡尾酒一饮而尽,靠着那点清凉酸甜稍微喘喘气。
      陶欥和张含历此时忙的不可开交,一时也顾不上他,他从座位上站起身,一路贴着墙壁穿过人群,走去门口吹风。
      门外站了几处谈话抽烟的男女,他往左侧躲了躲,靠着墙边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夜晚的微风宜人,待了十分钟,人也清醒了许多,李季青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
      怪不得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直接回家得了……
      这想法仅维持了两秒,李季青就放弃了,和南方打声招呼再走也不会死。刚到门口,正面迎来了两个男人,他没多想,见他们没有退让,便朝一旁让出半个身子。
      对方没有趁机走出去,往前一步又堵到他面前,李季青这时才明了这些人的意图,正眼冷冷地对上两人戏谑的嘴脸。
      穿着V领衬衫的男人开口道:“帅哥,有兴趣进去喝一杯吗?正好交个朋友。”
      “没兴趣。”李季青懒得搭理,闪身就走了进去。
      离他近的男人瞧人要走,伸手抓上他的小臂,“哎,别怎么高冷嘛,我们没什么恶意,就只想交个朋友。”
      李季青原就心情不爽,还被莫名其妙的男人缠上,更加火大,发狠地去抽手臂,“我说了不想,放开。”
      男人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激烈,不留神被他挣开了,两人也有些尴尬,一时竟恼羞成怒:“妈的,我们就看你长的有点姿色,想交个朋友而已,你这反应搞得好像我们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似的,好笑得很。”
      “人都说了没兴趣,你俩一直在那动手动脚的,你们才好笑呢。”
      李季青还没来得及反呛,就听见前头一女声高喊,抬头一看,一位化着烟熏妆、着豹纹吊带和紧身喇叭裤的女生走了上来,挡在他身前,打量起那两人。
      “你谁啊,关你屁事?”
      “你管我是谁,我就爱打抱不平,麻溜点走,不然我找人把你俩轰出去。”女人叉着腰,一副势不退缩的架势。
      “哟,这么厉害呢,你找来,看看谁怕谁。”被呛的男人拉不下脸面,两步跨到她眼前,李季青眼疾手快将女人护到身后,“再闹下去,我要报警了”。
      穿V领的男人见此,赶紧扯住他往回走,“算了算了,走吧。”
      “扫兴。”
      等人走远,李季青转身去关心她,“你没事吧。”女人笑着摇摇头,“我没什么事啊,你没事就好。”
      面对这种情况,李季青自个能解决,但人家都冒险站了出来,他也不会吝啬一个真诚的道谢。
      “多谢了。”
      这声多谢倒让女人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欸欸,多大的事,我叫小雨,你呢?”
      “李季青。”李季青迟疑了一秒,报上了名字,“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了。”
      “这么客气呀,不然陪我喝一杯,我俩就互不相欠,你看怎么样?”
      再喝一杯,他也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上头,但是经过这一事,李季青实在找不出理由推脱,无奈应了下来。
      “好。”
      小雨开心得笑眼眯成一条,像只得逞的狐狸,迈起快步走到吧台,对陶欥喊,“两杯干马天尼。”
      陶欥专心调酒,做好两杯才发现跟在她身后的李季青,“您的干马天尼。”她将酒推过来,小雨赶紧把其中一杯递给他。
      李季青接过,正要往嘴送,陶欥出奇地低声提醒:“这款酒有些烈。”
      明明是同一胞姐妹,与陶然那样外放不同,陶欥较为内敛,微厚的斜刘海与一副圆框眼镜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在与张含历交谈时,她不曾搭话,提到她也仅微微一笑。
      是太过于巧合了,他也有点怀疑她和那些人是一伙,想找机会灌醉自己,但转头一看,对方早将那杯酒灌进去了三分之二。
      好吧,她单纯就是馋酒,刚刚那副样子,看来是已经醉了好一会了。
      “你怎么不喝啊?酒就是要一口闷才对味,快…哈哈哈哈哈……”
      他看着面前的人已意识不清,算是知道这酒的厉害了,她瞧着李季青还没喝,开始着急地往他身前挤,李季青真怕她上手给自己灌,硬着头皮喝了两口。
      难喝,特别是滑入喉咙时,如同刀割的锋利感,随即爆开的浓烈香味,他强忍着才没咳出来。缓了一会儿,再看向她时,人已倒在桌上呼呼大睡,杯中空空如也。
      李季青与陶欥面面相觑,幸好没用多久,她的朋友过来将人带走了。
      跨过零点,人们的兴致正开始,卸下白日的伪装,完完全全在迷离诡谲的氛围中沉沦。
      周边的一切都过于光怪陆离,他流连于每一处,却探不见南方的身影。酒精渐渐涌了上来,混着困意裹挟着李季青,他身上生了些热汗,脸颊也染了微醺的颜色。
      陶欥看他状态不对,犹豫再三,下了决心般开口问:“你要不要去房间休息一下,晚点南方过来,我和他说一声。”
      现下,到房间醒醒酒也好,李季青起来把账单结好,对她点点头,“那麻烦你了。”说着往二楼走去,许是刚刚不见他踪影,陶欥不放心,脱了工作服跟了过去。
      李季青看人跟在后面,柔声说:“我还没醉到不省人事,你忙你的。”
      “不…是,不是,是…是南方,他让我多看着你,这种地方人很杂,他不放心。”
      陶欥解释,“刚才我都找不到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让我管啊。”说到后面,她都有些欲哭无泪。
      李季青听着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来这里玩,必要的防备心还是有的。
      他耐心安慰,“我知道了,我只是累了,你回去吧,谢谢。”
      “不用谢,那…那我走了”说完,她一溜烟跑了。
      房门没锁,李季青进去简单洗了把脸,便躺在沙发上休息,许是酒精作用,伴着楼下的声响,他竟也昏昏沉睡。中途醒过一次,只觉头痛欲裂,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李季青闻到了那股他讨厌的香水味,忍不住喃喃了句“好臭”。关门声,水流声,风声,再凑近,只闯来了淡淡的沐浴清香。
      来人动作很轻,一手绕到他后背,一手穿过两腿下,缓缓将他抱了起来。轻微的颠簸后,剩下的几步走得很平稳,胸膛的温热袭来,李季青与他贴紧的地方都异常炙烫,似醒非醒,不满地推了推他。
      后来,人落到了柔软的床褥里,滚烫的触感稍离了三秒,又穷追不舍地贴了上来。双手环在腰上,脑袋撒娇似的朝怀里拱了拱,紧紧缠着李季青。
      不安分的发丝时不时戳到他裸露的脖颈,挑逗般引起阵阵刺痒,与燥热作用下,李季青还是醒了。头部的余痛仍在隐隐发作,全身又闷又热,好似被毒蛇缠绕、缩紧,就要吞入肚中。
      “热……”
      他抬手去扒附在身上的人,对方却纹丝不动,只是朝里挤了挤。
      “南方…”李季青抓上他的头发,将脑袋提起来,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嘴里的话泛着些许粘稠,“我热。”
      “醒了。”南方退了一掌的距离,搭在腰间的手却没有松开。
      “嗯…”李季青闷闷应了句,“你先放开,不舒服。”
      “不要。”听此,南方赌气地钻向他的颈窝,慢慢收紧手下的力度,“李护士,下次记得,别人递过来的酒不能喝哦。”
      合着吧台上的事他都看在了眼里。
      李季青此时没什么力气,试了下没挣开,被他气笑了,没好气地说:“你也是别人。”
      “不,我和其他人不一样……就算离开医院,我仍然是你的患者,你要对我负责。”南方仰起头,神情肃然,一字一句,“不要离开我。”
      李季青被他执拗的眼神震了一下,人彻底醒了,没有接话,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睡吧。”
      “嗯…”南方使劲蹭了蹭,“那我们下次去哪玩?”
      原以为他惦记着明天去游乐场的承诺,李季青不多想就答道:“游乐园。”
      “不对,下一次。”怀里的人抗议地动了下。
      “……水族馆?”
      “然后呢?”
      “海边,看日落。”
      “真期待……”
      尾音拉长、渐小,咚,咚,咚……明晃晃的心跳,在寂静的夜晚如此强烈,一下一下砸入耳中,李季青分不清是来自南方,还是来自他自己。
      次日,他如约与南方到游乐园游玩,旋转木马、碰碰车、过山车、摩天轮……瞧见什么就玩什么,直到闭园才舍得放过他。分别时,南方追问去水族馆的日期,李季青昨晚随口一说,哪来的计划?
      南方向来死脑筋,不说不让他走,话从口出,又不能吃回去,李季青只好先定个日期,其他再说。
      “月底,我这个月忙。”
      他的确有点忙,不过不是工作上的事。
      许多事都是先破例开了一个小口,慢慢的,愈发变得不可收拾,对南方纵容这件事,便是如此。
      十月中旬,李季青同宁桃心和护士长打听清楚,在休息日直奔康心疗养院。他没有其他意图,只是好奇,好奇那个人为何如此重要。
      光是会对南方相关的事好奇,就已经够他别扭了。
      疗养院三点的公园,原是碰碰运气,不远不近的地方,他真看见了刘玉珍。
      她坐在轮椅上,由护工推着,大病初愈,整个人憔悴不已。相反,精神状态有所好转,期间有笑着或点头回应护工,只是还抱着那发旧的小熊不放。
      从第一次见到她起,李季青总不自主想到冯琳,她们有极大的相似之处,对苦难超乎常人的容忍。不同的是,冯琳承受的是他人带来的身体上的疼痛,刘玉珍则是自我不停鞭挞的痛苦。
      她们如此温和,逆来顺受,不想人生仍要变得面目全非才罢休。
      李季青静静看着,他没有理由去打扰,直到她们起身离去。
      一周后,李季青再次坐上同一个座位,再次看着她们疗愈、交流,竟觉片刻心安。
      途中,来了一位医生将护工唤走,她临了仓促地与刘玉珍叮嘱了几句。人走后,刘玉珍安静地坐在那里,痴痴望着前方。
      李季青同她的视线看去,瞧见了在树枝上跳动的麻雀,朝上方再看细一点,一个不到巴掌大的鸟巢藏在交错的树叶里。她看的入神,原地转着身子去看,一向不离手的小熊在挪动中悄悄落到轮椅底下。
      待麻雀离远巢穴、飞向别处,她回过神后发现不见玩偶,焦急旁徨的情绪写满脸上,她像牙牙学语的婴儿,呀呀呀嘟囔着,无助地四处张望。
      李季青大步走到她身后,弯腰将玩偶捡起,随即蹲在一侧递了过去。玩偶重新出现在眼前,刘玉珍猛地抓进怀中,盯着小熊露出失而复得的喜悦。
      不远处护工的身影近了又近,李季青见她恢复如常,提脚要走,未想衣角被人扯住。回头一看,刘玉珍攥紧的拳头伸向他,与她的笑容一同张开的,是手心躺着的一颗棒棒糖,蓝莓味的。
      “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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