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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但冰封之下,那条蛇还活着,还在愤怒。" ...

  •   谢梽尘站在"尘世间"画廊二楼的监控室,透过单向玻璃俯瞰一楼展厅。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尾戒,目光锁定在展厅中央那个茶红色的身影上。
      汀逐南站在自己的画作《蚺冰·蚀》前,像一尊被放置在错误时空的雕塑。
      他今天将长发松散地束在脑后,几缕挑染的冷金色碎发垂在脸侧,在射灯下闪着金属光泽。
      宽大的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的皮肤近乎透明,锁骨处的阴影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展厅里的人不自觉地围着他形成一个半径三米的圆。
      "第七次了。"助理小林在旁边小声说,"观众都是先被他的画吸引,然后发现画家本人就在旁边,接着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
      谢梽尘看着一个戴眼镜的女孩举起手机,镜头对准汀逐南的侧脸,却在按下快门前被他突然转头的动作吓得后退半步。
      汀逐南浅褐色的眼睛在展厅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琥珀色,睫毛投下的阴影让他的眼神显得更加深不可测。
      "告诉他们别拍照。"谢梽尘说,声音比想象中冷硬。
      小林点头离开,谢梽尘继续观察。汀逐南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时而凑近画布,鼻尖几乎碰到颜料堆积的凸起处,时而退后三步,歪着头打量作品,茶红色的发尾随着动作扫过腰线。
      有几次,他的嘴唇轻微蠕动,像是在和画中那条被冰封的蟒蛇对话。
      "你不下去吗?"
      谢梽尘回头,看见策展人苏雯倚在门边。她今天穿了件深红色西装,胸前别着"边缘艺术节"的银色徽章。
      "再等等。"谢梽尘转回视线,发现汀逐南正用手指在空中临摹画作的线条,骨节分明的手在射灯下像一件精致的解剖学标本。
      苏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知道微博上已经有人叫他'人间琥珀精'了吗?"
      谢梽尘挑眉。
      "热搜第17位。"苏雯晃了晃手机,"有个艺术博主偷拍了他站在画前发呆的九宫格,配文'这位画家本人就是行走的当代艺术',转发过三万了。"
      谢梽尘皱眉掏出手机,点开热搜标签。最上面的一条微博是:
      【@艺术圈bot:边缘艺术节惊现神仙画家!茶红色长卷发+苍白皮肤+浅褐色瞳孔,站在自己作品前时整个人像会呼吸的琥珀雕塑[图片][图片][图片]网友赐名"人间琥珀精",据说有轻微社恐,靠近会自动进入真空地带[笑哭】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这发色是真实存在的吗?好像夕阳融进红茶里!】
      【手指上的颜料是故意的吗?好涩啊救命】
      【只有我发现他看自己画的眼神像在看情人吗?】
      【求问精神状态!能画出这种画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谢梽尘点开大图——汀逐南的侧脸在展厅灯光下确实美得不真实,茶红色长发有几缕粘在颈侧,像是被汗水浸湿。
      他的睫毛在眼睑投下扇形阴影,蜜桃色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注视画作的眼神,专注得近乎偏执,浅褐色瞳仁里跳动着展厅的灯光,像两团被困住的火焰。
      "媒体区那边已经有人问他的心理健康状况了。"苏雯压低声音,"有人挖出他在柏林时的采访,说他承认过有定期看心理医生。"
      谢梽尘收起手机:"告诉他们,艺术家的私人生活与作品无关。"
      "恐怕晚了。"苏雯苦笑,"刚有个记者找到了给汀逐南做过诊断的刘教授,对方虽然没透露具体病情,但暗示他的画作确实与某种'独特的感知方式'有关。"
      谢梽尘的视线猛地回到展厅。那个真空地带的半径似乎扩大了,几个观众正在窃窃私语,目光不断在汀逐南和手机屏幕间切换。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汀逐南浑然不觉,他此刻正用指尖轻轻触碰画布上凸起的颜料,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突然,汀逐南的身体晃了一下。谢梽尘看到他抓住画框边缘,指节泛白,茶红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谢梽尘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
      当他穿过人群来到汀逐南身边时,闻到一股淡淡的苦橙叶香气,混合着颜料的化学味道。
      汀逐南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住,在射灯下闪着细碎的光。
      "需要休息吗?"谢梽尘低声问,刻意保持半米距离。
      汀逐南抬头,浅褐色的眼睛里有细小的血丝:"太多人了。"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谢梽尘不得不微微俯身才能听清。这个动作让他注意到汀逐南耳后有一小块干涸的钛白颜料,像是几天前创作时留下的痕迹。
      "储藏室已经准备好了。"谢梽尘说,"跟我来。"
      他故意没有伸手搀扶,只是转身带路。汀逐南像影子一样跟在他身后,茶红色长发随着步伐轻微晃动,发尾的冷金色在展厅灯光下一闪一闪。
      观众们不自觉让出一条路,有人举起手机,但在谢梽尘冰冷的视线下又放下了。
      储藏室里堆放着包装材料和几幅待展的作品,谢梽尘早就让人在角落放了一把扶手椅和一个小茶几。
      汀逐南像找到避难所一般迅速蜷进椅子里,黑色毛衣包裹下的身体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单薄。
      "喝水。"谢梽尘递过玻璃杯,注意到汀逐南的指甲缝里全是不同颜色的颜料,像是把彩虹碾碎在了指缝里。
      汀逐南接过水杯,手腕内侧的淡青色血管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他小口啜饮的样子让谢梽尘想起林间饮水的鹿,警惕而优雅。
      "他们在讨论我。"汀逐南突然说,眼睛盯着水杯,"关于我的...状态。"
      谢梽尘在他对面的包装箱上坐下:"你听到了?"
      "不需要听。"汀逐南用指尖划过杯壁,留下一道水痕,"他们的眼神像X光。"
      谢梽尘想起监控里看到的那些观众表情,确实如同在观赏某种稀有动物。他掏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去:"你上热搜了。"
      汀逐南扫了一眼屏幕,茶红色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琥珀精?"
      "人们容易被表象吸引。"谢梽尘收回手机,"你的画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
      汀逐南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讽刺的弧度:"他们想要被震撼,又不想知道震撼从何而来。"
      谢梽尘注意到他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右手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白色疤痕,藏在淡青色血管旁边,像一条迷你版的《蚺冰》中的蟒蛇。
      "刘教授说了什么?"汀逐南突然问。
      "只说你的创作与'独特的感知方式'有关。"谢梽尘谨慎地回答。
      汀逐南轻笑一声,从毛衣口袋里掏出一支炭笔和皱巴巴的速写本:"高功能抑郁症伴轻度解离症状。"他在空白页上快速画着扭曲的线条,"医生喜欢用这些词,好像把痛苦分类就能减轻它。"
      谢梽尘看着他笔下浮现出一条被锁链缠绕的蛇,蛇的眼睛却是人一样的:"所以你画中的冰..."
      "是我发病时感觉到的。"汀逐南头也不抬,"像被冻在冰块里,看着外面的世界却碰不到。"
      他的笔触越来越重,炭笔几乎划破纸张,"但冰封之下,那条蛇还活着,还在愤怒。"
      谢梽尘突然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汀逐南的皮肤冰凉,脉搏却跳得飞快。两人同时愣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肢体接触。
      "你的颜料,"谢梽尘松开手,声音有些哑,"沾到头发上了。"
      汀逐南茫然地眨眼,一缕茶红色长发粘在他的嘴角。
      谢梽尘鬼使神差地伸手,轻轻将那缕发丝拨开。他的指尖擦过汀逐南的唇角,感受到一阵轻微的颤抖。
      储藏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谢总?"小林的声音传来,"《艺术前沿》的记者坚持要采访汀先生,说只要五分钟..."
      汀逐南的身体明显绷紧了,手指攥紧速写本,炭笔在纸上戳出一个黑点。
      谢梽尘站起身:"告诉他画家身体不适。"他转向汀逐南,"后门可以直通停车场,我的车就在那里。"
      汀逐南抬头,浅褐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储藏室里像两盏小灯:"为什么帮我?"
      谢梽尘想起《蚺冰》中那条在冰层下依然暴戾的蟒蛇,想起汀逐南作画时近乎自毁的专注,想起他刚才说"冰封之下,那条蛇还活着"时声音里的颤抖。
      "因为我知道被冰冻是什么感觉。"他轻声说。
      汀逐南的瞳孔微微扩大。在那一刻,谢梽尘确信他们之间流动着某种超越言语的理解。
      五分钟后,当谢梽尘的黑色奔驰驶离停车场时,微博热搜"#人间琥珀精#"已经冲到了第9位。
      而坐在副驾驶的汀逐南正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茶红色长发被空调风吹起,发尾的冷金色在夕阳中如同跳动的火焰。
      他的手腕上,那道白色疤痕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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