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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番外2:复仇之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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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熔金,将洛晨良独自拉长的影子投在通往校园的熟悉小径上。
刚把依赖着他、带着甜美笑容的“夏安琪”送回家,此刻的独行,却让周遭熟悉的一草一木都染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空气里弥漫着初夏傍晚特有的温热草木气息,混合着远处球场隐约传来的喧嚣,这本该是令人放松的归途,洛晨良的心却不知为何无法升温。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路旁肆意生长的野花,掠过教学楼斑驳的红砖墙,最终停留在远处图书馆哥特式的尖顶上。
就在这漫无目的的游离中,一个蛰伏已久的念头,如同深海中被惊动的巨兽,猛地冲破意识的海面,让他骤然停下了脚步。
安心医生!
那个心理咨询师的面容,那份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此刻终于找到了清晰的源头!
不是那个穿越成屈幽然的“夏安琪”带给他的感觉。
而是原本的夏安琪!
像极了夏安琪,却又不完全一样——如同将夏安琪的青涩剥离,刻意涂抹上成熟冷艳的妆容,眉宇间淬炼出岁月和职业赋予的疏离与锐利,但骨子里的轮廓,那双眼睛的神韵……惊人的相似!
这个发现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洛晨良。他站在原地,晚风吹拂着他的额发,后背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安心医生和安琪如此相似……这仅仅是巧合?还是……
就在这个念头疯狂滋长、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瞬间,他抬起了头。
校门口,那棵枝叶繁茂的古老梧桐树下,一个穿着米白色职业套装的身影正静静伫立。夕阳的余晖穿过叶隙,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无法融化她周身那股沉静的、仿佛早已等待多时的气息。
正是安心医生。
她的目光穿透暮色,精准地落在洛晨良身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洛晨良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朝着梧桐树下那个身影走去。每一步都踏在熟悉的地面上,却又感觉踩在未知的薄冰之上。他知道她在等他。他也知道,那个在他脑海中刚刚成型的、关于安心与安琪关系的可怕猜想,或许即将被证实。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安心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眼神示意了一个方向。
“跟我来。”她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洛晨良沉默地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校门前喧闹的人流,转入一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安心熟稔地推开一家名为“黑色”的咖啡厅的玻璃门。
店内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焦香,她直接走向最深处一个用厚重天鹅绒帘幕隔开的包厢,隔绝了外界所有的窥探。
包厢内光线幽暗,只有一盏复古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在深色的墙壁上,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侍者送来两杯美式咖啡后迅速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彻底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包厢内只剩下咖啡杯里袅袅升起的热气,以及两人之间无声对峙的紧张感。
安心用小勺缓缓搅动着深褐色的液体,金属与瓷器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直刺洛晨良的眼底。
“洛晨良,”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冰冷,“是时候让你知道‘夏安琪’进行心理咨询的真相了。”
洛晨良放在膝上的手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他没有说话,只是用同样锐利的目光回视着她,等待着那预料之中的惊雷。
“‘夏安琪’,”安心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选择了最残酷的直白,“从来就不存在。她不是穿越,不是重生,更不是奇迹。她只是屈幽然精心设计、并通过深度催眠诱导出来的一个第二人格。一个彻头彻尾的、虚幻的泡影。”
洛晨良的呼吸猛地一滞,当这血淋淋的真相被如此赤裸地撕开,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
“从头到尾,这就是屈幽然设下的一个局。”安心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病例,“她利用了你的执念,你对夏安琪无法释怀的爱与愧疚。她将自己催眠成夏安琪的模样、性格、记忆碎片……一切都是为了让你相信,夏安琪回来了,并因此爱上这个‘重生’的躯壳。她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你。”
“为什么?”洛晨良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丝,“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死死盯着安心那张与安琪相似却又冰冷得多的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破绽,一丝可以推翻这恐怖真相的可能。
安心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却透着一种职业性的冷漠。“因为心理咨询不可能永远进行下去。她迟早会停止,会‘痊愈’。而那时,她精心扮演的‘夏安琪’人格也会随之淡化、沉睡,甚至被主人格‘屈幽然’彻底压制或融合。你面对的,将不再是你的安琪,而是那个真实的、冰冷的屈幽然。”她的目光锁住洛晨良,“但如果你听从我的安排,学会了催眠……”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你就可以在她身边,持续地、主动地巩固‘夏安琪’这个人格。让她‘永远’活在你想要的样子里,让安琪……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这不好吗?”
让安琪以另一种方式活下来?
这句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洛晨良的心脏。洛晨良既痛苦于安心口中的事实,又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渴望,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如炬,几乎要灼穿眼前的女人。这张脸……这张与安琪如此相似的脸!她到底是谁?凭什么在这里,用如此冷静甚至带着诱惑的口吻,谈论着如何将安琪的灵魂囚禁在仇人的躯壳里?
“你……”洛晨良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你和安琪……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安心那近乎完美的职业冷静面具。
她搅动咖啡的手猛地顿住,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沉默在包厢里蔓延,沉重得几乎能听见尘埃落落的声音。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那份职业性的锐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疲惫和浓得化不开的痛楚。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苍凉和无法言喻的苦涩:“我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真相,总是比预想的更残酷。洛晨良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当初和她父亲离婚后,我把安琪寄养在我哥哥家,我以为那是暂时的,我以为我很快就能稳定下来接她走……”她的话语开始破碎,带着无法掩饰的懊悔,“可我等到的,却是她去世的消息……”
“您就不能带着她一起离开吗?!”压抑的愤怒如火山爆发,洛晨良猛地倾身,声音压抑却饱含痛斥,“您知道安琪在那个家里受了多少委屈吗?!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面对洛晨良的愤怒指控,安心没有反驳,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肩膀微微塌陷下去,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抱歉……”这个词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仿佛承载着整个世界的悔恨。“怀上安琪是在我和她父亲离婚后才发现的。那时候我太年轻,太失败,完全被那段婚姻的毁灭击垮了,,我甚至无法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自我厌弃,“是……是我母亲劝我生下来的,生下她之后……我看着她……我……我无法面对她……是我抛弃了她,是我的错……”
也许说出来会让人的压力有所释放,稍微冷静后,安心强装镇定地说道。
“洛晨良,关于安琪的死…我已经通过催眠从屈幽然口中知道了真相。”她的眼神带着审视,仿佛要穿透洛晨良平静的表面,看清他内心所有的想法。
洛晨良缓缓抬起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火焰。
“告诉我!”
“安琪的车祸根本不是巧合!”安心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想到自己发现的真相,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因为徐氏医疗集团几乎垄断了合州城的医疗事业,所以合州中学刚好是委托徐氏医疗集团进行的升学体检,安琪的体检报告因为稀有的熊猫血的关系被送到了和徐氏交好的屈夫人,也就是屈幽然母亲的手里,意外被屈幽然看到了,她自己设计了车祸,让徐思宗撞死了安琪。”
洛晨良没有再说话,他端起面前早已冰凉的咖啡,手指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杯沿与牙齿碰撞,发出细微的磕碰声。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冰冷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浇灭心中那焚毁一切的怒火和……彻底坠入深渊的绝望。
那个用着安琪心脏、模仿着安琪姿态、骗取着他感情的人,是屈幽然!
那个指使徐思宗夺走安琪生命、只为掠夺一颗心脏的人,是屈幽然!
那个活着的,呼吸着的,拥有着安琪心脏的,是那个名为屈幽然的女人。
而徐思宗,就是她手中那把沾满鲜血的刀!
洛晨良缓缓放下咖啡杯,抬起眼。那双曾经盛满少年意气和对“安琪”无限温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封千里,再无一丝暖意,唯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玉石俱焚的决绝。他迎上安心同样燃烧着复仇烈焰、刻骨仇恨的目光。
无需言语,答案已在彼此眼中清晰无比。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同盟在仇恨的基石上瞬间铸成。
“好。”洛晨良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如同来自西伯利亚冻原的风,不带一丝温度,却蕴含着摧毁一切的力量,“我同意您的计划。”
一个字,轻若鸿毛,却重逾千钧。
复仇的序章,于此刻在咖啡的苦涩余味和冰冷的绝望中,正式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