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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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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寰资本的项目，像一块巨石投入重山资本相对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仅是兴奋的浪花，更是令人窒息的巨大压力
专项小组连夜奋战，查阅了无数行业报告，分析了海量数据，李曼带着黎微和另外两名资深同事，几乎是住在了公司，终于在第三天凌晨，拼出了一份他们认为逻辑清晰、数据扎实的初步方案框架
然而，在第一次与龙寰资本进行的视频初步沟通会上，这份凝聚了心血的作品，却遭遇了冷酷而彻底的否定
会议室的液晶屏幕上，分割出几个窗口
龙寰资本那边的参会人员似乎都在香港中环的顶层办公室，背景是冷色调的奢华装修和巨大的落地窗外的维多利亚港景
他们大多穿着熨帖的深色西装，表情淡漠，眼神锐利，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主持会议的是对方一位姓徐的总经理，语气礼貌却毫无温度，开口便是流利的英文夹杂着专业的金融术语，语速极快
周京重亲自坐镇，西装革履，神情是前所未有的紧绷。他努力保持着镇定，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和偶尔无意识摩挲钢笔的动作，泄露了他巨大的压力
李曼作为主讲，尽力展现着专业与自信。但当她的陈述进行到一半时，便被那位徐总毫不客气地打断
“抱歉打断，李小姐”徐总推了推金丝眼镜，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的市场渗透假设过于乐观，而风险缓释部分…坦白说，对于这个规模和复杂度的项目而言，太天真了”
他随后抛出一连串尖锐的问题，涉及对赌协议的触发条款设计、股权质押的比例与优先级、通过QFLP通道进行资金跨境结算的合规细节、以及极端压力测试下的现金流模型……
这些术语像一颗颗冰冷的子弹，精准地击穿了重山团队准备并不充分的防线
李曼的脸色微微发白，努力应对，但明显有些吃力。周京重试图插话解围，但对方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直指方案最脆弱的环节
黎微坐在会议桌的末端，负责记录。她飞快地敲击键盘，试图记下每一个要点，但那些陌生的术语和复杂的金融结构像天书一样，让她头晕目眩
她只能捕捉到只言片语，感受到会议室内急速降至冰点的气氛和令人窒息的凝重。周京重的下颌线越绷越紧，李曼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会议最终在对方一句“我们希望看到一份更专业、更详细的方案。现在球在你们这边了。”中冷淡结束。屏幕黑掉的一瞬间，整个重山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周京重猛地靠向椅背，闭上眼，用力揉了揉眉心，半晌，吐出一句：“散会。重新做。”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压抑的火气
三天过去了
项目陷入了僵局。龙寰那边再无音讯，仿佛在冷眼旁观，等待着他们能否交出合格的“答卷”。重山团队这边，气氛低迷。大家查了更多资料，开了更多脑暴会，但龙寰提出的那些核心难点，像一座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横亘在面前
对方的思维模式、风险偏好和对细节的苛求，完全超出了他们以往的经验
黎微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但那种被巨大浪潮裹挟却无力挣扎的感觉非常糟糕。她只能更努力地去查资料，试图弄懂那些术语，整理出更清晰的行业动态，但收效甚微
又是一个加班到深夜的晚上。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李曼。李曼对着电脑屏幕，眼神发直，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显然也陷入了瓶颈
“QFLP…到底怎么才能设计出让他们满意的结构…”李曼喃喃自语
黎微给她倒了杯热水，轻声问：“曼曼，那个对赌协议，是不是就是我们达不到目标，就要赔钱或者给股份？”
李曼苦笑一下：“差不多是这意思，但具体条款设计非常复杂，涉及到估值调整、赎回权、优先清算权…一堆东西。龙寰的人都是玩这个的老手，我们这点道行，在他们眼里跟透明的一样。”
黎微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小区时，夜已经很深了。冷风吹过，她下意识地裹紧外套，疲惫地抬起头
嗯？
八楼那个黑了好几天、让她心里空落落的窗口，此刻竟然透出了温暖的灯光
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像一丝微弱的电流，短暂地驱散了一点疲惫。她加快脚步上了楼
打开自家门，她几乎是把自己“卸”在了沙发上，连开灯的力气都没有。黑暗中，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她闭上眼，只想让大脑彻底放空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在茶几上亮了起来，嗡地震动了一下
她费力地伸手拿过来，眯着眼看
陈柏深：抱歉，我刚到家。家里没什么食材了，可以借用你厨房一下吗？
黎微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才慢吞吞地回复：好
几乎是信息发出去的瞬间，门外就响起了轻轻的、有节奏的敲门声
她挣扎着爬起来，摸索着打开门
陆圳站在门外，走廊的光线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换了身居家的灰色棉质长袖T恤和运动长裤，头发微湿，似乎刚洗过澡，身上带着清爽的沐浴露气息。他看到黎微一脸倦容、眼神涣散的样子，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食材在冰箱，你随意。”黎微有气无力地侧身让他进来，自己则像梦游一样飘回沙发，瘫坐下来，顺手把笔记本电脑搬到腿上打开，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疲惫的脸
陆圳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里面果然比他的冰箱有生活气息得多，虽然也称不上丰盛，但鸡蛋、面条、青菜、火腿肠基本都有
他拿出几样东西，开始洗菜。水流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最近工作很忙？”他背对着她，状似随意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显然是一句明知故问的废话，她这副样子，答案不言而喻，他只是为了打开话匣子
黎微软绵绵地“嗯”了一声，视线没离开屏幕，盯着屏幕上那些令人头疼的金融术语，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触控板，语气里充满了生无可恋：“嗯…有个叫香港龙寰资本的要跟我们合作…”
“龙寰资本”四个字出口的瞬间，陆圳正在打蛋的手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蛋液落入碗中，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冰冷的锐利光芒，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他随即恢复了动作，用筷子快速搅动蛋液，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黎微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一提到这个名字，几天来的憋屈和压力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她猛地合上电脑，身体坐直了一些，瞬间变回了那个有点咋咋呼呼、爱吐槽的黎微：
“这群邪恶的香港佬资本家！要求多得要死，说话还气死人！”
他拿西红柿，语气依旧平淡：“听起来很棘手。”
“何止是棘手！”黎微越说越来气，仿佛要把这几天受的委屈全都倒出来，“简直就是故意刁难！什么对赌、什么质押、什么QFLP…听都没听过！他们是不是以为我们都是超人？！”
她突然抓起手边一张废纸，佯装生气地把它撕得粉碎，仿佛那就是龙寰资本苛刻的合同条款，嘟囔道：“等我有钱了！我要把全世界所有的资本家全部踩在脚下！让他们给我当牛做马！让他们也尝尝加班的滋味！天天给我做PPT！做！一直做！做到天亮！”
她的动作和孩子气的宣言，与她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形成了一种可怜又可爱的反差
陆圳背对着她，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但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带着一种冷冽的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龙寰资本……陆启坤……果然开始了
他知道，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商业合作，而是陆启坤精心布下的、旨在吞并重山资本的陷阱的第一步
利用苛刻的条件和重山急于攀附的心理，诱使其签下充满漏洞和致命条款的协议，最终一举拿下控制权
但他很快将这一切情绪完美地收敛起来。几分钟后，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西红柿鸡蛋面走出来，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先吃点东西。”他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吃饱了才有力气……批判资本家。”
面条的香气钻入鼻腔，温暖的热气熏蒸着疲惫的感官。黎微看着那碗卖相极佳的面，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所有关于工作的烦恼仿佛暂时被这碗面的温暖驱散
“谢谢……”她小声说，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胃里暖和了，连带着心情也似乎好转了一点
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个男人看着她低头吃面的侧影，眼神深处翻涌着何等复杂汹涌的暗流——有关心，有愧疚，有决绝，更有一种即将掀起惊涛骇浪的、冰冷的算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