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老婆我有一点不高兴 ...
-
“老婆,老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期期艾艾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隐约有人在哭泣。
我回过神,看见周暮之一脸的埋怨与苦楚,那架势,好像我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对不起,老公,我……”我是新时代的好男人,当然最看重家庭关系。
周暮之赶紧竖起食指捂住我的嘴,“好了好了,我不怪你。快先吃东西吧,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拆线。”
听到他说出门,我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不喊医生来家里吗?”明明昨晚上才说的,医生来家里,说什么都不让我出门。
这24小时都没过,怎么就改变想法了呢,我都打算在家不修边幅了呢。
我狐疑地看着他,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我猜测,如果我下一秒张口回答说好的,周暮之的脸色就会立马垮下来,然后嘴里絮絮叨叨胡言乱语,同时我又需要大废口舌哄他,跟个小女人似的。
因此,我慢慢摇头,与此同时,我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他的身上,不放过他面颊上一丝一毫的细小神态。
他似乎是很满意我的回答,一下子展笑颜开,笑得整个眉梢都在颤抖。他搭着我的肩膀,脑袋凑在我的耳朵边,呼出的气全部喷洒在我的耳垂,我稍微扭过头,看见老公眼神中跃跃欲试的火花,我看不清,也想不明白。
“想带你去吃小笼包。”周暮之舔舔嘴唇,“刚刚有个病人急诊手术,医生才来不了,要不然我肯定舍不得你出去。”说着,他突然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的。“真的是被骗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这样偏执的不希望我出去,就算我本身是一个宅男不爱出去,但是这也是在我本人的意愿下的宅。
“好了好了,我去换衣服,你乖乖的。”跟哄小孩似的,我颇为无奈亲他的脸颊,试图让他消气。
我跳起来,赶忙走到卧室。
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要跟着往下沉一点。
我无法猜测是不是那个诡异的灵魂出窍看到的东西左右了我的思想,总之,此时此刻,我无法看到从前周暮之的身影和品格。
我也不得不思考,这几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不是一时片刻可以想明白的,我看见他正在兴致勃勃地翻弄手机,注意到我的目光,还朝我招招手。
我点点头,迅速进卧室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老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也换了一身衣服,一套很阳光的休闲装,看起来还真有点大学青春活泼的样子。
这一下子让我心花怒放,飞扑过去,我闻到他身上夏天浓烈的太阳的味道,被晒得暖烘烘的衣服贴着我的皮肤,很是舒服。
“走吧。”我顺手把书包给他,随后我们两人下了车。
地下车库里莫名有一些阴冷,我迅速爬上车,老公开车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了,整个小区里根本看不见几个出来走的人,只有门口的保安还在兢兢业业,重复着千篇一律的工作。
我看见保安正在喝水,手里拿着半瓶哇哈哈,他整个身体侧弯在桌子上,剩下的一只手正在摸电脑。
我们俩到医院的时候是十点半,距离医生下班只有一个小时,但是医生还在手术室没有下来。
无所谓啊,老公有钱,医院也有他的份儿,喊医生加一下班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等医生介绍便马不停蹄来给我看诊,医生的手法很不错,拆线的过程中我没有受什么苦,老公也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本来我告诉他,这样的过程未免太血淋淋,有损我在他心中的形象,但他不在乎,说什么都要守着我。
我们十指紧扣,余光看见他掌心泛白,手背上的几根竖起的汗毛。
“恢复的挺不错的,这两天洗澡的时候再注意一下就好了,家属辛苦了。”医生如释重负,我猜测老板在这里,他也压力山大。
“谢谢。”老公说。
我望望他,又看看医生,思索再三,还是问出口:“医生,我这两天总感觉自己身体里有另一个我,你说我是不是精神分裂?”我说的委婉,但还是把周暮之吓了一跳,脸色变得异常明显。
医生听见我的话有些感兴趣,但我觉得他是咋看戏。
“那你——”他顿了顿,眼神飘忽不定,“算了,你要是不放心,你去精神科鉴定一下。”
“你说什么呢你!”周暮之率先嚷起来,“你骂谁脑子有病呢。”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大反应太过,我也被吓了一跳。
“老公你干什么!”我制止他。
医生只是含蓄地又说了一些别的话,之后就说要去吃午饭。
“真是,发表了几篇牛逼的文章了不起啊!”周暮之愤愤。
是很了不起。
我在心里替那个医生回答,毕竟培养一个医生的成本太高,走到这里坐到这个位置,怎么也是万里挑一。
“老婆,你不舒服怎么不和我说啊。”周暮之紧张兮兮望着我,一双手在我的脑袋上摸来摸去,似乎是想要找出问题出在哪里。
我拉住他乱碰的手,安抚他的情绪:“不是什么大事儿,我这不是想到了吗。”我见他神色不太对,又赶紧改口,“好了,下次我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就告诉你,我发誓。”
他捏住我发誓的手,“你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他撅着嘴,一副很受伤的样子。
我摸着他的脸,亲亲脸颊,“好了好了,走了去吃小笼包,我都要饿死啦!下次不要那么冲动。”
我都发话了,他便也不再闹这种小脾气。
他带我去的还是我们之前常去的那家小笼包店,算是本市的一个网红店,我记得从前被一个明星推荐过,至此络绎不绝。
一进去,我们就找了一个小角落坐下,我要了一份开阳馄饨,他要了一份大排面,最后再加一份小笼包。
等菜的时间,我忽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那么工作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我是新时代独立男性,要自食其力。
我将这个想法和周暮之说了一下,他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弯着嘴角拱着鼻子说支持我。
我喃喃:“那是该尽快找一份工作,坐吃山空不是办法。”
老公没说话,只是又催了一下店家赶快上食物。
很快,两碗热腾腾的面食就被送上来,上面飘着葱花和紫菜,没一会,皮薄陷大的小笼包也被送上来。
我先咬一口馄饨,又挖了一块给周暮之,我都还没吹一吹呢,他一骨碌将整个馄饨都吃下去,眼睛也不眨,也没有被烫出眼泪。
我瞬时惊住,怎么,躺这几年不只是脑子出问题,食道也出问题?
或许是我自我怀疑的神态太明显,周暮之尴尬地咳嗽,“这几年要创业,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吃的也就比平时快不少。”
一下子我那叫一个心疼,难怪呢这么几年事业有成,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因而我特下命令让他从此以后细嚼慢咽,不要糟蹋自己的身体。
这顿饭我们吃得很慢,店里的空调吹得我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小笼包的汤汁鲜甜充沛,在我嘴里爆开。我们两人一你口我一口,倒也吃得不亦乐乎。
“感觉味道有一点点变了。”结完账出来,我才敢说这句话——在里面怕被打。“感觉没以前好吃,肉给的也少了。”
“经济下行,都想多挣一点钱。好了,咱回家吧,天太热了。”
确实,南方的夏天就是这样,奇热无比,毒辣的太阳跟每一个人都有仇,好像要将每一个人都晒得脱一层皮。
“买一支棒冰。”我看见路过的小朋友手上有一支棒冰,小孩儿吃得慢,赶不上棒冰化的速度,汤汤水水全流在肥嘟嘟的手臂上,他妈妈也不管他,就只牵着他往前走。
周暮之给我买来棒冰,我边走边吃,一只手被他牵着,等上了车,还剩最后一口棒冰,我给了周暮之,他神色正常地吃下去,又舔了舔我手上沾上的棒冰液体。
这对我俩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感觉像是吃多了,胸口堵堵的。”路上,我揉着胸口抱怨。我就是这样管不住自己这张嘴,放开来吃难受了又要开始叫。
这是一个漫长的红灯,周暮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板健胃消食片,剥了两颗塞进我嘴里。
“你这真是哆啦A梦啊,什么都有。”我感慨。
“这不还是你调教的好。”
“嗷——你的意思是我很麻烦喽?”我没事儿找事。
“我可没有,我可是很乐意为你效劳。”说着他就伸出一只手,彬彬有礼像是要邀请我跳舞。
“好了好了你赶紧开车,我可不想再躺个几年。”
车开到小区,我刚好睡醒,视线透过玻璃又看到那个保安。
他还是弯腰靠在桌子上摆弄电脑,手里拿着一瓶哇哈哈矿泉水,我大概看见那瓶水还是只喝了半瓶——甚至笃定和我出门前看到的剩余量一样。
我就这样看着,视线刚刚好和保安对上。
他朝我点点头,似笑而非。
我忽然感觉头皮发麻,有一点熟悉。
等到我转过头,车子已经驶进地下车库。
老公下车给我开门,伸出一只手扶着我。
我习惯的把手放进老公的掌心,偏凉,是我最熟悉的感觉。
我略微探头出来仰视,只这一眼,我浑身僵硬在原地。
周暮之原本干净的鼻梁上,忽然出现了一颗小痣。
熟悉的、灵动的小痣。
和周誉的位置一模一样,这是今早上出门之前——不,是我醒来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就像是,这颗痣,在几分钟之内长出!