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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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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一眼行不?”阿飞一边走,一边转过头来苦苦哀求。他是真没搞明白陈蝶手上那个能发激光,还要喊“妈”才能触发的手表到底是什么东西。
没人理他,一行人正缓慢地往负十四层走去,也许这一次就是真正的“-14F”了
姚瞬宇走在最前,神色严肃。阿飞嘴里念叨着,却没再敢太靠近陈蝶——不是怕他,而是心里那点嘻皮笑脸的劲,已经被刚才的惊魂过程吓破了胆。
“飞哥,他已经很累了。”胡青接过话,声音不高,但语气不容置疑,“别再问了。”阿飞一愣,识趣地点点头,回过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自觉闭上了嘴,只剩下自己轻微的脚步声和偶尔一声叹气。
楼梯间恢复了安静。
陈蝶靠在胡青身侧,被半搀半扶着一步步往上走。他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力,连眼皮都懒得抬。
但脑子,却停不下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手表。表盘依旧安静,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子设备,可刚才,就是这个小东西,在他喊出那声“妈”的同时,突然爆发出——像从另一个世界借来了一道光,赵琴就这么干净利落地被抹去了。
消失得那么干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蝶的心跳至今还没恢复正常。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他触发的,还是有人在背后响应了他的喊叫。
“妈。”
他在心里小声念了一遍。
那一刻太快,太猛,像一场梦。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个错乱的幻觉里。可脖子上的擦伤还在,胡青的温度也还在,他确实活着。
陈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手表的冰凉触感再次传来,他抬起手,看着那简单的表盘,心里却充满了更多的疑问。
“再坚持一下。”胡青的声音低低传来,带着一点喘息,但手没松,反而扶得更紧了一些。
“嗯。”陈蝶点点头,声音虚弱,却清晰。
终于,那段仿佛永无止境的黑暗攀爬宣告结束。他们迈上一个新的平台,姚瞬宇当即举起手电,光束扫过墙面,楼层标志赫然入目——“?14F”。
那一刻,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阿飞率先开口:“啊,终于走出来了!我要累死了!”
消防门虚掩着,缝隙中透出淡淡的光。姚瞬宇走上前,推门而入。不同于负十五层的压抑与诡异,这一层虽然依旧昏暗,却有几盏应急灯零星亮着。空气中甚至隐约有风流动的声音,脚下地面干净整洁,像是有人定期维护过。
这里,像是“人类”真正居住的地方。他们终于,从那个仿佛被诅咒的死循环中脱身,重新走入了文明世界的怀抱。
姚瞬宇站在门边,背影高大而沉稳:“走吧,先去负十四层的统战中心。”说完,他看了陈蝶一眼,语气一顿,“我顺便去申请几间房,让大家先休息一晚。”
负十四层统战中心。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84消毒水的味道。
办公区里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约莫四十岁出头,圆脸微胖,发顶明显稀疏,偏偏还把仅存的刘海往前梳盖着地中海,一副金边眼镜卡在鼻梁上,显得斯文又有点勉强。
“小姚?”他抬头看见姚瞬宇,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视线随即落在陈蝶他们身上,眉头轻皱,“你们怎么这时候上来了?”
“途中出了点意外……”姚瞬宇简单解释,隐去了负十五层的怪异经历,像是在汇报一次普通但艰难的巡查任务。
“啧,我就说。”中年人扶了扶眼镜,像是想起什么,“我们的人今天一早也去过上面,在顶层遇到了谢总亲自带队检修。他没多说什么,让我们先安抚好群众,回来等着就行。这不,我把备用发电机拉出来,勉强开了我们这层一些基础照明,不过通讯还是用不上。”
姚瞬宇闻言,眉头轻轻动了一下,没有接话,旋即说道:“刘总,能给我们两间房吗?”回头看了一眼陈蝶三人补充道:“他们都累了,想先休息一晚。”
他难得语气里带上些客气与疲惫,像是真的从某种漩涡中挣脱出来。
“行啊。”刘总点头,低头在桌上翻了翻,“现在人手调配比较紧,不过刚好中心的东角宿舍那边还有几间空着的,你们今晚凑合一下。”
他起身递了两张门卡给姚瞬宇。众人道了谢,便顺着指示方向,一路往宿舍走去。
当宿舍门“滴”的一声应声而开,陈蝶一时间竟觉得有些陌生。
“那你俩一间,我俩一间呗?”阿飞在对面的房间回过头对陈蝶和胡青说,“啊,我要累死了,我先去躺一会儿。”
没有人回应阿飞,好像大家一开始就默认了这样的安排。
陈蝶和胡青走进房间,打开灯。或许是供电不足,灯光是柔和昏黄的米黄色,两张床铺倒也还算干净整洁,角落里还有一个旧式的电风扇。看样子,是一个再基础不过的双人间宿舍了。
姚瞬宇站在门外,看了他们一眼,“先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有事敲门。”陈蝶和胡青异口同声地点了点头,“嗯。”说完姚瞬宇也进了他和阿飞的房间,他今天的确是太累了。
胡青关好门,陈蝶已经坐在一张床的床沿上了,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一样,一动不动。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但眼神却还没回过神。
胡青坐在另一张床的床边,笑嘻嘻地看着陈蝶,轻声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陈蝶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躺下,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那一瞬间,仿佛这种简单的动作能带给他一些安全感,让他暂时忘却这些混乱的感受。
胡青隔着过道和他相视一笑,眼神中透着一丝温暖,然后也躺了下来。
时间静静地流逝,房间里几乎没有声音。唯一能听见的,只有他们均匀的呼吸声。
陈蝶裹在被子里始终睡不着,仿佛是肾上腺素的刺激还没有退去,现在他反而精神了。脑海里的思绪如同汹涌的潮水般涌上来,久久不能平息。那股突然爆发的力量,像一个不明的符号,刻在他的记忆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手腕,手表依旧安静无声,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工具,和他无关。
他有些迷茫地转过身,望着背对着自己的胡青,那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安,又带着些依赖:“……胡青,我睡不着。”
胡青转过身来,在黑暗中,望进他的眼睛。
“我也是。”胡青顿了顿,又问,“你在怕什么吗?”
陈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胡青。仿佛是想通过这简单的视线,抚平自己内心的所有波澜。片刻后,他又用被子把头蒙起来。
“我不知道。”陈蝶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怕醒过来又回到那个楼梯间里,怕赵琴再出现,怕这手表下一次我喊‘妈’却没人回应……也怕,根本没人能告诉我,接下来要往哪走。”
胡青没有笑,也没有打岔。他只轻声说:“如果你一直怕这些,那你就看着我。”
“看着你?”陈蝶把头探出被子,在黑暗里再次望向他,声音像微微裂开的冰层。
胡青没有帮他分析什么手表,也没有试图分析什么真相,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能用目光替陈蝶挡住整片晦暗。
“对。”胡青的声音低沉坚定,“我知道你满脑子都是疑惑,我也同样不理解这些事情……但是哪怕你疯了,崩溃了,哭了,我都陪着你。”
陈蝶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那双眼睛在黑暗里比任何话语都更加有力,温暖,坚定。
“谢谢你。”陈蝶嘴角微微上扬,像是终于释怀。
答案一直在那里,总有被发现的一天,重要的是,路上有一个陪伴你一起发掘的人。
陈蝶说完这句谢谢,缓缓背过身去,裹紧了被子。
心湖之中,像是有颗小石子落下,泛起细细的涟漪,逐渐散开。
黑暗中,胡青也默默翻了个身。
床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却像是横着一条银河。背景板是无声的,深沉的宇宙,一切都将归于热寂,只有两颗心脏,还在倔强地跳动着。
房间的黑暗铺得很开,像一张从天而降的毛毯,把整座地堡都裹住了,连带着白天的惊魂,也一并按进了沉默里。
陈蝶闭上眼的这一刻,有些念头,像关抽屉最后的一刹,咔哒一声,自己归了位。
有些心事,在黑暗里慢慢发热,发光。不惊动谁,却一点一点,照亮了真相的轮廓。
“晚安,小陈。”
“晚安,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