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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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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条猩红的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活蛇般缠向士兵们的武器和双腿。那些藤蔓上结着晶莹的泪珠状物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撤退!”
但已经迟了。
一名士兵被藤蔓缠住手腕,那些晶莹的珠子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他整个人僵住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对不起,我、我对不起你……”随后便瘫软在地,陷入昏迷。
藤蔓中,一个浑身缠绕猩红藤蔓的女子缓缓出现,她发间开着细小的白花,面容姣好却毫无生气,空洞的眼睛注视着每一个士兵。
付臻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他打开喷射器,炽热的火舌喷涌而出,血藤在烈焰中发出尖利的嘶叫,迅速缩回地下。
但危机远未结束。
“操!”付臻咒骂出声。这次任务势在必行,即使他们撤离,上头仍然会派人继续推进任务。
现在离预定位置还有一公里,他手里的指南针正在疯狂旋转,完全失去了指向功能。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小石子开始轻微震动,不是地震那种有规律的震动,而是毫无规律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移动造成的颤动。
“保持警惕!”他低声命令,虽然不确定他们要面对的是什么。
“咔嗒——咔嗒——”
金属碰撞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雾气中,一个脖颈缠绕锈蚀铁链的女子缓步走来。
铁链不断滴落红色的液体,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凝结成更多的铁链。
周扬倒吸一口冷气:“队长,她要把我们困在这里!”
铁链如同有生命般在地面蔓延,迅速形成一道道屏障,封锁了他们前进和后退的所有路径。
一名士兵试图跨过铁链,结果被突然暴起的链条缠住脚踝,发出痛苦的惨叫。
那些铁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锈,而士兵的皮肤接触到的部位也开始出现锈迹。
“用液压剪!”
手持重型液压剪的士兵冲上前,机械与超自然的对抗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展开。
付臻拉开一个铜雾弹。
没有火焰,没有冲击波,只有一团金红色的雾气从破裂的球体中喷涌而出,在空气中迅速扩散。
“嗤、嗤!”
类似于皮肉灼烧的声响在周遭此起彼伏。
“加快速度!”
一行人抓住机会,继续前行。
当他们抵达预定位置时,明明才下午三点,天色却如同黄昏般昏暗。
“设立发射阵地!”付臻下令,“注意建立观测点,其他人警戒!”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
技术员地将三枚钻地弹从特制容器中取出,开始组装发射装置。由于电子设备全部失灵,他不得不使用完全机械式的触发系统。
有两人继续引爆铜雾弹。
铜雾继续扩散,无数微小的铜粒子组成的悬浮物,形成一片流动的金红色雾霭。
“队长!钻地弹准备就绪!”
“立即发射!然后全体撤退!”
随着一声闷响,第一枚钻地弹呼啸着飞向雾吞山,消失在浓雾中。
五秒……十秒……十五秒……
没有爆炸。
“哑弹?”周扬难以置信地看着浓雾依旧平静的山体。
“再试一次!”付臻命令道。
“噗!”技术员还来不及动作,一颗刺球便穿胸而过,他猛地喷出一口血。
栗棠立于林间,赭色衣袍无风自动。
“砰!”子弹穿透他虚影的刹那,七颗刺球已悬在枪管上方。
“滚,或者死。”栗棠抬眸,暗红的瞳孔里映出几人惊恐的神色。
话音刚落,一道巨型阴影笼罩在几人上方。
还未抬头,那名发射钻地弹的技术员就被万千竹刺戳成了筛子,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小王!”
付臻目眦欲裂。
眼前的巨物形似扫帚,约有三丈高,周身悬空立着无数竹刺,看得人头皮发麻。
“吵死了……”大扫帚嗓音清冽,语调里透着几分冷淡的不耐,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竟比那头戴尖刺球、身着赭色衣袍的家伙更令人心悸。
“上铜弹。”付臻压低声音,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
周扬会意,退到了队友身后。
雾气开始缓缓流动,隐约可见雾中站着各种形状的“人”。
付臻身后,有人拉开了铜雾弹,风簧的竹刺在距离付臻半米的位置,“嗤”地腾起了一股青烟。
雾气中的东西,也在铜雾中不断后退。
付臻见那巨型“扫帚”晃了晃,下一秒,竟变成了一个青杉绿眸的长发青年。
众人呼吸一滞。
“呃!”
忽然,一枚刺球穿过付臻的右肩!与此同时,铜弹擦过栗棠的脸颊,血珠飞溅。
少年的惊叫声在林间响起:“栗棠!你受伤——”
“闭嘴。”栗棠冷声道,“别出来!”
“队长!您没事儿吧?”
付臻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豆大的冷汗却顺着额角不断渗出。
“怎么?付队长也会痛吗?”
雾气突然散开,一道人影从朦胧中缓步走出。
风簧猛然回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陈默垂眸瞥见风簧衣摆上的焦痕,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他声线沉稳,不疾不徐地安抚道:“别担心。”
随即,他将目光移到付臻脸上,黑沉沉的眸子里泛着冷冽的光:“就为了一株山参,不惜铤而走险。付队长,这是要赶尽杀绝么?”
付臻闻言,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本锐利的眼神骤然一滞,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般,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他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迟迟没有反驳。
沉默片刻,他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是你们杀了太多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风掠过林间,卷起几片枯叶,沙沙作响。
付臻眸光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看向陈默,对方的衣着和山精们格格不入,更像是一个普通人。
“你就是陈默?!镇上说有人住在雾吞山里……”
陈默忽然笑了。
他声音清朗,字字清晰:“现在,你们也可以永远在山里住下。”
“砰!砰!”
突然,两声压缩气体爆鸣接连炸响。
周扬食指扣在机械触发装置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刺目的白光照亮了整片密林,高温气流呈放射状从发射筒尾部喷涌而出。
下一秒,周扬被风簧暴长的竹藤卷至半空,密密麻麻的竹刺飞过,一片血雾飞溅。
“不——”
付臻浑身一僵,温热的血雾喷溅在他脸上。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扬在自己面前变成一片血雾。
这时,一枚钻地弹击中了目标山体表面,炸出一个浅坑;另一枚顺势深深钻入山体内部。
短暂的寂静后,一声闷响从地底传来,整个山地剧烈震动。
鲜血从陈默的嘴角溢出。
“陈默!”风簧声音颤抖,抬手扶住陈默往后跌落的身体,发出了一声几乎要撕裂耳膜的尖啸。
精怪们的动作同时一滞。
铜铃山魈的铃声变得断断续续,林间藤蔓开始枯萎,铁链纷纷断裂,树叶沙沙震颤,痛苦地蜷缩起来……
有效果!
士兵们即恐惧又欣喜。
“去死吧!”金小钱红着眼冲了出来,“杀了他们!看他们那些东西还能撑多久!”
陈默稳住身形后,立即拦住了正要向前冲的金小钱,随后转向风簧柔声道:“风簧,我们的小竹笋还在家里,你和金小钱去保护它,好不好?”
“陈默……”风簧万分焦急,发间竹叶簌簌颤动,“你怎么办?我走了你怎么办?我带你回家!”说着他试图将陈默用竹藤抱起来,“我们先回家……”
“陈默!你……”金小钱突然惊恐地瞪大眼睛,只见陈默手腕一片鲜红,鲜血滴落在林间,如同血脉里奔涌的血液,周遭的精怪渐渐恢复了过来。
陈默将手背到身后,语调温和而坚定地对风簧道:“乖,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回家,宝宝自己在家会害怕,山下的人肯定不会就此罢手,我走了它们就都活不成了。”
“好。”风簧眨了眨湿润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带宝宝来找你。”
陈默轻叹口气,应声道:“嗯,我在这里等你。”
风簧和金小钱刚离开,林间就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动手吧。”欢喜尸轻柔地声音响起,他盘坐在棺中,黑洞洞的眼眶盯着付臻几人。
棺中血雾氤氲弥漫,与陈默的血液交融汇聚,形成纵横交错鲜红的脉络。那血色脉络所经之处,草木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发葱茏繁茂,原本挺拔的树木竟渐渐扭曲变形,最终化作朦胧的人形轮廓。
陈默的脸却愈发苍白。
铜铃声不再清脆,而是化作刺耳的尖啸,如同千万根钢针扎入耳膜。
铜雾弹还剩四个。
“撤退!”
付臻艰难地引爆了一个铜雾弹,为队友争取了时间。他右臂的伤口钻心的疼。
“啊!”
下一秒,他左臂同时被七颗刺球贯穿,瞬间两只手臂都失去了行动能力。
“队长!”
“快走,别回头!”付臻大吼。
“呃……”他的喉咙突然凹陷下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扣住了他的气管。
付臻双腿离地,悬在半空,军靴的鞋尖徒劳地踢蹬这空气,却找不到任何支点。
他的双手已经废了,痛得无法动弹,像枯枝一样耷拉着,连弯曲都做不到。
“咔嚓。”
喉骨发出不堪负重的脆响。他的视野开始发黑,但在这濒死的走马灯里,他看见的不是自己的一生,而是“王厉”——他从夜雾中走来,双手插兜,面带微笑,喊了一声“付队长”。
然后,那只无形的手松开了。
付臻的身体像破布一样砸在地上,颈骨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嘴唇还在无意识地颤抖,似乎想喊谁,但最终只溢出一股鲜血。
幸存的士兵还在密林中狂奔,枯枝败叶在军靴下碎裂。
密林深处传来凄凉的笛声,如附骨之疽,始终萦绕在耳畔。
那声音起初似呜咽,渐渐化作凄厉的尖啸,仿佛有无数冤魂在竹管中哭嚎。
“别回头!跑——!”最前方的队员嘶吼着,嗓音已经劈裂。
落在最后的赵海突然踉跄了一下。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大口喘息。
“海子!你他妈干什么呢!”同伴回头怒吼。
赵海没有回答。他的瞳孔扩散,嘴角却扬起一丝诡异的笑。
“……妈?”他喃喃道,伸手向前,仿佛要触碰某个不存在的人,“您来接我了?”
“噗嗤。”
一截青翠的竹枝从他张开的嘴里刺出,舌尖还挂在竹节上滴血。紧接着,更多竹枝从他的眼眶、耳道、指甲缝里钻出,带着血肉的碎末迅速生长。
他的身体像被抽干的皮囊般瘪下去,军服下隆起无数蠕动的条状物。
十米外,一个瘦长如竹竿的精怪,胸膛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中空的腔体。赵海体内钻出的竹枝,全部连接到了那里,像脐带般脉动着输送养分。
笛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